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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经历的太多了，安如霞大脑中炸出好多个小人，替她蹦跶呐喊。
“梁汝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谁你是谁我在哪里？”
其中一个渐渐蹦跶的最欢：“快点，快去把这一切告诉娟子，不要被渣男骗了。”
男女知青除了极个别，来往不怎么密切。
高进给安如霞的印象还不错，英俊高大，是她不敢想太多的存在，平日里也不错，客客气气的，所以她非常赞同这段感情，没少为好姐妹高兴。
但现在不同了，如果一切属实，人品有大大的问题。
安如霞有点坐不住了，小心翼翼抬头，想着要不要找个什么借口立刻去找好闺蜜，只见梁汝心呆呆的，似乎在酝酿什么。
亲娘哎，改天再说吧，给她个冷静消化的时间。
梁汝心已经说完——铺垫完毕。
她在酝酿心的情绪，片刻后想起什么关切道：“如霞，我看你最近经常龇牙照镜子，是不是牙变黄了。”
“对对对，可愁死我了。”安如霞立刻被转移注意力，忙不迭点头，“你的黄了没？”
原身有一点点，几乎看不出来。
安如霞张开嘴，含糊不清道：“你看看我的，这可怎么办呀，你说，用小刀能不能刮掉？”
“不行，太多了，伤害到牙釉就麻烦了。”梁汝心举起油灯，示意她张的再大些，仔细观察片刻赞道，“你的牙真白啊，是我见过的人里最白的。”
她这次没忽悠。
之前有个说法，很容易从人群中辨认出漂亮国人，看牙齿就知道了，最整洁最洁白的。
安如霞牙齿未被腐蚀的地方，如玉般晶莹，这种天然颜色，是贴片烤瓷怎么也出不来效果，就像赝品和真品，有种天然的气质。
换做后世，安如霞绝对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
安如霞血热了，加速了，身体发软，差点没忍住想大喊声姐妹。
哪个女孩不爱漂亮，谁不想听到夸奖？
可她太普通了，普通到无人留意她的牙齿。
好姐妹娟子都没说过这样的话！
梁汝心在她心中的好感度仿佛放在火上的温度计，瞬间飙升！
然而以前的坏印象依旧有残留。
安如霞忍住激动，哀声道：“再过几年，我会变的像乡亲们一样，满口黑黄牙。”
梁汝心早想到了办法。
继一块姜片之后，公社大队厨房又痛失一粒花生米。
安如霞如今心情堪比绝症患者，只要有人支招，啥偏方都敢用，她以做试验的精确度把花生米碾成渣渣，均匀洒到牙膏，恶狠狠一直刷到梁汝心哭笑不得喊挺，迫不及待拿起镜子。
她惊呆了：“白，白了？”
绝对不是心理作用，真的白了，而且白了不少，虽然没恢复到以前，但那层黄，从浓稠玉米糊糊变成了稀的，不近距离几乎看不出来。
安如霞轻轻抚摸牙齿，口水流出来都没发现：“太神奇了吧，梁汝心，你怎么懂那么多？”
梁汝心还那个理由：“因为我爸妈都在医院工作啊，多少懂点医术。”
“真好，你太好了。”安如霞不知该怎么表达，眼里又是感激又是崇拜，不夸张说，变成四环素牙对她来说基本等于毁容，毁容还不如死了，她忽然想到更重要的，“我以后每天用碎花生刷牙，是不是就不会变黄了？”
一些事，梁汝心会说谎，一些事，绝对不会说。
她摇摇头。
氟腐蚀牙齿从最外面的牙釉质开始，再到牙本质，最后只剩烂掉乌黑的牙髓。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牙釉质是人体最坚硬的东西，比骨头还硬，后世有做过测试，硬度仅次于金刚石。
但水磨石穿，钢铁都能磨成针，再硬的东西也架不住无休无止的力量。
安如霞的牙齿严格来说还未被腐蚀，黄色，只是积淀的色斑，花生含有大量维生素C，具有美白和吸附功能，这才见效这么快。
治标不治本，只要一天饮用这里的水，变成四环素牙早晚的事。
安如霞绝望了，可怜巴巴的：“啊，加两颗花生也不行吗？汝心，你知道到底为什么这样吗？是不是咱们公社有病毒？”
梁汝心沉吟片刻：“水。”
安如霞惊恐抱住自己：“果然。”
刚来不久大家便发现个问题，饮用的井水看起来清澈，但喝起来发苦发涩，碱还特别大，一壶水喝完后，壶地一层厚厚的白碱。
安如霞看向暖瓶，仿佛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以后不喝水了？
不可能。
离开这里？
离不开的，未经允许擅自离开属于非常严重的政治错误，会被抓回来的。
只能每天喝这种毒水吗？
牵扯到性命安危，安如霞承受不住，脑瓜子嗡嗡的响，不行，她要赶快告诉所有知青，大家一起想办法。
肯定会有办法的。
“安如霞，你冷静点！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所有的水里都有氟，是人体必不可少的一种微量元素，只不过咱们这里超标了。”梁汝心这会自己都分不清演戏还是真的投入进去，沉声喝道，“不许告诉任何人，懂我的意思吗？”
未知的东西最可怕。
红星公社世世代代习惯了四环素牙的存在，现在告诉他们，水里有毒，会怎么想？
看看安如霞的反应就知道了。
肯定还会有人联想到别的——过往岁月里重症死去的人。
梁汝心无法证明氟的存在，对于大部分扫盲班毕业的村民来说，什么微量元素啊，反正水里有毒，能慢慢死人的慢性毒药。
到时候，梁汝心散布恐慌谣言被抓走算轻的，怕只怕，人心惶惶，不敢喝水不敢吃饭，影响接下来的公社安排。
安如霞死死抱住枕头，身体蜷缩成一团，好像这样能获得某种安全感，她拼命点头，声音控制不住带了哭腔：“我不说，谁都不说，可是，就这样继续喝有毒的水吗？”
“当然不，我会找村长单独说，然后请县里，或者市里的专家来现场采样做检测。”梁汝心把手搭在她的肩膀，安慰她，也寻找一份安慰，“专家最多能证明，具体解决办法，还得我们自来，如霞，红星公社一千多人喝了几百年，孩子，女人、父母、爱人，以后我们会离开，而这里，是他们离不开的家，有永远的牵挂........”
