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葭州,刘家寨。
这两个夜晚,张孟金睡的并不是很好,三天前,哨总琉璃球侦查到刘家寨寨墙缺损,里面却有大批骡马粮食,提议攻下这里,张孟金颇为担心,毕竟这是葭州境内,三边总督行辕所在,但是,军内又乏粮少食,不攻掠村寨,弟兄们如何存活。
如今的陕西,义军活动陷入低潮,陕西境内,洪承畴的洪军,贺人龙、杜文焕的延绥精兵,贺虎臣的宁夏老军,最让人害怕的还有曹文诏那些关宁铁骑,可谓是群雄云集,眼下义军四散又没有领头之人,张孟金左思右想,心道南下也没有一番作为,提议东渡黄河,投靠在山西河南成了势的闯王高迎祥。
这个提议得到麾下义军的拥护,但山西的情况他也不明了,营中缺乏马匹,整日饥一顿饱一顿,可谓是辛苦,如何在这寒冬行几百里呢。
原本,张孟金想攻下刘家寨,劫掠粮食马匹,迅速东进,在葭州官兵没有反应过来前渡河,只是事情的发展超出了预料,琉璃球买通寨丁,夜袭刘家寨,仅仅半个时辰,攻下寨墙,寨中无一人逃脱,老营士卒驻扎下来,面对暖和的热炕、辛辣的白酒加上那些女人,从铁角城出来便穷苦度日的军卒,如何能再拔的动腿?
然而,此地仍然危险,张孟金定下七日之约,七日之后拔营东进,去山西境内过年。
天黑了,住在刘家老宅的张孟金靠在火盆旁,不知怎的,自从那日设计伏杀神一魁开始,他就整日身体阴寒,离不得火,这时,赵琉璃钻了进来,站到了张孟金面前,一言不发。
张孟金盯着赵琉璃看了一眼,见他全身血气,火光中,还能看到刀上的血尚未擦干,而外面不断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不多时就是死一般的安静。
“看来是我的末日到了。”张孟金叹息一声,淡淡的说道。
赵琉璃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张孟金却说:“你终究还是为了那些信,你是谁的人?”
“我家大人只是个小人物,说了你也不认识。”赵琉璃平淡的回应着。
“不过是暂时屈居人下罢了,能让你这等豪杰效劳的人,将来成就自然不会差。”张孟金微微一笑,又是许久不说话。
见张孟金不说话,又说:“信呢?”
张孟金却不回答,添了些炭火,让温度更高,火光更盛,照亮了房中的每一个角落,许久,他叹息一声:“我还有活路吗?”
赵琉璃回答:“没有,洪承畴想来个死无对证,贺人龙要拿你人头邀功,被你害了的无辜人要杀你报仇,就连朝廷也想杀了你祭旗,落在我们手上,你可以少受些罪,前提是你交出那些信。”
“你知道吗,在你进门之前,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斩头换命的兄弟,原本我想选个好日子,把这支义军交给老九,带上你和几个兄弟,去四川过安生日子的。”张孟金没有回应赵琉璃的话,而是略显惋惜的说道。
“你是说你两日前藏在无定河畔的马匹和银两?”赵琉璃含笑问道。
“你......你知道?”张孟金吃惊的问。
“当然,我还知道,你只准备了一匹马,一份干粮。”赵琉璃的脸色忽然变的阴暗,沾满鲜血的刀架在张孟金的脖子上,低声吼道:“你他妈的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了,我只要信!”
“给你信,我能得到什么,反正我死定了。”张孟金明知是死,索性脑袋一昂,坦然问道。
赵琉璃喘了一口气粗气,说:“给我信,我把你藏的银两送到保安城鼓楼街,不给......,你懂的。”
“你连她的事也知道?”张孟金诧异的直接坐在了地上。
“老九喝醉告诉我的,怎么样,那可是你唯一的骨肉。”赵琉璃淡淡的说。
张孟金听了这话,叹息一声,掀开自己穿的袄子,撕烂背部一块,取出一个布包,赵琉璃接过来,撕开布包看了一眼,忽然冷声问:“应当还有告身吧。”
“是的,但是在安定就被我卖了,本想换些银两带她们娘俩离开陕西的。”张孟金淡淡的说道。
“卖给谁了,既然买了告身,还应当买这些信吧。”赵琉璃却很敏锐的注意到,那人买之前就应当知道信的内容了,那封告身应当算是定钱。
“只知道是个山西人,约好翻了年春天在太原交易的。”到了这个时候,张孟金也不隐瞒了。
“山西人,山西人。”赵琉璃喃喃自语,琢磨着,却忽然发现张孟金取下墙上挂着的刀。
张孟金一手执刀,轻抚刀锋,道:“琉璃球,我知道我都说了,希望你能信守诺言,就算那些银两送不到,也莫要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忽然他那张被烧灼的脸绽放出一丝笑容,指了指赵琉璃手中的信:“小心那些信,你看了,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因它而死,在大人物眼中,我们都是臭虫。”
说罢,张孟金挥刀自尽,刀插进了心脏,血流了一地。
“这得看造化了。”赵琉璃笑了笑,走出了房门,待天完全黑了,立马与埋伏在寨子外的马一鸣接上了头,赵琉璃知道明暗哨的位置,不多时清除完毕。
“老马,一共来了多少人。”赵琉璃杀了最后一个哨卫,把刀上的血在那人衣服上擦了擦,问道。
“四十个。”马一鸣压低声音说道,见赵琉璃有些失望,他又说:“这可是关乎着五万两白银,只能让信得过的人来。”
“当真有五万两?”赵琉璃失声问道,心中却是心思翻腾,如果没有,自己当居头功,若真有,张孟金和那些信件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
“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兀良哈,你带五个人去刘家老宅,准备放火,其余人跟我去刘家祠堂,琉璃球......哦,赵百户,车马准备好了吗?”马一鸣问道,接头之后,所有人都听他的。
“放心,十辆大车,还有五十匹骡马,都在祠堂院里,看守是我的人。”赵琉璃前头引路,马一鸣带人扛着锄头铁锹,进了祠堂,这时他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皮袋,打开之后,内有一张纸条,正是孙伯纶派人给他的锦囊,约定控制局面才能看。
“竟是如此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