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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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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洋打开盒子的同时,庄易峰闻到一股淡淡的来自于木头的香味,郑洋则好似端着满满一碗水,轻轻的将盒子缓缓放下,两个人同时吸了口气,猫着腰皱着眉头望着面前的东西出神。
  眼前是一只黑色的木头匣子,大约五十公分长,三十公分高,三十公分宽,匣子盖上阳刻着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东西,与其说是某种动物,倒是更像一种类似于标志的图腾,庄易峰在看见匣子的一瞬间,心头莫名的掠过一丝恐慌,这让他不由的向后退了半步。
  郑洋伸手去抠匣子盖,扣了半天,盖子纹丝不动,郁闷的站起身子说:“死的?”
  庄易峰上前眯起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轻轻伸手按住了顶部的龙头,“咔吧”一声,吓的他一松手,随即又是“咔吧”一声,郑洋在一旁瞪大眼睛问:“你给按坏了?!”
  庄易峰没答话,只是再次将双手放在盖子上,往上提盖的同时,用大拇指按动龙头,“咔吧”声响起的瞬间,双手发力,盖子打开了,从匣子里涌出了一股淡淡的海腥味,庄易峰把盖子翻过来,看到在盖子的两边各有一个长满绿锈的小铜片,应该就是机关所在。
  郑洋只管瞪大了眼睛往里看,只见匣子里铺着厚厚的一层黄缎,他小心的将黄缎一层层打开,一只形似于盖上龙纹的扁平镂雕白玉坠子显出了真身。
  郑洋将坠子慢慢拎出来,两颗脑袋挤在一起,迎着昏暗的节能灯光仔细观瞧。
  庄易峰问道:“哎,你说这是啥玩意?长的跟个钥匙似得,雕的这是啥?蛇?”
  郑洋:“不对,好像是龙,应该是龙,我记得前几天有个网剧,里面就有这个造型的,好像是什么上古遗物,先秦还是后汉来着?忘了”
  庄易峰:“这是玉吗?”
  郑洋:“应该是吧,不过就算是也不是什么好玉,你瞅这土黄土黄的,一点都不透亮,里面这红的是啥?一片一片的,你看这还少了个爪子,应该不值钱,你忘了那年咱们镇上开玉石展,人家那玉多透亮,鹌鹑蛋这么大一块,卖三四百还不还价,这个最多值个十块八块,我看不如那匣子值钱。”
  说完,两个人转身继续看匣子,郑洋把匣子盖拿起来,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一口,庄易峰诧异的问道:“你干啥?”
  郑洋:“你不知道,现在这木头可值钱了,什么紫檀,花梨,一串珠子都好几千,甚至都上万,你说这盒子要是好木头的,少说也得值个大几千吧,对,你鼻子灵,你闻闻。”
  庄易峰被郑洋说的心里也是一动,如果真能值那么多钱,郑洋的工作和丹丹的IPAD就全解决了,他急忙把手里的坠子揣进兜里接过盖子,从头到尾仔细的闻了一遍,郑洋急忙问道:“你闻出啥了?”
  庄易峰疑惑的说:“好像是有股香味。”
  郑洋见他说的犹犹豫豫,一把将盖子抢过来,将鼻孔死死贴在上面,使劲吸了一口,一副沉醉的神情说道:“有,绝对有股香味,你这鼻子退化了。”
  庄易峰又从郑洋手里拿过盖子,疑惑的闻了闻,笑着说:“哎,让你这么一说好像香味又大了些。”
  郑洋朝庄易峰的后背狠狠拍了一巴掌,高兴的叫到:“行啊,你这真是捡了宝了,明儿我就拿到南市古玩街卖了。”
  :“卖卖,留着又不能当饭吃,嘿嘿,可是…..”庄易峰一想到这是客户的快件,私自拆除快件是要被开除的,登时一盆冰水淋头,浇的透心凉。
  :“可是啥呀可是,你以为公司会怎么处理那些无主件,无非就是放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大家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能用的就被那三个老油条拿走,没用的直接扔垃圾箱,你这件属于无主之中的无主,放心吧”郑洋一眼就看透了庄易峰的心思,抱着盖子宽慰他。
  :“真的?”庄易峰还是放心不下,毕竟郑洋已经失业了,他再丢了饭碗,两个人就真得去喝西北风了。
  :“发件人和收件人都死了,这要还不算无主那你说什么算无主?中彩票都没你这运气,明天我就把这玩意拿到古玩街去询询价,说不定下个月的房租就有着落了。”
  庄易峰觉得郑洋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他把玉坠拿出来问:“那这个呢?”
