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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都灵阁下,能够在这里与您相间,是我的荣幸。】数十公尺巨大的身影盘桓在宝石河河岸,纯银雕塑般闪耀的龙鳞令他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威严,琥珀般明黄纯净的龙眸则令人很容易产生睿智学者的印象。
巨龙之主,白银巨龙恩佐。
这年岁至少超越五百的巨龙已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态度,将龙首完全沉下,带着深意的目光与站在地上的黑发巫师“四目平视”。
和炬峰山时一行人的“礼遇”,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我也一样,恩佐阁下。”洛伦淡淡的轻声道:
“实话实说,我现在其实挺意外的,因为我根本没指望您能够履行承诺,如约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是您真的按时出现,我都以为巨龙们已经打算背叛约定了。”
【无须多礼,我能理解您的怀疑。】
那一瞬间,巨龙的眸子从一旁阿斯瑞尔的身上扫过,眼瞳中似乎闪过一丝玩味:
【对于不可靠的盟友,我等同样深有体会。】
嗯?
挑挑眉毛,黑发巫师的目光“不经意”瞥了眼某个貌似人畜无害的金发少年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有前科的。
可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对白银巨龙的话没有丝毫的怀疑呢?
【都已是往事,您不用太过在意。】
深深的盯了一眼阿斯瑞尔,似乎夹杂着一丝警告的含义,恩佐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黑发巫师的身上:
【此时此刻,我…炬峰山的巨龙们…只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情。】
洛伦静静地等待,示意对方开口。
【待此战结束,您击败黑十字,得到九芒星圣杯之时……】
【巨龙…在您所主导的世界之下,究竟会是怎样的存在?】
随着话语声落下,俯下身的恩佐缓缓靠近,直至黑发巫师的视野中只剩下它的头颅和眼睛。
洛伦微微一愣倒不是多惊讶,而是他根本还没有考虑过。
“哎…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对吧,恩佐?”
察觉到洛伦反应的金发少年立刻上前一步,快速抢道:“眼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应该团结合作,击败塞廖尔才对嘛?像这种事情,完全可以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
“轰!!!!”
一声龙吼,犹如实质的“龙威”扑面而来,沉闷的巨响同样在二人精神殿堂中响起,宛若雷鸣!
洛伦若无其事的站在原地,受到冲击的精神殿堂近乎本能的在一瞬间完成了防御措施,没让他受到什么伤害。
但恩佐的目标显然也并非是他猛然间跪倒在地的金发少年像是胸口受了一记重锤般,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稚嫩的脸孔扭曲的不成样子。
那沉重的压迫感,应该是来自虚空之力层面的攻击…换成是以前吸血鬼之躯的阿斯瑞尔,怕是早就变成一滩血肉了。
“还真是…不留一点点情面,恩佐啊啊啊……”
跪伏在地的阿斯瑞尔单手撑在地上,不住的干呕。
黑发巫师皱着眉头。
【这是警告…最后一次。】
低沉的吼声,在二人脑海中响起。
【与我等结盟者是洛伦都灵,因此我等也只在乎他一个人的想法,其余闲杂人等…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允许你出现在此,已经是最大的宽仁。】
闲杂人等…还真是一点不客气啊。
洛伦的视线扫向阿斯瑞尔,趴在地上还在喘粗气的金发少年额头满是冷汗,歪着脑袋冲他无可奈何的一笑。
抬起目光,白银巨龙依旧在静静等待答复,琥珀色的龙眸纹丝不动。
“说实话,关于这场战争胜利之后会怎样…我并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洛伦干脆利索的回答道:
“就算阁下现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承诺,在不清楚结果会怎样之前,我也很有可能会为违背这份约定因为我并不清楚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随随便便做出不知道结果如何,甚至有可能办不到的承诺,那不是我的风格…所以,让您失望了。”
白银巨龙的瞳孔收缩了下,似乎对洛伦的答复相当意外。
显而易见的…就算现在双方真的做出任何承诺,也是没有任何效力的就像阿斯瑞尔说的那样,巨龙们绝对不能接受黑十字胜利的结局,因为塞廖尔是不会给他们任何活路的。
但事实上同样的话放在洛伦身上,并没有任何区别;这是一场注定会赢家通吃的战争,胜利者将拥有绝对的权力。
说的更直白些那就是即便洛伦反悔,巨龙们也不可能有任何威胁的手段,迫使他履行自己的承诺…依旧是任人宰割。
正因此,恩佐才会如此的惊讶。
【洛伦都灵…您的诚实令人敬佩。】
过了片刻,恩佐才缓缓开口:
【但非常抱歉,如果不能得到您的承诺,我…巨龙之主恩佐,实在是无法心安理得的让最后的族人们,去为了一场他们注定什么也得不到的战争而……】
“我很奇怪。”
打量着仿佛已经没有回头路的白银巨龙,黑发巫师抢断问道:“为什么您和您身后的巨龙们,会如此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呢?”
