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破碎的衣服

　　在一个喧嚣而凄凉的街道上，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正在给一个小男孩讲述英雄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将会深深影响这个孩子一生的命运。
　　老人的声音沙哑而浑厚，他不时地仰头沉思，与其说是在讲述，更像是在回忆。
　　地球上存在着一个伟大而奇异的种族——超人类。尽管他们个个能力非凡，但始终和普通人类在一起相安无事地生活着。虽然其中有几个成为了超级恶棍，偶尔出来兴风作浪，但大部分超人类作为人类的忠实守护者，默默地保卫着地球上的和平与安宁。
　　随着一股强大的外星势力来到地球，这种世代延续的平衡才被渐渐打破。
　　人类惧怕外星文明，于是世界各国团结起来，全民备战。但是，没有人敢冒然发起进攻。他们屏住呼吸等待着，希望对方会派出和平使者。
　　然而，和平使者并没有到来。
　　挥舞着镰刀的死神也没有到来。
　　有的，只是暴风雨前令人战栗的安静。
　　人们在死亡的阴影中惶惶度日，仿佛回到了冷战时期，毁灭世界的大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外星人的真实目的是在等待援军。
　　超人类的领袖白色哨兵察觉到了外星人的企图，于是率领手下的光明联盟首先同外星人开战。很快，战火点燃了整个地球。人类也被迫宣战，与超人类组成地球盟军，和外星大军厮杀数年，地球几近毁灭，生灵涂炭。
　　最后，人类走投无路，在即将战败之时，发射了自杀式的超级核弹，这成为了整场战争的转折点。外星舰队被炸得体无完肤，仅剩的几条漏网之鱼也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大量的外星战俘滞留地球。
　　地球盟军取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但伤亡惨重，冲在战斗第一线的超人类已所剩无几。家园已毁，地球重新回到了荒蛮时代。人类数千年的文明结晶，如今，只剩下巨大的战争机器还在狂风中屹立。
　　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这一年被称为地球新元年，即第一年。
　　人类中的战斗英雄组建了世界政府，旨在指挥地球各国重建，以及为异星人的再次入侵做好防御。
　　然而，这种和平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保守派的政客们把超人类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他们宣称，战争其实本可以避免，事情也本可以以和平的方式解决。是超人类的冒然出兵，才引发了这场世纪大战。超人类的无政府主义已经到了令人发指，忍无可忍的地步。而他们的领袖白色哨兵，更是这一场惨剧的罪魁祸首。
　　民众对于超人类的愤怒到达了顶点。新纪元的第一场争斗已经一触即发。
　　白色哨兵心灰意冷，觉得有违自己保卫人民的初衷，于是放弃了反抗，并且一个人抗下所有罪名。但就在他被送往法院的途中，遭到暗杀。
　　紧接着，一项超人类注册法案在世界政府得到通过。法案要求，所有的超人类必须公开身份，接受适当的训练，在政府的监管下执行任务。针对这项法案，在超人类中引起了分歧。以“和平战士”为首的一群人赞同法案的实施，而现存的最伟大的战争英雄，光明联盟的副统帅“愤怒天使”则坚决反对。于是，昔日的战友反目成仇，超人类分裂成两派：一派是以愤怒天使为首的“反抗军”，一派和平战士所领导的“政府军”。为了各自的利益，两派召集人马，在全世界大打出手，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双方都死伤无数。
　　超人类渐渐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其中包括一些在争端刚开始时就选择了隐退的人。
　　往昔的诸神已不再和人类同行，他们把人类的命运留给人类自己。
　　世界政府继续施行高压管制，从民主慢慢走向暴/政。于是，反抗暴/政的革命军诞生了。他们游走各地，推翻残暴的王朝。
　　食物和辐射成为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两个问题。辐射让大部分人死去，活下来的，身体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他们的某些器官变得无比发达，另外一些生理机能则开始退化。到处都是发育畸形的人，食物的短缺让人们的情绪变得紧张而癫狂。
　　世界大致被分成了三个区域：世界政府管辖下的诸国、外星人俘虏保留区，以及漫无边际的辐射无人带。
　　这，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世界的模样。
　　…
　　…
　　老人瘫坐在路边的黑暗角落里，他的腿因为辐射，已经变得极度削瘦而脆弱，再也支撑不起他的身体。他接过男孩递过来的珍贵的半块面包，贪婪而仔细地咀嚼着。他从半块面包上又掰下一半，小心保留下来，作为下一顿饭。
　　“现在很少有人喜欢听英雄的故事了，因为英雄已经离我们远去。”
　　小男孩大概七八岁，满脸稚嫩。他出生在战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荒芜的世界。
　　“他们还会再回来的，是吗？”
