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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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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和公主离开后,其他贵人们各自无趣,纷纷也随之离开。
  
  润润孤零零站起。
  
  只有永安王谢寻章留下,走到润润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王爷是润润曾经的主子,也是岁岁现在要侍奉的夫主。润润被王爷瞧得发毛,深垂螓首。
  
  “真有你的。”
  
  王爷无情讽刺,“本王送你进宫,为了让你闯祸的?临行时本王叮嘱你的话,全当耳边风是吧?”
  
  润润稍露怯色:“奴婢,奴婢没有。”
  
  她其实是有些怪王爷的,王爷不守信用,明明都送她入宫了,却还强逼岁岁为妾。她的牺牲毫无意义。
  
  王爷提点:“别以为你侍奉过陛下就了不得,宝林乃宫里最低等的位份。要想帮上本王的忙,至少爬到九嫔往上。”
  
  润润,“王爷,陛下根本无丝毫着意于奴婢,奴婢做不到。”
  
  王爷峻色道:“做不到也要做,否则本王养你姐妹俩当闲人么?别忘记谁是你的主子,你在宫里做得好,岁岁在府中自然也跟着过得好。”
  
  润润一听王爷以岁岁为人质,登时服软:“奴婢明白了,奴婢必定听王爷的话,爬、爬到九嫔位置。”
  
  谢寻章冷嗤,瞧她这副软弱德行,可真是个废物,徒然浪费一张漂亮脸蛋。
  
  他当然晓得润润一介贱婢,陛下不可能真喜欢她……只是没料到不喜欢到这等地步,方才观陛下眼色,明明多瞧她一眼都嫌烦。
  
  润润这步棋多半要废,谢寻章准备近日再寻几个婀娜女子送入宫。
  
  “寻机会快点在陛下面前为本王说好话,限你这几日之内。”
  谢寻章凶巴巴威胁润润,“否则把你姐姐捉去投井。”
  
  润润面如土色,
  
  “王爷千万莫要把姐姐投井,润润什么都听王爷的!润润一定在陛下面前为王爷说好话!”
  
  谢寻章吓吓润润罢了,岁岁是他新收入房中的美妾,他白天夜里腻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投井。就算投井,也得等他玩腻了再说。
  
  润润就是懦弱胚子,不给她的弦绷上点劲儿,她就不晓得主子是谁。
  
  当下谢寻章将随身携带的一小布包丢给润润,“你姐姐捎来给你的。”
  
  润润打开布包,是个星星罐子,里面装满手叠的小纸星星。
  
  这只破罐子乃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母亲说伤心时往里面折颗星星,伤心事会被星星带走,开心快乐就会重回身边。
  
  有星星罐子在,仿佛母亲和姐姐也都在身边陪她。
  
  润润紧紧抱住,感激涕零,“多谢王爷,多谢姐姐。”
  
  谢寻章鄙夷,一堆破烂叠纸也能珍惜成这样,难怪陛下嫌弃她。
  
  他跟这傻瓜美人没什么好说的,摆摆手命她自行回宫去。他还有正经事要做。
  
  檀庭公主乃宫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此番润润得罪了她,大大棘手,谢寻章得去瞧瞧这位小祖宗消气没有。万一檀庭在陛下面前讲自己坏话,那可因小失大。
  
  梅林中绿云氤氲,蛱蝶偶尔闪过。也真是地气和暖的御花园,外界还在寒冬腊月里,这里竟已酿就浓浓春色。
  
  檀庭公主正兴高采烈和一二宫女扑捉蝴蝶,看样子早把润润抛诸脑后。
  
  谢寻章稍稍宽心,径直来到陛下面前,毕恭毕敬:“皇兄。”
  
  陛下嗯一声,兴致缺缺。
  
  谢寻章就润润之事试探陛下意思,见陛下并无过多责难,才彻底放下心来。
  
  “薛氏从前乃乡野女子,臣弟虽命教习嬷嬷仔细调.教过她,她仍掌握不好分寸,时常犯错。今日开罪公主,求皇兄千万宽宥。”
  
  陛下慢条斯理,“她怎么样。”
  
  谢寻章道:“脑袋肿两个大包,流了点血。”
  
  润润长得灵秀漂亮,消遣的玩物。既是玩物便不好破相,否则唯一价值也失去了。
  
  陛下挥挥手,叫内务局的人过来,随意挑珠花钗子一类的东西赏她。
  
  “叫太医过去,包扎包扎罢。”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
  
  听说她连饭都食不饱,那他便再赏她一顿饱饭吧,免得好像皇宫苛待下人似的。
  
  ·
  
  润润抱着星星罐子回宫时,跌跌撞撞,额角红肿一片,小模样甚是可怜。
  
  正在备膳的锦书大惊,还以为她怎么了,问来问去竟只是迷路。
  
  因为迷路,润润误闯到御花园,惊扰了陛下和公主的驾。又因为惊驾,她被檀庭公主飞射了好几枚栗子,才搞成现在这副狼狈样子。
  
  锦书扶着润润,对菊儿怒目而视,“你不是骗我说,小主留在春秋殿了么?”
  
