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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半个月里,报名总数突破一百五十亿,而我每天都在视察。
听听0519讲解图书区借书规则、书籍放置手册;看看1106介绍医疗区的设施设备;了解1739演示安保机器如何处理违反星空列车纪律的成员……有时候也会像之前一样心血来潮蹭蹭他们的小副手,带着他们逛逛这里,了解他们、认识他们。
讲解没多久就要结束了,我想乘着剩下的一点时间去见见妹妹。
我借助乘车通道下了车,取下面具走向医院。
街道上播放着喇喇凸写的歌:
我在一颗星星上流浪
遗忘了寻找星空的秘密
她惋惜自己留下的礼物
在某处染了灰尘
她决定放弃这颗星星
也许毁灭能带来动力
……
当我找到妹妹时,她正在推着我妹妹闲逛,她们向着我走来,我也笑着向她们走去,也许笑得很僵硬,面具下的我就算是扮丑脸也无所谓。
“哟,我们的总列车长回来啦,我还以为你不管妹妹了呢。”
“哥,我什么都没说……”妹妹一脸委屈。
我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亲吻她的额头,“我知道,妹妹最乖了。”
她也用手摸了摸我的脸,说道:“哥哥最好看了,一点都不丑!”
“你看到啦?”
“每一次我都看,你不在我旁边总是会想你的,你又不肯我和你一起去……”
“我来推吧。”我接过轮椅,她就在我旁边陪着,“要不你回去吧,我来照顾我妹妹。”
“刚看到我就赶我走,你也太无情了!”
“哥哥就让谷姐姐在这吧,你们上次见面还是在好久之前呢,而且你们在一起的话就多了一个嫂子疼我。”
我推着妹妹向前走,边走边说:“你别听她在宣传会说的,她就喜欢开玩笑。”
“我问过谷姐姐了,她说自己没开玩笑。”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我尝试转移话题。
“记得,等我出院了会去那里等着你的,也会照顾好自己。”
“嗯,记得就好,我就不啰嗦了。”
“你这次准备待多久啊?”
“就几天吧,然后回去当我的总列车长。”
“那我等你回来哦。”
“好,到时候我讲故事给你听。”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了很多,相信你回来了我的病也好了。”
“是嘛,我就知道我妹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过医生说我的腿部残疾治不好,还是不能和你去很远的地方。”
“我推你去呗,不带你出去是因为你的病还没治好,你能不能走都无所谓的啦。”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
“好呀好呀,那谷姐姐也一起去吧!”妹妹看向她,以征求她的意见。
“谷姐姐你怎么流眼泪了,是不是不想去啊,要是你不想去我也不会逼你的,求求你不要哭。
“哥哥你快安慰安慰谷姐姐啊!”
她用手抹去眼泪,可是眼泪止不住流,她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在我们的注视下慌乱无比。
也许这样很不合适,但是我还是对她张开了双臂,妹妹也移动轮椅抱住我们。
“别哭啦,你不是最开朗的吗?”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四年前你是去当总列车长了?”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曾祖父是他吗?”
“可是在我看来这不重要。”
“我这个也不重要。”
“你耍赖、你无耻、你混蛋、你混蛋……”她哭着拍打我,“我已经报名了,我要和你一起去。”
我推开她,说道:“随你,看你有没有运气被选中,妹妹我们走。”
她就跟在我们身后,我也懒得管她,妹妹知道我生气了,她也乖乖的没有说话。
时间很快就过去,我也该回去了,我和妹妹告别,又对着她啰嗦了一顿。她真乖,躺在床上安静地听我说完,一点都不嫌弃我啰嗦。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朝着我大吼,“都要回去了你都不肯再和我说一句话,每一次作为总列车长露面的时候都戴着面具,你就这么想躲着我!我有错吗!”