　　老人被男孩坚定的神情深深感染了，也许是因为风的力量，也许是因为回忆，他的眼中已经满含热泪。
　　“是的，他们会的。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回来，扫清地球上的一切邪恶，还世界以光明与和平。”
　　老人的内心其实不像他语气中那样肯定，但谁又会舍得伤一个孩子的心呢？
　　“孩子，明天再来吧。我可以给你讲一些关于白色哨兵的故事。”
　　“明天我会给你带来一整块面包。”
　　男孩欢快地离开了。几个肮脏的年轻人蹲在另一个角落里，冷冷地盯着老人，眼神中充满嫉妒与愤怒。他们觉得自己更配拥有食物。
　　…
　　…
　　第二天，老人依旧瘫坐在那个角落，仿佛从未离开过，而那里就是他的家。
　　小男孩又来了，按照约定，他真的带来了一整块面包。尽管不是很新鲜，但还是十分诱人，让人垂涎欲滴。
　　男孩毫不犹豫地把面包交到老人手中。
　　“给我讲讲白色哨兵的故事吧。”
　　老人没有立刻回答男孩，先囫囵地吃下半块面包，然后把剩下的一半小心地保存下来，留作下一顿饭。
　　“好吧。从哪里说起呢？白色哨兵是一位伟大的超人……”
　　白色哨兵是一位伟大的超人。他曾一手组建并领导了史上最伟大的英雄团队——光明联盟。每当有单独一个超级英雄无法解决的巨大危机时，光明联盟便会出现。他曾和他的队友在一个关口阻击外星大军七天七夜，只为保护一群没有及时撤离的老人和孩子。
　　他的伟大并不仅仅在于他的力量，更是因为他拥有高尚的品格。他不惜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换取全人类短暂的和平。
　　然而，在现在这个时代，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人了，人们为了水和食物互相残杀，到处都是老人和孩子的尸体。
　　英雄已死。已经没有人再为正义而战。
　　说到这儿，老人停住了。美好的故事终将逝去，有必要让眼前的这个孩子认清现实。
　　“白色哨兵被杀，是全人类在这个时代无法抹去的污点。我们辜负了他！”
　　男孩认真听着老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抽泣着，为了白色哨兵。
　　“老家伙，又在胡说八道了。”一直躲在躲在暗处的几个肮脏的年轻人走到老人面前，“把面包拿出来，不然你就死定了。”
　　“还有你，小鬼。”另一个人用发霉的手指着男孩，说道，“去拿更多的面包来，不然我们就宰了他！”
　　小男孩倔强地瞪着他们：“放开他。”
　　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冲小男孩走过来，露出邪恶的笑容：“小鬼，你刚才说什么？”
　　男孩被对方的气势吓得腿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听到没有，去拿面包来换这个老头的命。”
　　说完，几个人对老头一阵拳打脚踢，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小男孩跑回家拿面包，但家里的大人已经发现了他偷面包的事，正等他回来惩罚他。
　　“拿面包来换这个老头的命。”
　　这句话不停在他耳边回荡。
　　他不顾一切地在大人们脚下逃窜，身体跌在地上，左边脸颊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
　　女人们的尖叫声……
　　男人们的怒吼声……
　　终于，他抢到了一块面包，拼命地跑出去。
　　当他回到原地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沾血的面包掉在地上，翻滚着。
　　几个小混混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的四肢不协调地弯曲着，已经被折断了。其中的一个人仰面躺着，用依然不敢相信的目光望向虚无的天空，呻吟着：“你这老家伙，竟然……”他停止了呼吸。
　　老人依旧坐在原来的那个角落里，身上沾满了血，其中大部分是倒下的几个人的。凝结的血块把他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起，染成了暗红色，破碎的衣服在风中摇曳。
　　这，也许就是他年轻时的模样。
　　男孩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到他面前。
　　老人的目光望向比地平线还要远的远方。
　　“我还没给你讲故事的结尾，你要听吗？”
　　小男孩默默地点点头。
　　“白色哨兵死了，但谁又能杀得了无所不能的白色哨兵。传说，他在投降前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力量。他像耶稣一样，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死去。白色哨兵死了，但他的能量依然存在，等待一个高尚而强大的人来继承。”
　　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的金属块，郑重地放到男孩手中。
　　“你是一个善良又勇敢的孩子。等你变得强大之后，去寻找白色哨兵的能量吧。拯救——这个世界。”
　　老人的眼球停止了活动。
　　小男孩张开手掌，看到一枚布满划痕的徽章，上面刻着——
　　“光明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