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诊

　　候诊室里好像有点冷。
　　两小时前爆炸的闪光还停留在我的视网膜上，地面断肢的血腥味、爆炸产生的浓厚的汽油味、从我头顶飞过，带着灼烧气息的铁锈味，充盈着我的鼻腔。
　　我刚刚死里逃生，我好像什么情绪都感觉不到。
　　“218号！”
　　“218号！轮到你了”
　　“218号！！给我滚到诊室里来！！”恍惚中，我听见有人喊我的号码。
　　医务室的大门被打开了，一名胖护士探出头来，脸上的横肉将她的五官拧在了一起。我慢慢举起了手示意。“你是218号吧，臭小子？你的耳朵被凡士林堵住了吗？”隔着口罩，我仿佛看到口罩背后的胖护士咧开嘴，龇出牙齿，不满情绪溢于言表。“老头子在里面，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赶紧给我滚进去！”
　　这个人站在桌前，大概50几的样子，高大壮实，肩膀宽阔，甚至让穿在他身上的白大褂显得有点小。他有着斯拉夫人的外貌特征——泛白的金发稀稀疏疏的贴在头皮上，眼窝深陷，一双蓝眼睛出奇的发亮，一个大鼻子上架着一副小小的圆边眼睛，胡子茂密，遮掩了整个下巴，像是在他脸上糊了一片棉花——他整个脸像是大理石切削出来一样棱角分明，但又像是被神明开玩笑般雕上了许多刻痕。
　　他估计看见我进来，却没有抬起头，始终埋头在他堆满档案的桌前。没有站起来，却依旧像一堵墙一样堵在我面前。
　　“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叫你来？”那堵墙开口了，声音沙哑有力。
　　在诊室里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我的耐心基本消失，“我咋知道？和你的“胖伊莎”一起消遣别人？”我没好气地说道。站在一旁的胖护士瞪了我一眼。他依旧没有抬起头来。
　　“你的监测数据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他的声音似乎带着些犹豫。
　　“什么？数据不对劲怎么了？”虽然我嘴上挂着不屑，但内心却隐隐的揪了起来。
　　“航天是精密的科学，”他说道，“但是精密的科学容不得异常，就像你的监测数据。”他拿出一张报告单，把心率这一块圈了起来，递了给我。“很有可能你当不了航天员了。”
　　我一把抢过报告单，发现在心率一栏旁边用红笔标注了一个俄语单词：“异常”。
　　“数据显示事故中你的心率从来就没有超过80bpm，在‘那样的情况’下,这很异常。”他说道，“看你以往的训练数据，你好像没有“恐惧”和“紧张”过。”他用幽蓝的眼睛看向我，好像要穿透我的内心。“如果没有合理解释，”他顿了顿，“恐怕这次训练名单上就去掉你的名字了。”
　　“这怎么可能呢？是不是检测器错了？”我试图争辩。
　　我等着他说下去，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仅仅让护士把我带了出去。
　　他没有说错，航天最害怕的就是异常，任何的异常都会导致任务的失败，我们没有那么多次机会，
　　我们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心率从未超过80bpm，其实我早就知道。
　　以往我隐藏的很好，从初选到训练，这件事从未有过暴露。因为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份异常，是绝对不能向他人谈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