沉默的恩佐,似乎被问住了。
“请原谅我多问这个问题,但…炬峰山的巨龙们,不是应该支持德萨利昂皇室或者说…布伦希尔德女王后人吗?”
隐隐察觉到什么的洛伦,继续追问道:“他们同样知道一切的真相,其中也曾有不少人拥有过改变世界,对抗黑十字的力量,甚至有不少人准确的说是那些知道全部真相的皇帝们已经这么做过了。”
“为什么你们要放弃他们,放弃过去数百年与你们并肩作战的盟友,转而支持我这个…异乡人?”
因为自己开启了第二阀门,因为自己不受这个世界规则的束缚?
除非疯了洛伦才信这个戴帽子的罗根和黑公爵罗兰,全都是这个世界的标准“土著”,从过去发生过的事情看,这些人才是“拯救世界”的“首选”。
而如果罗兰一个从来没接触过虚空之力的骑士,也能在邪神的帮助下打开第二阀门继承了巨龙女王血脉,拥有龙族支持并且知道一切真相的德萨利昂皇帝们…没理由办不到。
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他们放弃了德萨利昂家族,尤其是放弃了艾克哈特二世…宁愿帮助一无所知的布兰登,也要眼睁睁看着早已完成布局的艾克哈特去死?
“呃…亲爱的洛伦,关于这个问题……”
【并非是我们,背叛了德萨利昂。】
冰冷的声音在洛伦脑海中响起,还带着一丝愤怒的杀意。
【而是德萨利昂…艾克哈特德萨利昂,那个人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所有…人。】
哪怕看不懂巨龙的表情,洛伦也能从他的虚空反应中感受到那咬牙切齿的愤恨。
“艾克哈特…他背叛了你们?”
洛伦这次是真愣住了,他不明白那位皇帝陛下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背叛一群巨龙?
