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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语文卷子，你们班做的一般啊。”
李老师把一叠卷子放在洛扫晴面前，并捻指随便翻了几张，“你看，连阅读的第一道选择题错误率都这么高，答案就在第一段现成的，怎么就找不到呢。”
“可能是因为不常做这么长篇的阅读吧，”洛扫晴字斟句酌，“老师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刚开学大家可能还不太习惯现在的学业任务和考试密度，等他们熟练起来就好了。”
“嗯，你说的有道理。”李老师把卷子递给洛扫晴，“我也刚任教不久，可能是有些操之过急了，但是月考快来了你知道吧，我希望你们班的孩子们可以取得一个好成绩……你回去把卷子发下去吧，下节课是我在你们班的课吧？”
“是的老师，”洛扫晴把卷子理了理，让它显得更整齐了一些，“那我先回去发卷子了。”
“好，你先回去吧。”李老师摆摆手，拿起水杯，准备起身去接水。
“咋样洛扫晴？我多少分？”
刚回到教室，张旖绮就凑了过来。洛扫晴突然想不起来这个女生的名字，于是只能笑了笑，“不急嘛，等拿到卷子不就知道了？”
“哼哼哼，我这次可是很有把握的。”女孩回到位置上对着常青说到，“这次肯定比上一次考得好！我觉得能行。”
“你上次这么有把握的时候，数学才刚过及格线吧……”常青忍不住调侃。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张旖绮望着洛扫晴发卷子，“毕竟是我喜欢的科目，我觉得肯定考得还不……”
穿行在座位间，发卷，微笑，然后去往下一个人那里。很快，手里的卷子就不剩几份了，刚好是他们那四个人的卷子。洛扫晴望了望自己的位置，发现贺偊还没回来，他抽出了贺偊的卷子，看了看上面的分数，默不作声。
“看，我一百二十一！”张旖绮按住飘下来的试卷，“刷——”的把卷子杵在常青面前，“我就说我这次考得还不错吧。”
“是是是确实是不错。”常青被吓了一跳，身子猛地往后仰，差点连人带椅一起摔倒地上。稳住身子后，看到自己119的分数，他感到颇为可惜。其实他并不在意分数，因为语文不算他的强科。但是看到眼前女孩这么跟他炫耀，他头一次想要和她竞争竞争。从今以后，每天抽点时间看看语文好了……
贺偊刚打完球，大汗淋漓的回到教室。他从抽屉里抽出一瓶可乐，扔向王崇友。男生抬手接过，笑着说，“谢谢乖儿子，真是孝顺。”
贺偊失笑，对着他比了个中指。
“发卷子了？”回头，他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摆了一张卷子。
看到贺偊回来，洛扫晴把自己的卷子折好，夹在语文书缝里。他继续拿出笔记本，开始想自己的事情。身边的人坐了下来，一身热气。洛扫晴听着身边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平稳，稍稍抬起头，他看到盯着自己试卷的贺偊。那张本就严肃的脸更加乌云密布，就连翻书的声音都比往常响亮。生气了啊……洛扫晴觉得事情有点麻烦了。
接下来一节课贺偊都没有说话。就算在老师讲到有人作文偏题，分数只有二十几分的时候，贺偊也只是盯着自己的卷子，默不作声。洛扫晴不太喜欢身边的人低气压，因为这也会影响他自己的心情。终于挨到下课了，他看了看一直不吭声的贺偊，把自己的书合上了。
“我觉得你写的挺不错的。”洛扫晴当时扫过那篇作文，他也觉得这篇作文低分也是情有可原的。题目要求写的是友情，亲情和爱情的特点和对于人生的重要性。而贺偊把爱情狠狠讽刺了一遍，只在末尾提了提友情和亲情，这在应试作文里是不合格的。但是这些话洛扫晴现在是断不可能说的，他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你真的觉得写的不错？”贺偊感觉洛扫晴在哄骗自己，“我自己都觉得写的一塌糊涂。”
“我是站在我的角度，考试之外来看待你写的这篇作文的。”洛扫晴把语文书收回了抽屉，“但是你的言辞太过激烈了，攻击性很强。”
“作文不就是写自己的想法吗？”贺偊心情很差，“我非得按照他的写法来吗。”
他狠狠的吐槽了一遍卷子上的作文题，连带着老师还有整个教育界。洛扫晴侧着耳朵，手里不断抄着英语书的课后单词，时不时的插一句话让贺偊继续说下去。等贺偊说到口干舌燥的时候，洛扫晴也差不多把一课的单词抄完了。
“给我看看你的作文。”
贺偊看着三心二意的洛扫晴，心里有点不爽，接过洛扫晴的卷子后，引入眼帘的是131分。真厉害啊……他忍不住咂舌，翻到作文那一面，54分……他逐字逐句读起来，眉头时而紧绷时而舒展，看得洛扫晴一阵莫名其妙。
“你怎么……”贺偊把卷子折好，递了回去，他看着眼前这个看着幼稚的男生，“你怎么会写这种类型的作文？”
“什么类型？”“就是应试类型……”
“练的多就写得好。”洛扫晴答得直白，过了一会儿，他在贺偊那一脸“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里面败下阵来。他摸出两个笔记本，拍到贺偊的桌子上。
“红色那个是考试的作文答法，”他又翻了翻本子，确定没有把什么奇怪的东西塞在里面，“蓝色那个是我平时随便创作的东西……你随便看看就行。”
贺偊先翻开那本红色的本子，各种作文素材，经典开头，还有最新热点，都整理的十分详细。两百多页的本子已经快写满一半了。看着上面这些足以塞进作文大全的文字，贺偊怀着崇高的敬畏之情合上了，并确定自己写不出这些东西。
