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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墓人科瓦克被开除了。
通知他的AI教养很好,声音沉痛,言辞恳切,
好像真的很惋惜一样。
如果科瓦克没有见过它在各种葬礼上的样子,也许真的会被感动到流下一滴眼泪来。
“您对任务目标的谈话行为,已经严重...”
他关掉讯息,抽了抽鼻翼,想要哭上一哭,但碎玻璃却只照出一张麻木的,满是胡渣的脸,上面充斥着劣质兴奋剂和提神药的痕迹,就像垃圾堆里面的金属碎片。
也许长期用药把他的泪腺弄坏了,如果有钱买更好的义眼,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足足三分钟过去,他还是没能挤出哪怕一滴眼泪,于是他放弃了这个举动,打算试试看倒下。
但让他无语的是,双腿狠狠打了几个摆子,最后却很有力气地撑住了。
也许是因为午饭偷偷拿了一个员工不要的小面包,也许是因为他每天早上都会跑步一公里。
“安灵送葬服务万岁!安灵送葬服务万岁!”
他每天早上都这样,一边喊,一边绕着工作的墓地跑上好几圈,为什么?因为只有这样积极地参加活动,他才能勉强保住自己的工作。
可他现在不需要了,这种“积极”的痕迹却还是紧紧地缠着他。
【这座城市从来都不会拒绝热情洋溢,积极向上的人】
光之城的落户宣传语在夜空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它悬浮在半空闪烁了几下,然后化作一个英俊的男人,应该是市长...或者某个鼓吹这座城市的议员,科瓦克不在乎,因为他们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子,金色的头发、笔挺的西装,唯一的不同点在于坐在他们会议室里的赞助商,哦不对,应该说是支持者。
他在一张金属椅子上坐了下来。
椅子从中间断裂成两截,但大量的垃圾袋和工程用碎石把椅子下面填得满满当当,不仅不会倒,还有种坐在水床上的感觉。
逼仄的小巷里为什么会有一张椅子,科瓦克第一次路过的时候就很好奇,但还没等他琢磨出为个所以然来,就被身后焦虑的人推搡着挤出了小巷。
等他第一次下班休息回来,他就再也不想思考什么椅子了。
接着无数个日夜,他也没有再注意过这张椅子,甚至他觉得自己都快忘了这里还有一张椅子。
但是真怪啊,他明明刚刚才被解雇,这张椅子就像哥们一样突然出现在他脑子里,叼着不知道经过了几手的烟向他吞云吐雾:“嘿,老兄,来我这坐坐吧”。
科瓦克摇摇头,把废气一般的荒诞思绪从他身体里排出。
现在...现在...
他觉得自己应该思考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不是什么会说话的哥们椅子,或者该被杀千刀的傻瓜议员。
他的腿莫名其妙地抖了起来,这是他独处时候的一个习惯,但自从被同事以此为名举报他对工作不认真以后,科瓦克就再也没抖过了。
“哒哒哒哒。”
科瓦克的抖腿很紧张,像是鼓手在敲着激烈的鼓点,可他从来都不听音乐,除了公司的各种宣传曲。
那些“安抚灵魂”的东西的确让他魂牵梦绕了,他的工友某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对他破口大骂,指责他半夜做梦哼送葬的曲子,害得他自我发电发到一半就被吓软了。
科瓦克缩了缩头,那个工友的影子在他心里膨胀起来,像是一头熊,虽然科瓦克只在图鉴里见过熊长什么样子。
那个工友很高大,说话的嗓门也非常吓人,每次开口都像个被点燃的爆破物,所以他很幸运地得到了墓地保安的工作,平时还经常炫耀那公司给他的那两只义体胳膊。
结果有一次,这个工友去接客户的时候慢了半分钟,客户的家人就打爆了他的头,最后还是科瓦克把他的尸体拉了回来,找了个炉子火化掉,再把骨灰洒进那条穿过城市的1号河,因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这条河边吹奏那个老旧的口琴。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高大的工友才会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就算有人经过,他也只会报以微笑。
那个口琴据说是他亡妻留给他的,现在就静静地躺在科瓦克宿舍的柜子里面。
一想到口琴,科瓦克忽然就有些被触动了,他停下抖腿,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得回宿舍去,拿到那条口琴。
椅子坍塌下去的声音在科瓦克背后响起,但不知道为什么,科瓦克觉得这就像是一声赞许。
他急急忙忙地穿出小巷,充满了烟雾和水汽的空气顿时将他包围,逼迫他不住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这才回想起一些事情,这条小巷穿过去以后就是条红灯街,每次夜幕降临,这里都会站满了各色各样的站街女郎,或者牛郎,无性人,多性工作者,溶液体...