【不仅仅是我们,而是所有…人。】
那一刻,恐惧从琥珀色的龙眸中一闪而过。
【艾克哈特德萨利昂…第一个,也许还是最后一个知道了全部真相,并且有能力阻止这一切的德萨利昂,却并不打算阻止;非但不阻止,他甚至故意…让黑十字的计划顺利实施】
【今日,今时…乃至这一刻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计划之中……】
…………………………
并未转身的塞廖尔只是扭过头,冷冷的打量着走出阴影的艾克哈特德萨利昂,像是一个掠食者在打量着另一个掠食者。
他神情平淡,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慢斯条理,从容异常;就像在他面前的黑十字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的存在,甚至不值得令他感到警惕。
“狂妄。”
塞廖尔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不急不恼,垂下目光的艾克哈特很是眷恋的环视着圣殿里的一切,微微昂首深深呼吸,令那静谧的空气涌入胸怀。
“第一次走进这座殿堂时,我只六岁。”
迎向那双不屑且充满杀意的眼睛,艾克哈特的声音轻柔,舒缓,充满了力量:“那天人很多,殿堂内每一块砖石上都踩着两三双靴子;我站在最后面,看着一双双挡在我面前的靴子。”
“我父亲,就跪在您所站的那块砖石上。”艾克哈特抬起右手,指向塞廖尔的脚下:“我没有看见,但我知道,因为那是下一任皇帝应该站的位置。”
“我的祖母就躺在您的正前方,我也没有看见但知道,因为那天是她的葬礼帝国第十世代的皇帝,夏洛特德萨利昂。”
塞廖尔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打断,就像在看一个尽情展示自己的小丑
艾克哈特平静的叙述着,叙述着早已死去的“艾克哈特德萨利昂”的故事:
“那一天,在祖母的葬礼上,我亲眼见证了三个奇迹。”
“站在圣殿最外被人群挡住,无所事事的我,数清了这座圣殿的地板究竟有多少块砖石。”艾克哈特的语调很轻:
“我没有看到它们的全部,我甚至不能确认它们的存在挡住我面前的是千百双靴子,我能看到的只有我脚下和我周围的那些。”
“但我数清了,用‘看’以外的方式,数清了这座圣殿地板的砖石数目;在那一刻,这个世界在我的眼中似乎改变了形状,似乎不再是光、影、色彩组成,而是另一层次的存在,那是…无法言喻的奇迹。”
静谧的圣殿内,只能听到大主教那若有如无的,痛苦的呻吟声。
“当我…年仅六岁的艾克哈特德萨利昂为这份奇迹感到欣喜时,圣殿响起了父亲的声音。”艾克哈特目光闪烁,仿佛眼前正在重演当时的景象:
“他说…艾克哈特,过来。”
“我无法忘记那日的景象当父亲的话出口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惊慌了,他们手足无措的私下环顾,直至察觉到我的存在,然后…隔着数百的人群,出现了一条连接着我和父亲的通道。”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景象。”
痛苦的呻吟声渐渐隐去,英诺森大主教的身体逐渐冰冷,不再抽搐。
“我的父亲…我那不受重视,不被尊重,软弱而平庸无能的父亲…在那一瞬间…短短的一秒内…成为了万众瞩目的下一任皇帝。”
“我亲眼见证了这份奇迹他无需多言,只是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千百人本能的感到惊惶;他是那样的软弱无能,虚弱到连剑都用不好,却能让数百个比他强壮的人,按照他所想的方式,乖乖站好。”
“为何?我想大概是因为力量,并非仅仅是人们所能表现出来的那样,它关乎于更多原本与它无关的事物。”艾克哈特迈开脚步,接近着冷冷盯着自己,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塞廖尔:
“于是我踏着自己数清的砖石,走向我那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无上伟力的父亲,被他按着跪在祖母夏洛特面前,看着死去祖母的遗容,耳畔响起父亲的话。”
“记住这个,记住这一刻,如果有朝一日你想成为像你祖母乃至更胜一筹的人物,记住这一刻,记住……”
“你得比她更谨慎,更小心,更…狂妄,才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胆小怯懦之辈,碌碌无为之徒…他们的格局限制了他们的野心,看不到更高的世界,更广阔的天地,他们不会理解是什么让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们不敢想,不敢想象;”
“狂妄的家伙,才能将他们心中最最深处的野心,变成有可能成功的计划;阻碍…在所难免;失败,十有**;但如果因为一次次打击就放弃,那只能证明一点……”
“他…还不够狂妄。”
艾克哈特上前一步,平淡的眼神下仿佛是熊熊烈火,惊涛骇浪:
“所以塞廖尔阁下,您说对了,我就和我的祖母一样是个狂妄的家伙,是个愿意为了自己野心牺牲一切乃至生命的家伙;而我和她唯一不同的地方……”
“大概,就是要更狂妄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