肩膀的手，瘦瘦的，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安如霞却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肩膀，她恍恍惚惚抬头。
灯捻没剪，不怎么亮了，陌生又熟悉的舍友半边黑暗半边朦胧，墙上轻轻摇曳的影子，神圣又巨大，像能冲破破旧的房屋，顶到天上去。
这一晚，安如霞失眠了。
她不怎么害怕了，紧张兴奋，期待。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成为英雄。
梁汝心睡的非常踏实。
她做了特美的梦，社恐好了，站在联合国主会台，面对无数人镇定自若侃侃而谈........
当然也有发愁的事。
解决水污染无非需要钱，钱能解决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发愁那件即将震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爆炸性新闻——元首级大人物突发疾病去世。
元首级别的大人物来访，最高安保级别，自己带了八名身经百战的精英保镖，而国家这边更重视，随行人员个个是高手。
像她这样无名无姓的小人物，根本无法靠近。
然而既然是疾病，生死只在一瞬间，怎么接近？接近后又怎样说服保镖团同意自己救治？
一个好汉三个帮。
原身丢掉的名声，她要一点点捡回来，此外，还需要帮手。
红星公社的清晨从大队厨房袅袅炊烟开始。
不用大喇叭喊，都是经验丰富的庄稼人，看炊烟浓度就能判断出饭做到哪一步了。
玉米糊糊淳朴的浓香加地瓜干糯糯的香甜，再搭配放了萝卜丝咸菜，香着呢。
大圈子中有小圈子，一个个小圈子组成大圈子。
八卦小圈子所有人员到位。
昨天和梁汝心翻地瓜秧的那位大嫂吸溜一口玉米糊糊，吧唧下嘴率先开口：“白天就不正常了，不还嘴不骂，说什么地瓜秧子会生孩子会疼，你们说，她和高知青真断绝关系啊，还是故意刷什么手段？”
“应该明白没戏了吧，人家和娟子已经确定关系了，真的，我那天看到娟子从县城回来，悄悄塞给他什么东西。”
“哎，明白也晚了，名声算彻底毁了，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女人，反正我是不会。”
“呵呵，你想也没用，名声再坏也是城里来的姑娘。”
眼看没几句如往常般话题歪了，翻地瓜秧大嫂不悦敲敲桌子：“你俩怎么见面就跟驴似的要吵架，还想不想聊了？说正事，梁汝心到底想要做什么？”
八卦妇女天团分析来分析去，一会你被我说服，一会我说服你，最后有人想到什么，小声提议道：“要不咱们问问会计老婆？”
昨晚在场的人没几个，她们目前还没有第一手现场情报。
会计老婆有身为干部家属的觉悟，很少参与小团体，带着孩子坐在外面。
一晚上过去，孩子嗓子里的鱼刺彻底没了，只还剩一点点疼。
见八卦妇女团满脸兴奋走来，主动客气打招呼：“她婶子，这么快吃完了？”
“嗨，一人一碗，多了不给，几口就没了。”翻地瓜秧大嫂仗着辈分高，凑过来神秘秘兮兮道，“昨晚上，你怎么跟梁知青去男知青宿舍了？”
会计老婆早想好说辞：“碰上了，我家那口子加班统计翻地瓜秧的工分，天黑透了还没忙完，我想着去看看，结果半路上遇到梁知青，她一个人走夜路有点怕，正好顺路。”
“哦，原来这样。”地瓜秧大嫂其实才不在意为啥一起去的，铺垫而已，她看看四周，低声道，“梁知青当时有没有哭闹什么的？”
会计老婆已经深得官场精髓，回答的滴水不露：“那到没注意，我没跟着过去。”
顿了顿，语气随意补充道：“不过，把之前送给高知青的英汉词典要回来了。”
八卦团成员瞬间齐齐睁大眼，目光闪烁飞快无声交流。
英汉词典，她们知道的，外国人的语言，据说只要有一本，就能看懂外国字。
梁知青送的？
两人不是没啥关系吗？
目送八卦团兴奋离去的背影，会计老婆宛如一切尽在掌握的后宫之主，神秘笑了笑。
以八卦团的传播速度，不用到晚上，整个红星公社都会知道。
梁知青昨天利用她，她今天利用八卦团。
她们都是聪明人呢。
嗯，也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