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诞生

　　1.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白炽灯刺眼地闪烁，一对深色的眼睛正凝望着我。
　　随着脑海里一声机械的“程序启动”，我的面前浮起了有关于这个女性的信息。信息显示这个瘦小的女人叫博士，是我的创造者。
　　我坐起身，“你好，博士。”我说。
　　显示为“博士”的女人点点头，从我身上移开了目光，转身去收拾一旁的器具。
　　我虽然已经苏醒，头脑却一片空白，除了最基本的语言记忆和认知功能，以及面前这个女人的昵称，我无法再得知任何事情。
　　过了一会，博士走过来，说：“你可以自由活动。”
　　“好的。”说着，我把腿挪下床。有许些不自然和生涩感传来，我意识到，我的身体是由机械组成的。
　　“你有名字吗？”博士突然问我。
　　“我没有得知任何关于自己的信息。”
　　她想了想，“叫你零号。”
　　“好的。”
　　我并没有太多的词汇可说，脑中一片空白，没有追寻自身的欲望，也没有了解四周的渴求。不知为何，博士的语言也是如此苍白。她给我一个称呼后，就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的程序，是，自由的。”她突然说，“你可以进行学习。我的电脑，除了七号室里的，你都可以用来查阅。”
　　“好的。”
　　不待我说完，她就沉默而匆忙地离开，像是在逃离。
　　这是这一天我们的唯一一次对话。
　　2.
　　博士平常会待在哪，我并不清楚，我甚至还不熟悉我所身处的这个地方，于是刚苏醒的那几天，我就在我“诞生”的这个地方闲逛。
　　最外围的墙面由钛合金建起，各个房间则用钢墙相互间隔起来。有好几个房间，但大多上了密码锁，只有两间是可以打开的。一间的墙上陈列了一些标本，大多是一些简单的生物材料，还有一些正在湿热灭菌中，但这里似乎不是无菌环境，房间里的人工智能提醒我不要随意挪动，我便没有再进去。另一间则是堆放杂物，还有两个大书柜以及一台电脑。
　　我想看看外面的环境，但大厅人工智能提示我，现在外面的温度比较高，粒子尘很大，不适宜外出。我就留在了室内。
　　毕竟无事可做，我就像博士说的那般在网上查阅信息。我阅读了一些关于外面世界的一些资料，得知世界上曾经发生过一起大型核电站连环爆炸事件，导致外面的世界变得不宜居住。据说人类已经搬到地下，在地下继续发展文明。
　　地下城市创造了曾经在地面拥有的一切，在那里，人们安居乐业，一如既往。
　　我想起刚才人工智能给我的警示，我又搜索了地面的环境，上面只是说环境恶劣，核污染严重，不适宜人类居住。我猜测，这这间屋子应该就位于地面。
　　我也不知道该学习什么，就胡乱刷着首页推荐的短视频。大部分都是科学界的最新研究消息，以及一些生物工程。我不知道看了多久，人工智能突然发出声音：“您好，亲爱的零，现在是晚间八点，太阳已经落山，请注意劳逸结合。”
　　我想到博士，随口问道：“博士情况如何？”
　　“博士正在大厅用餐。今日餐点是土豆炖肉，水煮菜心。”
　　我感觉不到饿意，但还是走出房门，去寻找博士。
　　博士正在大厅静坐，空间里几乎没有声音。我这才看清博士的样貌，按一般人类外表年龄来说，她还很年轻，五官比较标准；但相对正常女性升高体重而言，她偏瘦，且皮肤不健康，脸上毫无血色。右手是机械假肢，手臂上还扣着感应环，运用得非常自如。
　　但再走近一些，我发现她的皮肤泛着银色的金属光泽，没有毛孔，想来不是自然的肌肤。她的瞳孔都是褐色，只是左眼更浅，右眼更深，左眼戴着单边眼镜。她头发比较长，却没有打理，散乱地披在肩上。
　　“晚上好，博士。”我上前打了声招呼。
　　她似乎被突然的声音吓到，明显颤抖了一下，明明从一开始我就在她的视野里。
　　她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想，我需要说点什么，就问：“我需要进餐吗？”
　　博士慢吞吞地动了一下，“充电在一号房间。”
　　“我是，充电吗？”
　　她说：“是。”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就在我转身要去一号房间的时候，她说：“充完电，自己补充一点能量。食物在冰箱。”
　　我点点头，没看到她已经离开了。
　　一号房间已经打开，所谓的充电器是简单的感应式充电，布置不多，还有一台电脑和投影仪。我坐上去，感觉到身体内有一些波动。为了打发时间，我打开了电脑，继续刷着地下社会发布的信息。
　　后来的几天，我都是这样在房间度过。博士没有来找我，只有人工智能的声音提醒着我外面世界的日出日落。
　　“亲爱的零号。”一天，声音在日出提示后不久再次响起，“博士已经醒来，今日是工作日，请按博士吩咐准备做好相关工作。”
　　我可以感应到博士生物电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她。博士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天台。
　　这是一个巨大的露天台，布置只有一张床和一架天文望远镜，到处都是垫子。她似乎才刚刚起床，头发比以往更凌乱，正坐在床上发呆，她的手臂还没有装上，我便主动帮她递过来。她这才迷糊地看了我一眼。
　　还不待我说话，人工智能的声音就响起了，与先前的声音不太一样：“您好，我是小智，我将提示您您需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这是对我说的。
　　我大概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博士，但还是放下了那只手臂，遵从着人工智能的指导出去了。从简易电梯下去，我来到了地下室。通道亮起，嵌在墙上的暗格只亮起一盏，装在里面的——一具运动型外骨骼，那便是我要拿上去的。
　　另外，我拿上了博士的背包，外面挂着一把手枪和野牛冲锋枪。比起外骨骼，这两把枪显得陈旧和落后许多。里面还装有一些过滤水，微型电脑，几个罐子，另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我还需要做什么？”当博士将所有用具装备在身上时，我询问道。
　　博士想了想，“我三天后回来，准备三明治。另外，不要出门。”
　　“好的。”我没有说我想看外面的世界，实际上，这个念头也并不强烈，只是不知道能在这里做什么。既然博士这么吩咐，我自然也会听从。
　　博士穿着长风衣，戴着兜帽，她拉上围巾，就打开了门——这是我空白记忆之中，第一次窥见外面的世界。
　　和我预想的不同，没有狂沙或者荒漠，骤雨或者冰原。外面是草原，不远处，还有一片青葱的林子，晶莹剔透的溪水在那流过，泛出点点欢乐、明亮的银色阳光。
　　人工智能的机械声响起：
　　“大门即将锁起。请注意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