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亲人不亲

　　从夜市出来后右拐，切入那条路灯微光散射的路口就能看见旅馆了。
　　漓诺与苏晓晓并肩走着，手里提着帮安德带的夜宵。
　　“明天去雪山吧。”分别的时候苏晓晓突然说。
　　漓诺顺势扭头看过去。
　　虚幻的灯光下苏晓晓穿着棕色长摆风衣，微微抬起的眼神中闪着微弱的光，鼻子以下的半边脸被埋在拉起的围巾里。
　　而目之所望的画面，是繁星妄图以星光将雪山拉出夜色的灰白。
　　“好啊，那就去雪山吧。”
　　……
　　七日的时光过去了四天，如果把第一天称作为周一，那么今天就是周五。
　　在山下选购好器具后漓诺跟苏晓晓一起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爬山。
　　经过一段并不算艰难但很漫长的登山路程，漓诺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抵达了山顶。
　　冷冽的风在耳边呼啸，但一切都值得。
　　从山顶俯瞰而下，视野的尽头有多远已经看不清了，如果把自己所见所闻转换为各种记录表，那在漓诺从山顶向远方望去的瞬间，记录表中的“最广视野”记录正在以极高的频率被不断刷新。
　　就像人类第一次突破大气，发现银河星海以一种新的面貌呈现在眼前那样。
　　其冲击力不亚于，不……是远高于漓诺在《零号方舟》中第一次见沙漠的时候。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漓诺突然有点理解艾伦为什么那么偏执于“自由”。
　　星期五，神看尽世上每一个角落。神爱上了这个世界——《神不在的星期天》
　　电脑前的安德看着卫星捕捉到的画面微微点头。
　　“秘书~”
　　“有何贵干？博士。”
　　“现在可以适当放出一点我的消息了，比如坐标啥的，但记得别把S-0的事情抖出去。”
　　“可以吗？博士，他们会追杀过来哦。”
　　“老实说我还怕他们不过来。”安德奸诈的笑了笑。
　　“所以明天的安排呢？”秘书问。
　　“你已经可以猜出来个大概了的吧？”安德冷冷的说。
　　“知道并不妨碍询问，在行为与目的逻辑上我的目的并非知晓您的计划，我也说过吧，我只是充当一个倾听者，给您解解闷罢了。”
　　“或者像之前那样换成‘泄（和谐）欲’这样稍微下流一点词您会更喜欢吗？”
　　“你从哪学来的骚话啊，我可不记得当初给你的人格设定成这种了烧鸡！”
　　“博士您最近很喜欢acg文化吧，比较看了那么多动漫。而社情在ACG中可有着很大的占比，如果您变成死宅了的话，那我姑且也会使用死宅喜欢的方式跟您方式。”
　　“您希望的话我还可以模仿动漫的声优的声音，动漫的钉宫理惠或者ASMR的天知遥都没问题。”秘书语气顿了顿：“一言蔽之……您喜欢的样子我都有哦。”
　　“说的好，那等哪天世界和平了我就把你卖给别人当机器情妇。”安德撇了撇嘴，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就去给我去骗大款的钱当我的研究经费吧。”
　　“如果，您希望的话……”
　　……
　　日落西山后环境的瞬间开始暗了下来，已经在山顶看过黄昏，今天要做的事情都完成了。
　　“不回去吗？”漓诺问。
　　“不用，在距离山顶大概半小时路程的地方有房子，我们今晚住那里就好。”
　　苏晓晓淡淡的说，被围巾帽子护目镜包裹起来的里面隐约飘出一丝白色雾气。“那里是专为想在山顶看日出的人修的，不过节假日很难预约到，好在这几天没什么人，等明天早上我们在山顶看过日出后再回去……毕竟听安德说你很少能出门来着，既然是难得的旅行，那哪有只看日落不看日出的道理。”
　　“嗯……谢了，晓晓姐。”
　　那是一间雪中的小木屋，看起来最近刚给屋顶铲过雪，内部空间不大但是设备齐全，从足够三个人吃一星期的粮食储备到各种求救逃生装备应有尽有。
　　晚餐的时候苏晓晓还是跟之前一样，虽然自己不怎么吃东西但还是煮了一堆吃的，如果有亲弟弟的话想必会被她这个姐姐养的很丰满吧。