琳琅满目得像是网店页面。
科瓦克在一片片浮光掠影里面穿行,一具具或丰腴或纤细的身体蹭到他身上,一开始的时候,他还像碰到了火炭似的躲避,但随着碰到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也变得越来越习惯,到最后,甚至不再逃避,而是像头蛮牛似的,盯着那些身影横冲直撞。
啪嗒啪嗒的。
科瓦克忽然停了下来,但他还没有累,他本不该在这里停下,就像领导说的“决定了要加班就不要抱怨”一样。
但有一些穿着学生服装的女孩从他面前经过,她们青春靓丽,看起来身上没有一点义体改造的痕迹,被简单裁短的裙摆上统一点缀着小兔子的装饰。
就像是旧时代的恋爱电影被粗暴地拼接到了现在。
这个瞬间,仿佛整条红灯街的时间都静止了,那些沉醉在快感和迷茫中的人们纷纷停下动作,屏住呼吸,生怕只要一个动作,就会破坏了这份美丽。
科瓦克也不例外,可忽然间,他的肩膀好像被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撞击让他的脚步被大乱,还好他下盘稳固,这才不至于摔倒。
粉红色的光芒在科瓦克的视线边缘一闪而逝。
他抬起头,与某个陌生的女孩对上了目光。
像是见到了潭水,水面上缓缓落下一朵樱花。
见到他的视线,女孩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一个甜美到令人窒息的微笑。
粉红色的泪痣倒映在科瓦克的眼里。
他觉得自己好像能哭了可实际上,可他却面无表情,负责管理表情的肉体部分好像拒绝了工作。
还好他也用不着了。
因为一笑之后,女孩就重新转身,向着刚才跑走的女孩们追了过去。
叽叽喳喳的笑声传到了科瓦克的耳中。
有些刺耳。
“珍,你干嘛对那种男人笑啊?你看他身上,连义体都没有,绝对是个穷鬼。”
“练习啊,练习,妮娜,你就是因为这样,上次才看走眼把那个公子哥放走了的。”
“呸!你还敢提,还不是你趁着我去上厕所的机会偷偷溜到我包厢里的!”
“那还不是因为你为了省钱没做完全改造?”
“你找打!”
“女孩们”嬉笑打闹着,忽然从不知道哪里掏出了枪,火药和爆鸣噼啪作响。
于是荷尔蒙的味道又把科瓦克包住了。
一个提着一长串金色铃铛的人从他身边走过,铃铛响亮,像是有着某种魔力,在铃铛响起来的瞬间,刚才还嬉笑着开枪的女孩们纷纷把武器收进背后学生包里,排成了一条整齐的长队,有序地迈着步子。
科瓦克忽然想起来某个传说。
但他又记不清了。
只是模模糊糊地觉得,有巫女、祭祀和神。
但这些单词都是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女孩们的道路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金色高塔。
高的就如同人造的神话。
科瓦克傻傻地站着,直到一通电话浮现在他视线的左上角,他下意识地接通,但里面传来的声音,却让他条件反射般的地弓起了腰。
“您说我还有工作要做?诶,好,好的...是,是的...我马上,马上!”
他挂断电话,发疯似的向着来路狂奔,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脸看起来比刚才还有活力,如同浴火重生。
在他从小巷里穿过的时候,那个已经彻底断成两截的椅子一言不发。
像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