  旁边耍懒的菊儿面色略略尴尬。
  
  谁知道润润这么笨,从春秋殿到翠微宫短短几步也会迷路。
  
  要她说润润就是故意迷路,意欲巧遇陛下不成,反挨公主斥责,纯属活该。
  
  若她有机会爬上龙榻,做得定然比润润讨巧伶俐。
  
  菊儿没好气道:“姑姑说够了没有,奴婢还有事要做。”
  
  矮矮身便走。
  
  锦书又怒又无奈,她们初来乍到,即便被这些刁奴欺负也无处诉苦。
  
  润润最外层的皮肤泛着血丝,里面则是青紫的。不单额头,肩胛骨还有一处更淤青的。
  
  檀庭公主那几颗栗子,还真使足了狠劲儿射的。
  
  可惜她们手里空空如也,论品阶也没有出入太医院开药的权利。
  
  润润昨天弹琵琶损伤的手指,到现在还红淋淋的,靠她自己硬熬着。
  
  锦书帮润润轻轻揉揉,吹吹凉。
  
  本来可以用熟鸡蛋敷脸,但小厨房领来的鸡蛋就那么寥寥数枚,还要留给润润作午膳,怎能奢侈浪费。
  
  “小主以后莫要冲撞檀庭公主就是了。”想来想去,锦书吐出这一句。
  
  润润哑然。
  
  锦书这话似曾相识,就在昨日,她还被提醒躲贵妃娘娘远点,今天便要再避公主远点。
  
  原来宫里的大人物她都得避着走,一个开罪不得。
  
  润润神志沮丧,锦书为了排解她郁闷,故意问:“小主手里是什么?”
  
  润润微微亮色,“我今天遇见王爷了,姐姐托王爷捎给我的小星星。”
  
  说着打开罐子,如启至宝。
  
  锦书瞥了眼,一堆破烂叠纸而已。
  
  “小主喜欢就好。”
  
  润润现场用长条纸折成一颗小星星,放到星星罐子收集起来。
  
  母亲曾说伤心时就折一个星星,润润如法折完后果然没那么伤心了,看来母亲实非虚言。
  
  “可爱吗?”
  润润兴致勃勃问。
  
  锦书勉强弯弯唇。
  
  润润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身为后宫正经嫔妃,竟还玩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可爱。需要许愿么?”
  
  润润专注思索半晌,除去思念姐姐外,倒没什么特别心愿。
  
  隔良久她实话实说:“我有些羡慕公主殿下,她今天捉到了一只冬天的蝴蝶。很漂亮。”
  
  锦书无语,越发觉得润润小孩子心性——她可能想说羡慕公主是陛下亲妹,能得到陛下那么多宠爱,笨口拙舌的,却说成羡慕什么蝴蝶。蝴蝶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午膳还没吃,内务局掌事蒋公公和太医院的孟松暄大人忽然齐齐到来。
  
  锦书和润润同时惊讶,这些个大人物蓦地驾临,衬得整个翠微宫气氛紧张。
  
  蒋公公自不必说,宫里老人了,先帝在时就在内务局当差,宫里有威望的高阶奴才。
  
  孟松暄太医却也大大来头,要知道,他可是专门照料贵妃娘娘的太医,一直负责贵妃腹中龙裔。
  
  两人按照礼制,给润润行了礼。
  
  “参见薛宝林。”
  
  润润忐忑坐在主位上,如芒在背。
  
  糟糕,没有赏钱。
  她拿不出赏钱,他们也会像菊儿一样甩脸子吗?
  
  蒋公公却非讨什么赏钱的,他这等老宫人指缝儿漏出来的油水都比润润月例高,哪需要她给。
  
  蒋公公肃然道:“奉陛下旨意,给小主送赏赐来着。”
  
  命人端上来翡翠宝石手钏一对,蝴蝶簪坠一支,月白百褶裙两腰,还有各色糕点和蜜饯等物。
  
  赏赐其实很普通,仅仅例行公事。尤其那几套裙装都是两三年前旧料子,与贵妃娘娘她们的明光锦无法比拟。
  
  唯独那只做成振翅蝴蝶形状的红宝石钗子,晶莹剔透,有几分名贵。
  
  润润肤白,戴红的犹如白雪中一颗相思豆,极是映衬。
  
  润润受宠若惊,好多宝物,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她结结巴巴,“多,多谢公公。”
  
  蒋公公周全回礼。
  
  “全是陛下赏赐您的。”
  
  太医院的孟松暄大人则来为润润治额头和手指伤的。润润以后还要侍奉陛下,这张脸万万不能破相。
  
  凉凉药膏涂在额头,又舒服又柔软,少顷火.辣辣疼痛便消褪了。
  
  孟太医这种高级太医能来,自然也出于陛下吩咐。
  
  锦书欣慰,看来她家小主在陛下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地位的。
  
  孟太医另给润润留下一些小匣子,恭恭敬敬道:“此乃家常药,都为小主备好。小主若还需要其他的,随时再来太医院寻微臣即可。”
  
  润润怔怔点头。
  
  她难以想象,她不仅能用太医,还是给贵妃娘娘疗理的太医。
  
  待众人走后,锦书和润润检查那些赏赐,连一向势利眼的菊儿和萍儿也凑过来讨好。
  
  真漂亮啊,宝石簪子,这么亮的宝石,戴在头上得有多招摇?
  
  润润记得教习嬷嬷说过,陛下的御赐之物要好好收起来,朝夕供着。那些簪钗便一件也舍不得用,仔仔细细收入自己卧房的小抽屉中。
  
  唯有那蜜饯她忍不住吃了一颗,甜丝丝,真解饱。
  
  润润没见过什么世面,赏赐点边角料,就以为天大奢侈。
  
  其实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只是她下午惨挨了一顿射的补偿而已。
  
  她只希望做的好点,再好点,叫陛下别再那么厌恶她……
  
  暮色时分,敬事房刘公公又找上门来。
  
  刘公公笑眯眯。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陛下今晚翻的是您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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