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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太暗了,拉开窗帘的一条缝隙,可刺眼的光又让我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偶尔翻起毕业合影,我忽然看到了她,高中的时候,那个我曾经拥有一个旧友。
时光荏茬,照片里,我身旁站着的,是微微笑着的她。
我又看向我那阴暗的,一团糟的房间,还有镜子中更加沉沦的我自己,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我和她的手,是在后面悄悄的牵着的。
我那时总是自己一个人,我没有朋友,落寞的,孤僻的我也不配成为她的朋友,但是她总是找上我。
我知道那时的她也很浮躁,很弱小。
梦想面前,青春年少的她激动,不安,又忧心忡忡。
而那时的我呢,我甚至连一个梦想都没有,就像现在一样,失魂落魄。
……
不去幻想得到,也就不会失去。
……
……
那时她总是想看我那心不在焉的眼睛,然后又带我走到学校尽头的走廊上,我都快忘了我是怎么和她混熟的,也许是在食堂吃饭时,她经常对孤单一个人吃饭的我打招呼,也许是在体育课的空余时间时,她经常陪离群索居的我打羽毛球,也许是作为班长的她抱作业时,她偶尔喊我去帮的一次忙,也许是放学时偶尔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她。
……
坐在昏暗的房间中,踢开地上的空啤酒易拉罐,泛黄又行将渐远的回忆中,我还记得那许多周六的下午,繁忙的学业中,只有那天下午不需要上晚自习到很晚,她带我去六楼走廊的尽头,看着纷纷攘攘放学回家的同学们,他们背着五颜六色的书包,夕阳会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也把我们两个的影子在无人的走廊上拉的好长好长,一直到蔓延到没有其他人的楼梯的尽头。
她喜欢对我絮絮叨叨的诉说,也不管我是否能听得懂。
她总是喜欢两只手伏着走廊尽头的半截护栏墙壁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她也把两杯奶茶放在那台子上面,这是我陪她说话的心照不宣的酬劳,她似乎从不害怕那奶茶掉下去。
夕阳的晚风,有时候回带着连片的火烧云,天空中常常会有逐渐交汇的白色的航迹,远处的城市中心,无数小点一样的车子钻进那些高楼大厦中,但和这些远处的景色比起来,她总是有些怔怔的看着对面初中的操场,那里总是有初中生在踢球,夕阳也一样把他们的影子在绿茵场上拉的很长。
她总是看的很认真,也许从那时起,我就该知道她是个女球迷的。
她经常一边看着那些青少年俱乐部在教练作为裁判的周末小球赛,然后有一句没一句的向我说一些我从来不关心的事情,以前我总以为只有班里那些的男生会思考这些。
她总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我相信她的觉悟和她的信心,还有她的勇气,可她又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彻底的悲观与失落。
她似乎希望我能和她聊聊,又不希望我和她聊这些。
也许她只是想要让我感知到她内心深处的不安,然后用她的笑容作为对我的回报。
而我根本不在乎她说的那些。
和我从小到大支离破碎,居无定所的家庭不同,她的父母很爱她,她也从来不需要担心衣食住行,她的学习成绩很好,而且十分稳定,她一直都是班长,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是沉稳,稳重之类的词,我一直认为那些男生整天义愤填膺的只不过是空谈,远比不上从来不泛泛而谈的她。
那时的我感到有些幸运,因为只有我知道,她那颗躁动的,跃跃欲试又怕受伤的一颗心,说实话,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静稳重,内心却像打了鸡血,喜欢看足球的家伙。
她很有趣,有时候也挺搞笑,也许我看到她的笑容比她父母都多,她愿意让我留在她身边听她唠叨些我听完就忘的事情,这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女生中我和她的八卦与绯闻不断,觉得我和她走的不能再近了,但我的内心和她却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我们一直是这样若即若离,我眼中的她,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有自己的底线,也有坚守底线的能力。
可我却一开始……就没有这种恪守底线的资格,尊严早就被踩的稀巴烂,我妥协了太多,能做的只有随波逐流。
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要不是贪图她那杯奶茶,也许我早就回家躺在床上,拿出笔在纸上画我那些还没有画完的画。
有时候我会忘了我其实是会画画的,画画是我放弃了的梦想,我不是画画的科班出身,但是我仍然喜欢画着玩,我画的画虽然不好看,但我自己一直敝帚自珍。
和我阴沉的,不动声色的外表不同,我画的画充满了鲜艳的明黄色的色彩,还有刺眼的高光点缀,仿佛流动着的,蹿动着的明艳的火苗,我的黑颜料用的很快,因为我描绘的东西再怎么绚烂,背景一定是很深的暗色系。
……
我好像一直以来都是集体的局外人,我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总是如此兴奋。
