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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受了教会的委托，研究并测试这台机器。”
克莱伯浑浊的目光，指向远处、借着灯光，才能在黑夜中显出轮廓的人形机器。
“这台机器理论上可以把无人区造成的影响，完全无效化。但……光凭借我们的……‘素材’的水准，还无法完全发挥出它的能力。实验一直陷入停滞。我们一直希望有一位魔女能出手帮忙。”
“如果能完成这台‘世界树’，废土的居民也会得到拯救……也可以吧无人区从世界上消除。”
说着，克莱伯半跪在地上，向‘魔女’俯身行礼。
“女士……我希望您能帮助我们。”
解救废土居民，消除无人区，诸多的话语和借口，在罗莎听来，简直像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讽刺剧。
亏得克莱伯这混账能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50年来，这愚蠢又固执的男人没有丝毫改变。
区区一两句内心的咒骂，可不能让罗莎就此罢休。
她一脚拽开脚边的橘猫，撑着拐杖站起身来。
她俯视着半跪在身前的中年男人，不再掩饰脸上可怖的憎恨。
凝视着克莱伯‘面目可憎’的脸，罗莎把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话语，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你们的使命和世界的安危？说得到好听。你是进化者吧？你至今为止，杀了多少人？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和你口口声声要拯救人，有什么区别？”
“要是我帮了你们，你们接下来是不是要把矛头对准我们这样的魔女？对你们来说，魔女们也不过是不安定的要素，你又怎么保证不会加害于我？”
“我凭什么帮你？为了你的理想？为了世界人民？怎么不见你来帮助我？我可不是你们的工具，嫌碍事就想尽办法排除，用得到时候，才知道低下头来求救！”
“进化者，如果你还有一点点愧疚之心，那就反驳我看看吧。”
这一席话，让克莱伯如坠冰窟。
他的一切过往，都已经被看穿。手上曾沾染的鲜血和犯下的错误，就像案板上被剖开腹部的鲑鱼，内脏和筋肉的纹路，在魔女面前都无所遁形。
克莱伯没心情去考虑‘她怎么会知道’，手脚冰凉的他，俯身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该说什么？他该做什么？
也许，也许只要他再说一句话，眼前的魔女就会勃然大怒。
接下来，一切研究都会烟消云散，在场的每一个人，和他们付出了一切的研究资料，都会被从世界上抹去，一点痕迹也不剩下。
可魔女所言不假，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正如他从未打算弥补过错。
可克莱伯不知道，自己的沉默，却更让罗莎不悦。
罗莎已经做好打算，如果这男人还打算假惺惺地反驳自己，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撕成碎片。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说话？克莱伯……你这混账，难道还知道愧疚和后悔吗？开什么玩笑……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吗？
事到如今，你还指望着自己能做什么‘赎罪’吗？开什么玩笑……
一句句话更在咽喉，罗莎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死死地捏紧拐杖，坚硬的木质传来的触感和手掌的疼痛，才让她稍稍清醒。
调查员们长久以来抗压训练，总算让罗莎保持了冷静，忙碌的营地里，哨卡诡异的沉默也并未被人发觉。
她冷哼一声，一跺拐杖，正准备在说些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先一步撕开了沉默。
“神父，研究组有了新的调查结果。”
没有起伏的声线让罗莎一惊，她抬头看去，正巧与那双金黄的眼瞳对上。
来者正是罗莎在望远镜中见到的蓝发少女。
她身上披着相较于身材，过于宽大的单薄白色衬衣，脚下穿着一双老土的塑料凉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衣物。
营地的灯光穿过那身衬衣，隐隐显露出她的身体轮廓。
看到罗莎看向自己，抬起被长长的袖口覆盖的手，轻轻挥了挥，似乎是在打招呼。
克莱伯看到她，也是一愣，稍显顾忌地看了一眼罗莎，而后就站起身来，颇生气地说道：
“薇拉，营地里都是男人，不要只穿着衬衣在营地里跑来跑去……”
面对克莱伯的说教，名叫薇少女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稍稍斜着身子，绕过神父高大的身影，面无表情地和罗莎对视，与此同时，她还十分不礼貌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研究组想要确认指令，是很重要的事情。”