“你睡吧,我就回去了阿。”
“嗯嗯,哥哥再见。”
我把她拉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我们坐在医院门口,我说:“我不讨厌你,我戴面具也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的父母,不、是我的家庭。
“半个月前,他们联系我,让我给妹妹报名参加星空之旅,他们已经给祖父母、曾祖父母等老成员们报了名。他们想我送走妹妹后回去履行作为家庭一份子的职责,就像我的哥哥姐姐们一样。
“我没有答应他们,但是他们已经给妹妹报名了,他们拿到了钱,他们应该满足了,而我要做的就是除去妹妹的名额,你也是,你不会被选中的。”
“不要……”
“别说话,听我说完……
“如果他们知道我是总列车长一定很开心吧,我的钱他们都会夺去,妹妹也不会被医治,家里的老成员们和妹妹一定会和我一起旅行,我会为这个家做出足够多的贡献,他们会感谢我,也许时不时会想念我们,然后遗忘我们。
“所以我戴上面具,只把这件事告诉了不知情的妹妹,她为我自豪,她知道她的哥哥努力工作为她赚钱治疗。我和他们说我也报名了,他们会额外获得一份补贴,之后他们也会获得我和妹妹成为旅者的奖励,这是我能为他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以后妹妹会去到一个不被我父母找到的地方,每个月她都会收到一笔钱,她可以用这笔钱好好生活。如果你愿意,可以去看看她。”
“嗯……好、好……我答应你……”这次大概是我见过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了。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是向她道别,街道上又响起她曾祖父的歌:
我想起了自己的使命
这不是我寻找的星星
我飞向浩瀚的星空
她为我展开拥抱
我将用余生
寻找星空留下的礼物
直至生命尽头
……
很快就到了报名结束的日子,经过一个月的报名已经有接近两百亿成员,有点在我的意料之外,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
随机筛选的结果很快就公布了,几家欢喜几家愁。登车持续了一周,主要是因为老弱病残占了七成,所以登车比较慢。星空列车就要启航,所有乘客都被要求呆在休息舱里,毕竟启航还是比较颠簸的。
各位列车长和副列车长回到各自列车中控制列车点火起飞,当所有列车都飞到太空时,列车长们通过控制列车实现列车组合连接,星空之旅正式开始。
新闻部很快组织完成,在一位成员的建议下第一届飞行器比赛即将开始,据说他们准备半个月举行一次,尽管没有奖励,参与者还是很积极。
我很无辜的被0001推举出来当第一届飞行器比赛开幕式主持者和比赛评委,虽然不太情愿却也不好拒绝,不过评委之职还是婉拒了。
当我主持完开幕式下了台后,我遇见了喇喇凸先生,他看见我好像很吃惊。
“你是总列车长?”
“对呀,宣传会就见过了,您不会就忘了吧?”
“你怎么还在星空列车上?”
“我是总列车长,一般都在0001号列车上,有时候也会去其他列车看看,到时候你可能就看不见我了。
“还是说我不应该在所有星空列车上?难道要我去太空上遨游?”
“哈哈哈……”他突然大笑了起来,“还好你没同意娶我曾孙女、还好你没同意哈……哈哈……呜……呜呜……”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开始安抚他,尽管看起来没作用,他说他想回去睡觉,我便搀扶着他去乘坐传输厢。
在传输厢里,他和我讲了一个故事。那是发生在他十几岁的事,可是他却还记得非常清晰——在那个时候,能够吃饱都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家里的老弱病残无法劳作,养自己可能还行,要照顾家庭所有成员却难上加难。那时,药店的某种药不在限制购买,甚至变得更加廉价。那天晚上,我被要求不准吃晚餐。我亲眼看见他们在我眼前倒下,兄弟姐妹们哭着叫着他们……他们都没有回应。我当时只想逃离,逃离这个星球。最后大伯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他说他不要求我们养他们到多老,等我们长大了,觉得难以赡养他们时,我们也可以抛弃他们。当时我不理解他说的是什么,只有一个哥哥回答他说自己不会和他们一样绝情。之后我爱上了星空,爱上了我难以理解的星空,星空里也许有我要寻找的答案,我觉得这辆星空列车是我的归宿,只是没有我要寻找的答案……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他离开时我没有和他道别,也没有离开传输厢送他回房间。我迷迷糊糊地回到房间,然后躺在休息舱里闭上眼睛,我不敢取下面具,面具下的我不知会是何种表情。五年前,星空之旅计划提出之后的另一个计划是由四十岁至一百一十岁全体成员决定的,当时总共投了五次票——七成、九成、全票通过、全票通过、全票通过。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我现在只想睡觉。
这是我的星空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