我总是在最应该感到快乐的时候想起最悲伤的事情,我抗拒快乐,抑制快乐,我总是远远的一个人站在别处,好在体育课的剩余时间,她会陪我打羽毛球。
其实羽毛球我也不太会打,但她喂球实在喂的好,而我总是控制不好力气,一下子就把球打的很远,或者直接把球扣在地上,可即使有这么多的互动,我和她还是那种淡若水的关系,甚至连一般的朋友都算不上。
……
女生总是能很灵敏的分辨出笑容的种类,我也不例外,她更是如此,所以面对我那陪她聊天时苦涩的尬笑,她应该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她从未说出来,也没有与我成为正常朋友的意思,我们两个似乎是这个班级里唯二总是不开心的人。
我实在不知道快乐是一种怎样的滋味,也从来没体验过,内心火热的她,一直没能融化我心中的坚冰。
忽然有一天,我想让我在晚自习之前的大课间陪她跑步,老实说我觉得这种请求是一种冒犯,而且跑步对四体不勤的我来说可是个灾难,我一生中体质最好的时候,也就是初中时准备体育加试的时候,到了高中,由于天天宅家,一百米对我来说都算是长跑。
可虽然我总是装的很冷漠,但是我其实很难拒绝她,因为她是我的朋友,那时的我对朋友之间的几种关系什么都不懂,于是,我便被逼着跑起了步,操场上趁着这时间跑步的人很多很多,有快的也有慢的,有一起跑的也有单独跑的,她总是恰到好处的放慢速度和我并排跑,她体育应该很好,腹部有人鱼线,而且她临时补位过校运会的接力短跑。
她是个几乎挑不出毛病的人,而我的缺点一抓一大把,这可真是令人讨厌。
虽然她总是找上我,但是她最多的时候就是埋头学习,这时经过了半个学期,我和她的关系逐渐才和普通朋友差不多,可交互式的互动还是几乎没有,经常是她说了很多,我们沉默很久,然后我说起我正在学做什么菜,怎么在菜市场买菜之类……我们的话题与所想的东西,永远都天差地别,我和她永远都不在一个频道上交流。
后来分配座位,她本可以用职务之便让我成为她的同桌,可我不想干扰她学习,于是想要和她保持距离,但她分座位排队时,不知道用了什么数学把戏,让我们就成了同桌。
我顿时感到了危险,我浑身不自在,可正如我所说,我根本不懂怎么拒绝她。
全班同学都知道,我和她走的最近。
于是经过排座位,流言又开始不胫而走,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就是本班的班花,而又过了好久我才知道这不是开玩笑,我那阴沉冷漠的气质居然还是加分项,其实我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发呆。
不过关于班长觊觎我的身材和相貌,才和我走得近这件事,就是纯属无稽之谈了。
我只是个傻瓜,喜欢掩盖我那贫瘠,脆弱的,深深藏着的内心。
后来,也许是我的错觉,我发现她似乎对我真的另有所图,有时候又好像没有,有时候她几乎在明牌,有时候她又对我充满礼貌,我有时甚至想要抓住她的手好好问一问,可是这些想法都被我压了下去。
后来,她上了保送的名牌大学,我则进入了普通大学混日子,就像现在这样,和她相距千里之遥。
我越来越沉沦,虽然我还在一直跑步,她留给我的所有痕迹还在。
我一直不确定,我和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像是刚认识不久,又像是老夫老妻,现在,我已经和她一点都没有联系,看着好友列表里的她,我却没法鼓足勇气重新和她说话。
她依然是那么耀眼,取得的成就越来越多,可我只是个勉强在大学不挂科的混子,但我觉得,她一定还记得我,不过,现在的我,可没有资格与她重逢。
但我还在幻想着与她重逢。
我一定还在她心中占据着独一无二的地位。
想到这里,我猛的站起来,把窗帘全部都拉开,耀眼的阳光差点没把我弄的短暂目盲。
……
我振作了起来,直面高考的失败,努力学习,锻炼,我一定要拿出我最好的一面和她再次相遇,我要做的比她更强,虽然我知道我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但是只要这样一想,我就会高兴起来,变得更有干劲。
这下彻底完了,我感到害怕,她成了我唯一快乐的来源,而我接受了这一切,我不再害怕,这是我的决定。
而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我在悄悄为她而努力,我不会以那么窘迫的样子见到她,而是让她刮目相看,我夜以继日的想着与她再次相见时,她看到我时的笑容,我就会一个人在心里笑起来。
……
很快就要到了暑期返家的时候了,我觉得我有资格与她相见了。
我为了这次相遇,足足准备了半年,这半年我一直逼迫着我自己变得优秀起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我这次居然改变了我自己,但我仍然是这样爱慕虚荣的家伙,因为我是如此看重旧友重逢时的自尊,我一直想着这样,我要有资格在她面前,继续听她唠叨那些事情了。
……
可是到了那座城市,我却并没有下火车,也没有联系她。
……
大雪纷飞中,新年就快要来了,到处都在张灯结彩,我就这样回到了那个我们出发的城市里。
可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她的身影了。
我买了一束白色的花,来到一处墓地。
……
……
“好了,现在的我,有资格与你殉情了吧?”
我叹了一口气,丢下装着毒药的药瓶,把那束花放在她的墓碑前,嘴角慢慢流出了鲜血。
本来一人一条的两条同心结,一直都系在我的手上,我和她在高中生涯最后,早就已经不是朋友的关系了,那些单薄的海誓山盟,我没有当做假话。
……
我终于解脱了,以后不会因为她的逝去而感到沉沦了,也不会再看着毕业合影里她的笑容黯然神伤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