克莱伯皱起眉头，他的目光在罗莎和薇拉之间来回游荡，片刻后，他才冲罗莎抚胸行礼。
“抱歉……女士，我先失陪了。”
说着，他就急匆匆地大步向营地身处的卡车走去。
走几步，他还不忘担忧地回头看一眼两人所在的哨卡。
薇拉一直目送克莱伯离去。直到克莱伯的身影，消失在营地忙碌的人群和灯光中，她才回过头，对晃起长长的袖口，像是又在和罗莎打招呼。
“神父只是个没用的男人，希望他没说什么怪话。”
尽管眼前的少女十分友善，罗莎也不禁警惕起来。
对方说不定是个货真价实的魔女，从她复活开始，就从来没和真正的魔女打过照面。
“你是他什么人？”
“他觉得他是我的监护人。”
薇拉平静又毫无起伏的声线，一直讽刺着赫伯特。
她的眼神扫过罗莎手里的拐杖，又看向毫不顾忌蹭上来的蜘蛛橘猫，原本无机质的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疑惑。
“比起他的事情，你是真正的魔女吧？”
真是个自我中心的家伙……
比起对克莱伯复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罗莎也正巧想从口风比较松的人嘴里获取情报。
于是，她长舒一口气，以求吐掉埋在胸前中的不满，故作轻松地说：
“不是，我是魔法少女。”
“魔法少女……啊，真巧啊，我也是。”
她嘴角扬起了肉眼难辨的弧度。
“研究员都说，我以后肯定会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神父他却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太想提起这个词汇。”
那是当然，罗莎冷笑一声。
说不定，迄今为止，克莱伯被自己流传在世界上，有关魔法少女的胡言乱语所折磨。
“我叫薇拉，你是？”
“我叫赫莉。”
罗莎毫不犹豫地搬出了另一个名字，变成了猫耳娘的倒霉传奇的名字。
“你说谎，你不是赫莉，赫莉是一只猫耳娘。”
薇拉却立刻揭穿了罗莎毫无破绽的谎言。
罗莎稍稍来了兴趣，名叫薇拉的少女果然不简单……她会被塞进那台机器里，果然是有原因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赫莉？”
“我还知道你讨厌神父，想把他解决掉。”
她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抢先说出了罗莎的目的。
预知？读心？还是什么魔女的手腕？
罗莎在漫画上也见过类似的东西，但进化者可做不到那些花哨的东西。
“嚯……你是魔女？”
“是魔法少女……将来会是。”
薇拉眯起眼睛，似乎……在努力往脸上堆砌笑容。
不过她变扭的脸部肌肉，却让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快睡过去了。
她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太过怪异，像故障的机器人一般，麻木地伸出两只手，在脸上揉了揉。
那滑稽的表情，终于又回到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之后，她背过身去，轻声低语着。
“跟我来，你想知道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吧？我帮你，我也不会告诉神父，还有其他人……”
薇拉变扭又跳跃的话，让罗莎一时不太适应。
但她可不想傻乎乎地跟过去，反倒沉思起来。
从薇拉身上，既没有看到进化蓝光，也没有类似魔女的魔力……她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你有什么条件？”
“你肯定也不会答应，就先不要了吧。”
说着，薇拉就踏着细碎的步子，小步往营地内部走去。
她像是生怕罗莎不跟上来一样，走得简直比蜗牛还要磨叽。走过了两步，还要悄悄回头看一眼罗莎。
重复了几次以后，她才发现罗莎根本就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又背着手，缓缓挪着步子，走了回来。
而后，薇拉就这么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罗莎。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她脸上稍稍泛起一抹红晕，又移开眼神。
“你不来吗？”
……她到底想做什么？罗莎实在跟不上她的节奏，只好叹息一声，说道：
“对我来说，这里可是敌人的大本营啊。我为什么要傻乎乎地闯进去？”
听到罗莎的话，薇拉才恍然大悟地摇晃起两条袖子。
“对哦！”
“……”
罗莎难以置信地一拍脑门。
这里可是十三区废土，每个打算活下去的人，都得万分防备每一个遇到的陌生人。
她到可好，上来就莫名奇妙地自来熟，明明知道自己把营地的人们当做敌人，还大大咧咧地邀请自己进入营地，完全不考虑在做些什么。
怎么回事？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个笨蛋吧？废土已经宽容到能养出她这样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