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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少阳夤夜镇江沿官道而行疾后缓，陵城天堪到卯牌晨熹微。此际远瞅神策门外一众守卒把往来姓盘查甚紧，想是眼见燕军临江势大，为防有细作混进城中。
此番柳少阳独自入京师，定主意是为了要寻见朱允炆了却宿仇。报还当年两淮惊变桩桩血债，四追剿种种之恨。旋换了染道袍略作乔装，径寻了城堞幽僻之处纵入城中。
他登城里凉山台之上，念及昔日兄弟亲心头黯然。这遭陵故地重临，柳少阳居高临远眼睹波平水阔山河枕碧风物依旧。又见远处皇宫殿台绵延屋宇叠叠，碧辉煌好不气派，不禁暗想：“像叔父、师尊这些人，一生都为兴吴奔波，最终却皇天不佑去得凄惨，数十载辛苦终付流水。哎，这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群雄逐鹿，只有一方能统驭四君临天下。这成王败寇拼得你死我活，也不知湮没了多少英雄豪杰！”
他想到这里五味杂陈，禁不住又忖：“当年伍子胥借吴兵报仇楚国，曾大肆屠戮郢都老弱难免，又将楚平王的坟冢掘开鞭尸三，倒行逆施颇遭后人不齿。我如为报昔年血仇引燕兵下，数载戮人枕籍杀孽已重，实不可蹈前人之错。这紫禁城里大内侍卫不少，此时入宫寻仇难免多有杀伤。不如挨日，到得城池将破人心惶惶，那帮鹰犬鸟作兽散之时，也好能单寻见这狗皇帝一人作个了断！”
这笃定心旋下山，路过国子监东遭巷陌，正瞅见流水垂杨亦仙楼风物依旧。柳少阳盯着楼头牌匾怔然出神，恍惚中仿佛又到了廿载之前的那个和煦初夏，佳人的一颦一笑好似就在眼前。只是如伊人已逝追悔徒然，柳少阳踟蹰晌心头惆怅，暗叹一声扭离去。
他在陵城里自朝一路行去，寻了皇城侧玄津桥外的一处客栈住了。为避麻烦天日只在屋里闭门行功不出，只到夜晚方出去探消息。
如此挨得三五日，柳少阳听城中姓皆云长江水师易帜投敌，燕军陆续已自瓜洲渡江登岸，镇江城军哗变或散或降，不由心忖：“燕王殿下既已过江，最多两日扫朝廷在京师四隅的兵马，就要围陵城了。眼下两厢胜负已成定局，城破之日我可得抢入宫，莫要让朱允炆那竖子遁得失了踪迹！”
他过江来之时虽已决心不反顾，但事起仓促上未带多少银两。此时燕军下京畿水陆断绝大，陵封关锁道物价高涨，柳少阳旅居客栈日，付了房资所余银钱已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