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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不才，请多指教。”
一旁的LHAH-30230313也将手掌交叉放在了膝间，对着柳辰深深地鞠了一躬。
整个房间莫名充满了一种新婚在即的气氛。
带上这个被称为LHAH-30230313的家伙？
那还能自由地探索废墟吗？这家伙应该是高性能的吧？应该不需要我额外照顾吧？说回来既然是仿生那她不会还需要吃饭吧？
柳辰的脑海中问题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不过最简单又最核心的问题已经脱口而出，
“为什么？”
“为了整个机械生命的种族存续。”
依回答了柳辰的问题，但没有看向他。
依的影像正注视着天花板的那一小片投影出的星空，仿佛那是真正的夜空一般。
“我不太理解。”
现存的机械体的数量，至少是人类的十倍以上，而且这还是在他们严格控制新机械体诞生数量的情况下。如果他们的机械生产工厂马力全开的话，大概数量轻易就能达到人类的百倍，甚至千倍吧。
“柳，你觉得人类的为什么会衰退呢？”
“……也许，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人类太多了吧。”
“确实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人类无法相互理解。”
依继续说道，
“因为仅凭言语无法相互理解，所以才会发动战争，才会相互伤害，才会即使会导致双方都灭亡，依旧做出最坏的选择。”
柳辰无言以对。
曾经的人类，即使知道将会陷入毁灭性的争斗，依旧有人挑起战争，而另一方，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利，也必须同样以战争回应。
最终，一场不择手段的毁灭性大战过后，这颗星球开始不可避免地排斥人类。台风，地震，火山，虫灾，甚至是病菌，各种数不清的天灾纷至沓来。
结果就是，在那短暂的时间内，人类的数量开始锐减，随之而来的是人类社会的衰退，一直持续到今天。
“所以，作为机械的我们一直坚持要相互理解。每一天的视觉，听觉，程序运行的记录，都会存储在自己的硬盘中，完整地记录着迄今为止经历的一切。虽然要花一些时间，交流的双方只要去阅读彼此经历的一切，就能真正地做到相互理解。”
这确实是机械生命的某种优势，是只能通过言语相通的人类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是，太多了。数据的总量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再这样下去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崩溃，或是重启。柳，你觉得哪个好一点呢？”
依看向柳辰，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柳辰觉得她早已得出了结论。
“大概重启好一点吧，至少不会陷入崩溃。”
“选择重启的话，整个机械的社会将会再次经历同样的循环，永远没有进步，直到某种无法承受的意外到来，陷入不可避免的衰退。”
“那…如果选择崩溃呢？”
“选择崩溃的话，曾经能够相互理解的生命，突然之间难以相互理解，必定会爆发难以想象的混乱和冲突，预测会比曾经人类的那场大战还具有破坏性。或许在漫长的分析和纠错后，会有新的社会形态出现，但也可能在那以前，机械体已经被破坏得一个不剩了。”
原来这就是依得出的结论，无论A还是B，结果都是糟糕的BADEND。
“所以，我制造了仿生体LHAH-30230313，我想让她做我做不到的事情。”
柳辰看向那个家伙，而对方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想必依早将所有的事情都传达给了她。
“比方说？”柳辰问道。
“去杀掉别人。”
“喂喂喂，这不对吧。她不是还要跟着我吗，为了我的生命安全我可以立刻拒绝吗？”
“不是人类，是机械体。”
依似乎被逗笑了，但眼神中毫无笑意。
“我是主机，是最强AI。所以，我有能力理解一切机械，也有这个义务。正因为如此，清空任何机械的数据在我眼里，和杀掉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也正因为如此，我无法做到筛选。”
“筛选？”
“是的，就像你们人类一样，曾经活过的人类千千万万，但用书面的言语留下记录的只有寥寥几人。那是人类自身做了筛选，筛选出最能代表人类的个体，将他们的记录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所以你是说，要只留下一部分，作为记录，然后再重启。”
