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男孩

　　海是灰色的海，天也是灰色的天。
　　在一艘银灰色的小船上，有五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他们的心显然不在这艘船上，屡屡试图逃走。可他们总不能如愿，屡屡被这艘船的船主人抓回来。船主人驳川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一个表面粗犷，内心纤细的男人。
　　这艘银灰色的小船是驳川的所有家当。小船不大，如同一艘观光用的游艇。但它显然要比游艇结实不知道多少倍。银灰色是重金属的颜色，重金属包裹了船身的每一处，使这艘船浑身充满了金属的质感，冰凉而铁青。这金属的质感使这艘小船有了战舰的风姿，然而它在吨位上终究和战舰相差太远，因此它实在不能和那些专门用来战斗的大船相提并论。它就是一艘小船，以前，一直到现在，驳川生活在上面。现在，上面又多了。
　　驳川接到朋友的消息，要求跟他见面。
　　驳川用一根橡胶材质的绳子在其中三个男孩的脖子上绕了一圈，让他们紧密地簇拥在一起，然后在绳子上打了个结。他让绳子的松紧度刚好圈住三个孩子的脖子而不让它有勒闭感。最后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了船舱的门把上。
　　他俯视着五个娇小的身躯道：“我现在有事要去办，你们给我安安分分地待在船上！如果你们试图趁我不在逃走……”他用漆黑的瞳仁扫了一眼被绳子圈住的三人“这根橡胶绳将会夺走你们三个的小命。”接着他加重语气道：“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这句话他显然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抬头看着他粗糙的面孔上严肃的表情，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像五只怯懦的羔羊，一声也不敢吭。而被绳子圈住脖子的三人则几乎要哭出来。他们扁着嘴巴，却始终不敢哭出声来，像是承受着这个年龄不可承受的委屈。
　　驳川说完就踩着铁板桥下了船，他坚硬厚实的靴子踩在铁板上面，发出“哐哐哐”的声音。
　　五个孩子看着驳川的背影走远，直到他壮硕的身体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他们才敢有所动作。
　　被圈住脖子的其中一个男孩想要解开他下巴下面咯着他脖子的结，但他看不到结，不知道刚刚驳川是怎么打的。于是他只好对尚且还是自由之身的两个男孩说：
　　“快帮我们把绳子解开。”
　　并且他身旁的其他两人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
　　其实不用他说，自由之身的两个男孩已经走到船舱的门边。并且其中一个男孩已经在想办法把绳子解开。然而这个结跟一个疙瘩似的看着有点复杂，并且刚刚他也没看清楚驳川是怎么打的。于是他也解得费劲。他皱着眉头鼓捣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有一点进展。
　　这时他突然听到被圈住脖子的三人朝他喊：“停！停停停！快停下！”
　　他诧异地转过头，发现他们三个的双手都在脖子上往外扯着绳圈，似乎这橡皮制的绳子勒得他们难受。他们呼吸有些急促，脸部也涨得有些通红。
　　“等一下，别……别解了！”
　　其中一人有些费力地说。
　　“怎么了？”
　　他奇怪地问。
　　“我……我们，快要被勒死了！”
　　“这绳子比刚才更紧了！”
　　另外一人补充道。
　　他奇怪地看着他们三个，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也在用疑惑地目光看他。
　　“怎么办？”
　　他们不知道这根绳子怎么会这样。
　　刚刚试图解开绳子的男孩沉默，冷静地思考着。
　　想了一会儿，他说：“我们想办法把绳子弄断吧！”
　　“……”他身旁的男孩迟疑了一下说：“我们弄断了他的绳子，他会不会打我们？”这里的“他”当然指的是驳川。
　　“如果我们把绳子弄断了，大家就能一起逃走，还怕他干什么！”
　　“哦……”
　　他进了船舱，过了一会儿，拿着一把小刀出来。小刀是乌黑的折叠式小刀，似乎是军用的，看着十分锋利。他信心十足地用刀锋在绳子上一抹。结果，绳子没断。他不信邪，拿起绳子垫在舱门上，握着刀子在上面来回抹了几下。结果绳子依旧没断，甚至上面连刀痕都没有。
　　这时他身边的男孩伸出手指碰了碰他，指了指被圈住脖子的三人。
　　他一看，发现他们三个的脸色已经涨得跟血一样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都十分困难。
　　“他……他们好像更难受了！”身旁传来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别……别………”
　　三人也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们喉咙里发出声音十分微弱，上气不接下气。
　　“我……我们还是算了吧！”身旁颤抖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他不是说了吗，如果我们试图逃走，他们会……会没命的！”
　　他再次陷入沉默。五人中，他是老大。但他的年龄即便是最大的，也只不过比其他人大了几个月而已，年龄的差距最多不超过一年。这份沉稳，实在不像是他这个年纪应该具备的。
　　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试图逃跑，还是失败了。
　　想明白了这点，他不再浪费力气去做无谓的挣扎，把刀子放回了原位，然后老老实实待在船上，等待驳川回来。
　　过了一会儿，被圈住脖子的三人渐渐感觉好受了一些。他们发现脖子上的绳子在慢慢变松，似乎知道了他们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于是放过他们一马。最后绳子恢复到了初始的状态，他们得以松一口气。三人背靠着坐了下来，和他们两个一样等待着驳川的回来。
　　五人都以为驳川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但他们等得天都黑了也没有等到他回来。这时他们的肚子都饿了，“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夜晚的海面格外阴凉。他们回到了船舱里。
　　自由之身的两个男孩负责去找吃的。不一会儿他们便找到了一些鱼罐头——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常吃的，驳川并没有藏起来。吃完鱼罐头众人的饥饿得以缓解。这时老大忽然意识到，当初驳川只用绳子圈住了三个人，这个看似无意的举动，事实上却是有意的。
　　“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回来。”他说。他的语气分明在说“他今晚回来的可能性不大”。
　　“为什么不回来？”他旁边和他一样拥有自由之身的男孩问道。
　　其他三人也疑惑地看着他。
　　“……以前他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他看着圆圆的舷窗，似乎在看窗外的黑夜，然而黑夜中没有星光，也没有月辉。“这次去了这么久，可能遇到了很麻烦的事。”
　　其他人偏着脑袋，眉头轻轻蹙着，露出似懂非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