  :“这缺胳膊少腿的破玩意就别拿出去现眼了,你留着吧,算你今天没白跑一趟。”郑洋说完,找出卫生纸,哼着小曲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擦起了盖子,当他擦掉盖子背面的黑泥时突然惊呼一声:“哎,这盖子后面有字,快来看,写的什么玩意这是”。
  盒盖上方迅速出现了两张挤到变形的人脸。
  庄易峰说:“这是字吗?怎么跟鬼画符似得,还刻在盖子后面,这匣子不会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装鬼的吧?”
  郑洋:“拉到吧,人家装鬼用的是坛子,你等等,我拿手机拍下来,用软件搜搜。”
  郑洋“咔嚓”了几张之后,两个人重新坐回到火锅旁,庄易峰静静等着郑洋的搜索结果,不一会郑洋拿着手机走回到盖子旁,盖子手机,手机盖子的来回对照了好几遍才怏怏的说:“居然是首诗?”
  :“诗?李白?杜甫?”庄易峰对古诗的概念仅限于床前明月光和两个黄鹂鸣翠柳。
  郑洋没说话,而是从桌上抄起一张废旧的快递单,拿起笔,在快递单的背面对照着手机,一笔一划的将字抄了上去,回手递给了庄易峰。
  :“三奇对六仪,辰卯难分明,甲子现时日,烛龙为天星,这啥意思?”
  郑洋如释重负的坐下猛灌了口啤酒说:“我哪知道,怪不得咱不认识,那上面的字是繁体,而且是用大篆写,据说是秦始皇以前用过的。”
  :“哦,这么说这匣子应该很值钱了?不过这么值钱的匣子放这么块破玉,这人是不是不识货?”。庄易峰总觉这匣子有些别扭,可又一时想不出来。
  :“嗨,你小时候没学过个成语叫买椟还珠吗?跟中秋节的月饼一个道理,盒子比月饼贵,这叫营销。”
  庄易峰听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个人因这一件喜事一扫之前的阴霾,举着酒瓶,聊起了永远聊不完的想当年,嬉笑声从这破旧的天台小屋蹿出,在犹如黑洞般的城中村上空肆意飘扬,然而屋内的二人并没有意识到,在贪心的驱使下,他们打开了一只穿越千载,尘封百年的潘多拉魔盒,从匣子被打开的那一刻起,两人的生命时钟也开始了倒计时。
  第二天清晨,郑洋比以往任何时候起的都早,仔细梳洗过后,将木匣用珍珠棉包好装到背包中,信心满满的朝床上睡眼惺忪的庄易峰做了个必胜的手势,大步出门,直奔南市古玩街。
  庄易峰前脚刚到快递点部,郑洋就打来电话,听筒那边的郑洋连声调都变了,即便他努力克制了情绪和声音,但依然能听出抑制不住的激动:“十万!有人当场出十万!”
  :“啥?!十万!你忍住,冷静,冷静!”庄易峰嘴里说着冷静,可声调比郑洋还高。
  :“我不急着卖,一上来就十万后面肯定有高价,哎,你说今晚上咱这庆功宴是皇宫海鲜阁吃龙虾还是会仙楼吃彷膳?哎呀,这几天啊食欲不好,还上火,不能吃太油腻,要不将就将就吃龙虾?你说呢?哈哈哈哈”
  :“嘿嘿,我想吃汉堡。”
  :“这点出息,别说吃汉堡了,这玩意要是卖了,咱哥俩开个汉堡店都行。”
  :“哎,真的不会出事吧?”