“完全正确。我认为人类仍旧留有作为筛选的某些标准。正因为人类无法相互理解，所以才会将这些标准代代相传。所以我希望你能带上LHAH-30230313，然后让她观察人类的生活，了解人类的情感，然后用她所学到的一切，来筛选出作为机械社会整次轮回的记录。”
“这是我，作为拥有整个机械社会最高权限的智能，代表整个机械种群向你提出的协助申请。”
依两手交叉叠在腿间，对着柳辰低头说道，
“拜托了，柳辰。”
“拜托了。”
一旁的仿生体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柳辰挠了挠头，这种景象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印象中，依一直是个毒舌AI，几乎每次和她对话都会被她莫名其妙的攻击性气的够呛。不过柳辰倒是不讨厌这样的对话，至少让人觉得对方并不是那么冷漠。虽然也一直知道她是什么最强AI，什么机械社会的管理者，但是一直以来也完全没有这种实感。
在他眼里，依更像是一个自己的老板，自己从废墟收集尚且能用的数据或是其他的稀奇玩意，然后依会开心地买下他们，以一个不错的价格。
他从未想过这样重要的事情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就没其他人选吗？
柳辰不禁这么想。
“经过分析，我认为你是最佳的人选，柳。可以的话，希望你能接受这个请求。”
柳辰已经能想象出依会如何回答了。
即使不用去问，也只能知道她所考虑的肯定比自己还要多得多。
所以，没有什么退路。
在自己眼前的只有两个选项，
接受，或者逃跑，逃得远远的到再也不出现。
于是一瞬之间，又像是经过了永恒，柳辰做出了决定。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我接受我接受。真是的搞这么大仗势真受不了，我可先说好之后变成什么样我可不负责啊。”
一长串的话语，遮住了剩余的胆怯和羞赧，是柳辰给自己鼓劲的一种方式。
他又挠了挠头，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依抬起头来对着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毕竟我不讨厌机械嘛，也不讨厌这家伙罢了。
柳辰在心里嘟囔。
“谢谢你，柳。我很高兴地看到不用采取八种极端的备用措施，以提高你请求的概率。LHAH-30230313，请你再抱……”
“停停停！”
柳辰立刻打断了依的话，制止了可能再次发生的惨剧，大概。
虽然八种极端措施让人在意，但是还是眼前确确实实的极端措施更紧急一些。
“我觉得这个环节是不必要的。”
“遵循人类在极度高兴的情况下，会情不自禁相拥而泣的经验来看，我觉得现在进行一次拥抱是非常合理的。由于这里的我不具有机械实体，我认为LHAH-30230313是最适合执行这个指令的对象，而且这也有助于LHAH-30230313对人类感情的加速学习。”
“好了好了，我理解，但是这种事情也要遵循当事人的意愿。我觉得现在没有必要，那就没有必要吧。”
“好吧，如果你坚持的话。”
“呼，好，逃过一劫。”
柳辰向后一步，靠在身后的墙上，向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微微舒缓。
接着，视线的角落，一个白色的身影靠近了柳辰。
柳辰看了过去，那是LHAH-30230313，即将与他一起同行的机械仿生体。
柳辰有点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抱过来，但她只是停在柳辰的面前，盯着柳辰的脸看了一阵，然后在柳辰还没不适应到别过脸之前，她便低下了头再次微微鞠躬，并说道，
“那就再次请多指教了，柳先生。”
“啊啊，好的。”
虽然是和依相似的相貌，但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我有件事情要拜托柳先生。”
“啊，好的，你说。”
“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她抬起脸，清澈的眼眸反射出淡蓝色的光泽，
“啊也对，不能一直用编号叫你，我想一下。”
新生的躯体未经尘世，洁白的衣裙等待着答案。
“就叫你‘零’吧。”
仿佛听见了风的声音。
“好的，柳先生”
花朵在此处盛开。
“我就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