蓝色的本子里的内容看着就随性了很多，有诗，有散文，甚至还有剧本和小说。每一页都或多或少留有空白。贺偊挑了一篇小说仔细看了看，发现还挺有意思。
“你这算是应付考试吗？”贺偊把两个本子都还了回去，“我还以为你只会写考试作文，没想到你写的其他东西还挺有意思。”
“我其实不会写应试作文，”洛扫晴抬眼看了看时钟，还有五分钟，大课间就要结束了，“不过我知道老师想看什么，所以我就会去写什么。”
“这也可以猜到？”贺偊挑挑眉，“每次出题的老师又不是一个人。”
“对，但是大体是差不多的。”洛扫晴聊得有些兴味了，转过头，眼睛盯着贺偊的脸，“我想，老师们想看的大多都是温情的，积极的东西。除非题目要求，否则我一般不会去批判。批判一件事物最怕拿捏不住那个程度，我可能在心里已经骂过这些东西很多次了，但是要是写在卷子上，再坏的东西我也能看到好的一面。好的事物可能缺少棱角，可能不吸引人，但是也不伤人……要知道，作文不是日记，不是只给你自己看的东西，而是要让别人共情，让别人意会的。再说了，就算是日记都有被偷看的可能，甚至有可能被曲解，更何况是作文……”
“因此，伪造故事和感受就很重要了。”洛扫晴语气平淡，“某种程度上来说，写东西就是一种撒谎。”
越往下说，洛扫晴就越能感觉到贺偊脸色的阴沉，于是他闭了嘴。感觉到眼前这个人活得正直……或者说，活得棱角分明。洛扫晴不太喜欢这样的人，他和他们三观不同，再说下去很有可能吵起来。
等了一会儿，贺偊也没有说什么话。洛扫晴难得耳边安静，倒也落了个清闲。
两人的沉默一直熬到放学。夕阳欲落，满地都是金色的余晖。教室里没有开灯，其他人都去吃饭了。视线里一片昏黄，好像待在乡下的老房子，老式的灯泡里橘黄色的光，落在背上还有些温热。直起身，面前的书本腌泡在夕阳里，好像已经陈旧了很多年。洛扫晴注意到书的一角翘了起来，手指摩挲过去，把它按住了。
贺偊突然站起身，开始收拾课本。洛扫晴不想去看他，于是埋着脸趴在位置上。他听着身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一直催着这个人快走。
“抱歉。”贺偊看着身边的人一直趴着，还是开了口，“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可以活得这么清醒，这么……圆滑。我很羡慕你。”
“不，没有必要羡慕我。”洛扫晴知道，贺偊这种人肯定瞧不起这种行为，但他并不觉得活得圆滑有什么不好。黑板上，语文老师写的“善良”二字还没有被擦干净，应该是今天的值日生疏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我只是喜欢这样而已。”
“……嗯。”贺偊不再多言，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吃饭了，走到门口时，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孤独。回头看了看坐在位置上的洛扫晴，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艹……手使劲揉了阵头发，他决定不去吃饭了，直奔篮球场打球。
“砰。”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洛扫晴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放松，他伸了个懒腰，开始慢吞吞的收拾东西。他是走读生，得赶上每天的末班车回家，不然只能跑五六公里回家。
背上书包，走向门口。洛扫晴忽然想到了什么，拿起黑板擦把黑板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粉尘在光里四散着，他皱皱眉，用袖子遮住了口鼻。
“给。”
第二天洛扫晴早起到了学校，结果看到有人比他来的还早。看上去刚在位置上坐定，贺偊便递了一盒牛奶过来。看到少年没有伸手去接，贺偊把牛奶凑近了一些。
“这牛奶很好喝。”贺偊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坏脾气又一次向别人暴露了，因为这点，他感到很愧疚，“还有，昨天我不该对你甩脸色，抱歉。”
“啊……没事。”洛扫晴不爱喝纯牛奶，因此不愿意伸手去接，“我接受你的道歉，牛奶你就自己留着喝吧……”
“这可不行。”贺偊把牛奶塞进洛扫晴的抽屉里，并且按住他的手不让他退还，“送给你你就收下，而且我只是因为喝不完了才给你。”
“……行。”懒得再去纠缠，洛扫晴还是收下了这盒牛奶。现在离早读还有一段时间，教室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摸出MP3，准备在上课之前听一会儿。
“你带这个到学校？”贺偊看到洛扫晴掏出电子设备，连声音都压低了，“喂，这个被抓住了会被没收的吧。”
“我也就这个时候听一会儿。”插上耳机，熟练的切歌。正当他准备与世隔绝的时候，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贺偊看着他，对他伸出了手。
“乖儿子，把你的耳机拿给爹听听？”
洛扫晴深吸了一口气，把一团擦过桌子的纸巾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微笑着说了声，“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