  :“放心,放心,再说了,咱十万块到手,一个破快递,老子辞职还来不及呢,开除就开除,怕什么。”郑洋得意忘形的喊道。
  庄易峰嘿嘿傻笑着挂了电话,抬头看了看天,难得的冬日艳阳,晴空万里。
  突然在他背后有人喊道:“小庄,这个快件你帮我送一下。”
  庄易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公司三大老油条之一的张海龙,他转过身从张海龙手里接过快递,看了眼上面的地址,小声的说:“这,这不是我片区的。”
  :“我知道,我中午啊有点事,这是个急件,你帮我跑一趟”没等庄易峰答话,张海龙转身就走,庄易峰无奈的将快件放到了自己的电三轮上,心说:要真是卖了十万,早晚离开这个破地方。
  整整一下午,郑洋的电话始终处于关机状态,庄易峰猜想应该是没电了,回点部交完件便火速冲回了家,好似望夫石般矗立在天台上,盯着下面的街道,期盼着郑洋的身影及时出现。
  冬天天短,从夕阳到天黑只在眨眼间,街上店铺的招牌陆续亮了起来,小饭馆中传出铁锅与炒勺的激烈碰撞声,仿佛开场锣般宣告晚饭时间正式来临,寄居在城中村里的年轻人追随锣声走上街头,依照本能钻进路边的饭馆,在那里,有人庆祝劳苦的一天终于结束,也有人饱餐战饭后准备开工,这些小饭馆让庄易峰想起了满是尘土的国道边上那间简陋到极致的小面馆,想起了父母在由帆布和铁皮搭成的面馆里忙碌的身影,想起了妈妈每天晚上数零钱时必会念叨的那几句话:“等攒够钱了,把这帆布篷拆了,咱也像像样样的盖一间饭馆,外墙贴上瓷砖,又干净又醒目,到时候咱也给大车加水,大车十块小车五块,一天下来不比卖饭挣的少….”
  他想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满目疮痍的废墟,仓促的出殡,以及直到下葬也没见过的,据说已被烧的不成人形的父母。
  一阵冷风将庄易峰拉回了现实,此时人群从稀疏变稠密,又从稠密变回稀疏,往复了几个回合,终于尘埃落定难觅人影,郑洋却始终没有出现。
  庄易峰闻着饭香想着汉堡肚子咕咕直叫,他一遍遍幻想着郑洋拎着他最爱的麦当劳瞬间出现在街口的画面,两个巨无霸?不,十个,十个巨无霸,哇,那将是何等的奢华和豪迈。
  随着夜深,北风骤起,天寒地冻,街上的流浪狗都四处逃窜着找地方避寒,庄易峰也被冻回了屋子,躺在床上,无聊的打开手机搜索玉坠的样式,同时拿出龙形玉坠对比,跟网上那些油润光滑,动辄成百上千的“极品”比,手里的这个怎么看怎么不值钱。
  他走进敝塞的卫生间,照着镜子将玉坠挂在了脖子上,不知是不是没吃晚饭的缘故,坠子落在胸前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脑袋瞬时一懵,眼前发黑,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他急忙扶住面盆。
  与此同时,右手的小臂位置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疼,他下意识的按住,迎着卫生间的灯光一看,只见小臂内侧突然红了一片,庄易峰思忖着:“这是啥情况?起猛了?饿的?胳膊是咋啦?”
  眩晕的感觉一晃而过,随之带走的还有手臂的疼痛,他甩了甩头,确认没什么大碍,又躺回床上,不多时,便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熟睡中的庄易峰梦见了一个脸盆大小的汉堡,正要上前咬,却听耳边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他急忙左右寻找,却找不到叫声的源头,慢慢的,这尖叫声将他从梦境拉回到了现实,他睡眼惺忪的抬起头,用手掌揉了揉耳朵,耳鸣声稍稍有所缓解。
  侧头看向郑洋的床铺,依旧空空荡荡,手机显示已经是十一点钟,口干舌燥的庄易峰趿拉着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此时手臂发红的位置又传来针刺般的一阵疼痛,不过这次只疼了一下便消失了,而同时他突然发现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竟然悬浮在了水杯上方。
  庄易峰好奇的低下头,瞪大眼睛,盯着水珠里那个畸形的自己,伸出一根手指,朝着水滴轻轻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碰了过去,当指尖与水滴接触的那一刻,水滴突然“啪”的一下,破碎成无数细小的水珠,可马上又如电影定格般,无数的小水珠停留在了半空中。
  庄易峰瞪着这些细小的水珠,脑子里一片空白,正当他再次想伸出手去触碰那些更小的水珠时,仿佛突然有人按下了播放键,水滴一瞬间全部落进了水杯里。
  庄易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不受控制的向后倒退着,后背重重的撞在床边,他控制不住哆嗦的身体,好似抽去了骨头般,顺势瘫软的滑落在床上,瞪着惊恐的双眼,抖若筛糠的死死盯着那白色的大茶杯。
  水滴映照着节能灯的白色光斑,沿着杯壁慢慢滑落下来,随即消失在肮脏不堪的桌面上,只穿着秋衣裤的庄易峰颤抖着蜷缩在床角,紧紧抱着双腿,死死盯着每一滴水珠的消亡直至水珠流尽,而每滴水珠落下的同时,他也随着为之更加剧烈的一抖,仿佛是两个结构相同的时钟在相互校对,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庄易峰的心里来回荡漾,飘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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