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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越来越大了,胡杏急匆匆开着车往柳营巷赶去。整个柳营巷都已经拆了,就剩下原来如花酒吧那栋楼,白天当工程指挥中心,晚上就毕生花一个人住在里面。
那栋楼是老房子,原本周围房多树多,这种矮房子还不怎么怕风,如今拆得一马平川,一点能挡风的东西都没有了,风车一来,这房子能不能抗住是个问题。
她通知了工程部,安排了些人去对房子进行加固,但还是不放心,打算把毕生花接出来。
车到柳营巷,胡杏看见巷口的废墟之上站着一个光头男人。
她停了车,把头伸出车窗,风带着沙尘呼呼地吹来,叫人睁不开眼,但她还是看清了那个光头的样子。
“侯总?”胡杏对着风喊,“你怎么站这儿呢?”
候彪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胡杏以为他没听见,风太大了。她把车往前挪了挪,挪到候彪身边,按了一下喇叭,大声说:
“侯总!不用这么敬业吧,你们保安公司没人啦!”
她知道青木走之前交待过候彪,要他们重点保护好毕生花。已经快三年了,每天都有安保人员二十四小时在巷口盯着,一天都没落下过。
不过现在这里拆迁了,除了施工人员,闲杂人等要是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而且外围建了围墙,也有专门的保安看门,反倒比以前安全很多,照理不需要什么特殊保护。
候彪回头看了一眼,还是没有说话,又转回去盯着前方,正是那棵老柳树的方向,老树的后面不远就是如花酒吧。树和房子都孤零零地站着,候彪也孤零零地站着,四周全是拆下来的砖石堆成的废墟。
胡杏觉得候彪有点异常,看上去傻不愣的,尤其是那眼神,很呆滞,仿佛失了魂一样。
但她毕竟与他不怎么熟,人家不理她,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开了车往前走了。
毕生花听见汽车声,迎了出来,说:“这大风天的,你这大小姐跑来干什么?”
胡杏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毕生花说:“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儿有我呢。”
胡杏说:“我就是不放心你呀!你要是被风刮跑了,师父回来非骂死我不可!”
毕生花说:“难为你还叫他师父,都快三年啦!”
胡杏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嘛,我可是正儿八经拜过师,送过蹄髈的。”
毕生花张罗着给胡杏泡茶。胡杏却说:
“不用啦,花姐,我就是不放心过来看一眼,要不你搬我那儿去住吧,反正我一个人住怪孤单的,房子那么大,你和我做个伴呗。”
“你是该找个人陪你了。”毕生花说。
“那你赶紧收拾一下吧。”胡杏说,“别泡茶了,我那儿有的是好茶。”
毕生花笑道:“我是说,你该找个男人陪你了!”
“啊?你说什么呢!”胡杏脸一红,随即眼珠一转,看着毕生花那张英气的脸和躲在宽松运动服里面的身体说,“你不就是个假‘男人’嘛!”
毕生花啐了一口说:“不当警察改当流氓了是吧!”又说,“你是也还惦记着他吧?可惜他是根木头,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呢。”
胡杏说:“要说不惦记吧,那是假的,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我从认他做师父那天起,就已经很清楚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了。就算他是根木头,那也是你的木头,只有你才能让木头‘生花’。而我是颗‘杏儿’,长出来也是酸的苦的。”
毕生花倒是没想到胡杏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身子不自觉地松了许多。自从桑园项目合作以来,她们俩已经很熟了,也很谈得来,如今更是多了一层亲密的关系。
胡杏曾经问过她,青木到底是死是活。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毕生花面前问这么敏感的问题,还问得这么直接的。
毕生花却并不怪她,反而欣赏她这种大大咧咧的直爽脾气。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那个不是带着一张面具活着?能像胡杏这样活出自己的真不多。
毕生花看着那棵老柳树上的新芽,用一种近乎固执的表情和语气说:“活着呢,他死不了!”
胡杏看毕生花有点走神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说:“走吧,去我家,等风车过了再回来。”
毕生花想了想说:“算啦,你家房子太富贵,我住不惯。”
胡杏说:“但你住这儿太不安全啦!”
毕生花说:“我去酒吧住两天好了,正好也好些日子没见小齐和莫语了,顺便看看他们有没有砸我如花酒吧的招牌。”
胡杏想想觉得也行,就说:“哎呀,原本想着这几天刮大风不能出门,可以有个人聊聊天,这下好,只能孤家寡人了。”
毕生花说:“你可以把美人接你那儿去住两天啊,孩子现在长开了,她大爹一个刑警队长,哪儿知道怎么照顾小女孩。而且我觉得史大壮这人不错……”
胡杏说:“他们回滇南去啦。”
“哦……是该回去看看,就是可惜了……”毕生花一脸惋惜的样子。
“可惜什么?”胡杏不明所以。
“可惜了你家的大房子啦!”毕生花笑道,“史队长应该没住过那么豪华的房子。”
“他那个老古板哪儿会去住……”胡杏说着忽然反应过来,脸刷一下红了,作势要打毕生花,“你说什么呢!”
毕生花笑着往后躲,“我觉得你俩挺合适啊!”
胡杏边打边追,“你是怕我跟你抢木头,故意的吧!”
毕生花说:“你敢说你对他一点儿好感也没有?”
胡杏说:“我对你有好感呢,来接你去住你又不去!”
毕生花说:“我又不是男人。”
胡杏说:“你比男人还招女孩子喜欢!”
……
俩人追追闹闹,就到了窗边,胡杏忽然瞥眼看见光头候彪,已经站到了那棵柳树下。
她停下来,指着窗外说:“哎,花姐,你看那不是候彪吗?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跟他打招呼也不响,怎么看上去有点……那啥……傻了吧唧的?”
毕生花走到窗前,叹了口气说:“他来了好几天了,每天都那样站着。我问他干啥,他就说是青木让他来保护我的。我让他进屋来坐,他说青木交待过不要影响我的生活。再问他别的,他就不说话了,好像是失忆了。”
“失忆了?”
“是啊,他好像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青木交代他的事情,真是奇怪。我问他除此之外还能想起什么,他只说了三个字姚菁菁。”
如今的胡杏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她一听就知道候彪的意识出了问题,之所以记得青木交代的事情,那一定是青木在他潜意识里留下了很深的意识刻印。而至于姚菁菁,他得多么在乎这个女人,才会在意识受损后依然记得她的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