　　半夜突然刮起了大雪，而房间的窗户只是单纯合上了并没有上锁。
　　寒风撬开窗户的声音传来，漓诺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瞬间惊醒。
　　而另一边苏晓晓的房间，疾风中夹杂着霜雪侵袭而入，房间的窗户被吹的啪啪作响，窗帘疯狂的摆动着，书架上的纸张也顺着气流在房间内漫天飞舞，而苏晓晓则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晓晓姐这睡得也太沉了吧。”听见声响过来的漓诺，看着眼前一幕吐槽道。
　　在收拾好房间后漓诺坐在床边休息，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打在苏晓晓脸上，像是童话中的睡美人。
　　漓诺突然有个想法，如果那么大动静都吵不醒苏晓晓。
　　那稍微捏一下苏晓晓的脸也没事吧，反正苏晓晓已经捏过自己好几次了。
　　于是漓诺缓缓伸出手指……
　　触碰后的第一感觉是冷，冰一般的冷。脸都冷成这个样子了真亏苏晓晓还能安睡无恙。
　　然后是柔软，有点滑腻的那种，再继续则是……
　　粉底？
　　漓诺看着手上的粉末，浅浅的月光打在上面，毫无疑问，那就是粉底。
　　“爬山确实很累，但画着妆睡觉的话皮肤可是会哭泣的。”漓诺说着拿起了旁边的卸妆水。
　　……
　　“不会吧……”
　　冷汗滑过漓诺的额头。
　　卸妆后的苏晓晓有着一副让人会怀疑是否还活着的苍白脸庞。
　　冰凉，苍白，而且在房间又冷又闹腾的情况下也醒不来……
　　这恐怕已经不是单纯睡的沉一点可以解释的了。
　　“晓晓姐！晓晓姐！”
　　漓诺一边喊一边推搡着苏晓晓的肩膀，但苏晓晓一点回应都没有。
　　“晓晓姐！晓晓姐！”
　　没错，这不像沉睡，而是死亡。
　　——死与断绝。
　　“晓晓姐——！！！”
　　取暖的设备被漓诺搬过来摆满房间，暖气也开到了最大，漓诺把苏晓晓身上除内衣外的衣物褪去，尽量让温度直接传达到苏晓晓身上。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漓诺一边搬东西一边在心里默念。
　　经过一系列检查后漓诺发现苏晓晓虽然体温低的吓人，但还有微弱的心跳跟呼吸存在，也就是说苏晓晓还没有死。
　　——至少现在还没有，那样低的体温如果放着不管的话绝对活不过今晚。
　　已经试过求教了，但偏偏这个时候通信受阻，想要等到医疗救援估计得等明天。
　　目前漓诺能想到的就只有先试着稳定苏晓晓的体温再想其他办法。
　　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所以漓诺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把最后的内衣也脱掉。
　　一边控制环境温度一边时不时额头互碰检查体温是否正常。
　　一定会没事的。漓诺在心里默念。
　　温度似乎过高了，苏晓晓的身体出现流汗的迹象，漓诺又赶紧调整室内温度，然后去烧水来给苏晓晓擦拭身体。
　　虽然是救人，但别人睡着的时候扒光衣服，还擦了身体，这种事情……等晓晓姐醒了如果没立刻杀掉我就算她大发慈悲了吧
　　漓诺苦笑一下，笑到一半又有点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有人要在自己面前死掉了。
　　那个人会教自己滑雪，会带着自己逛夜市，会给自己买东西吃，会在自己吃饭时一边微笑着摸头说“小孩子就应该多吃点。”
　　会为了让自己在山顶看日出而选择在雪山上面留宿的人
　　她要死了。
　　漓诺本没有亲人，但他现在觉得自己要失去亲人了。
　　没有求助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急救方式是否正确。
　　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在乞求着谁一般，漓诺在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