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活下来的沉重

　　“上官宏硕。
　　见字如故。
　　故事的发展一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
　　雷兵军团那里闹个两败俱伤。
　　保留清剿者火种的决定的确是你有史以来做过的最聪明的一次决策。
　　利用他们来时刻掌握天际城的机密情报，并利用其中培养的杀手来提供铲除异己的机会。
　　压榨价值，我也就服你了。
　　只是，清剿者残存在天际城的影响力仍然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如果想要计划顺利进行下去，清剿者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后必须得找个机会把他们彻底剿灭。
　　雷兵军团这次算是彻底毁了。
　　香陌尘是否还活着就没有什么斟酌的意义，如果他侥幸存活下来了，他或许能够成为我们之后的一枚棋子，可以留意一下，但不要多花力气。
　　不论有没有人死都好。
　　这一次年轻一代的力量伤筋动骨是一定的了。
　　接下来，就是我们这帮老人出马的时候了。
　　正如我们之前的约定一样。
　　我恢复我的公司，你官复原职。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利弗西斯赫尔曼。”
　　在赛博时代手写信件的传统也就只有老一辈才会偶尔遵守了。
　　收到那仿佛无处不在的黑客来信，上官宏硕呵呵一笑，将信纸拍在桌上后缓缓从自己的办公椅上站起，精神矍铄的老人家没有半点萎靡的神采。
　　帝皇酒店那毕竟是一家大陆闻名的酒店，公然发生刺杀这种事情，对于它的声誉打击可以说是毁灭性的。
　　一个小小的经理，不可能有这种特权任由刺客进入酒店内部找徐磊麻烦。
　　除非是帝皇酒店的真正持有人一早就默许了这样的行为。
　　上官宏硕端起一旁的枸杞水，小抿两口后便状似阑珊般瞥了瞥一旁堆积如山的文件。
　　在杂乱文件的表层，一张来自于帝皇酒店的营收报告是如此的醒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么？”
　　老头子深吸一口气，作为一生都为权奔走的上官家，他似乎对这样的要求不是很满意。
　　“老爷。”
　　就在上官宏硕即将喝完瓶里的枸杞水之际，一道浑身裹在大衣之中的身影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房间里，单膝下跪。
　　“说。”
　　“雷兵军团的破坏非常严重，但……”
　　“徐磊没死。”
　　上官宏硕就像是一早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样，语气平静地抢先回答道。
　　“嗯，主要是我们没想到落星居然也会出现在那里。”
　　那显然是上官宏硕培养出来的死士有些郁闷且遗憾地点了点头。
　　“落星。”
　　上官宏硕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来日方长的那个堕天使？她不是应该……”
　　想起赫尔曼曾几何时与自己提起过一个关乎于系统的计划，上官宏硕当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边，娴熟地抄起纸笔。
　　“你先退下吧，徐磊那边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他的身边有太多魔女了，一旦真的动起手来，我们占不到多少优势。”
　　“遵命。”
　　死士迅速退回阴影。
　　而上官宏硕，此刻却是一脸严肃地写起信件。
　　向利弗西斯问起了有关于正义执行系统的详情。
　　不过。
　　这封信在寄出的那个瞬间，就注定了会是一封变成打太极的信件与问题。
　　……
　　天际城的北边有一座小丘。
　　在大部分山峰都已经被铲平的赛博年代，这座小丘就已经足够被命名为山了。
　　登临山峰的路弯弯曲曲的，就像是缩小版的秋名山，尽管没那么高，也没那么麻烦。
　　登上山顶之后，一座安静到已经以深黑色作为主调的墓地赫然映入眼帘。
　　已经不再有土地能够起到坟地作用的天际城内，坟地不再有一座座动不动就要一米多的墓碑，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到看不着边际，仿佛是有几百个人手牵手才能勉强摸到边的大型正方体。
　　这儿被诗意地取名为灵魂之源。
　　在这里，死掉的人们都会被立刻焚化。
　　而坟场的作用，就是给那些放不下的家属一个念想，将那些逝去之人的贴身物品埋在此地，得闲祭奠。
　　换句话来说，在天际城这里，死后能够拥有独立的一个墓碑，那些人再不济都非富即贵。
　　就好比现在。
　　因为落星的存在而大难不死，甚至是一点都没有受伤的徐磊撑着雨伞慢慢走到了灵魂之源，绕着边缘来到了外围的空旷区域。
　　在这里。
　　此时正蹲着一个蓝头发的身影。
　　正是何芷。
　　而在她的面前，一块由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石碑正安静地伫立着。
　　吉米法布施就躺在这里。
　　安安静静的。
　　似乎再也看不到那个留着白须的男人了。
　　“何芷。”
　　徐磊举着伞缓缓来到何芷身边，将雨伞范围无声无息地罩下了何芷。
　　“吉米叔从小都很照顾我。”
　　“那个时候，我母亲早逝，父亲因此记恨我，认为是我害死了妈妈。”
　　何芷微微回过头，红肿的双眼似乎才刚刚哭过。
　　“所有人都不怎么理我，把我当成天煞孤星，只有吉米叔，只有他愿意亲近我……”
　　“是他一直照顾着我慢慢长大的，撇开那所谓的血缘关系，我只觉得他才是我的父亲。”
　　徐磊从头到尾都安静地聆听着何芷亲口诉说的故事。
　　直到少女的啜泣打断了她的故事，徐磊这才找到机会插嘴说道：
　　“失去至亲的感觉很不好受。”
　　“我最害怕的就是这样。”
　　何芷深吸一口气，当即瞪了徐磊一眼：
　　“我关心的人，因为我的缘故，死了。”
　　说完。
　　她猛地站了起来。
　　一瞬间的气势压进把徐磊逼得往后退了两步。
　　或许这会是经典的那一句，都是你的错！
　　情绪化的说辞崩溃。
　　对此，徐磊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吉米法布施的死的确跟徐磊脱不了关系。
　　他做好了被斥责的心理准备，但最后，何芷却只是无力地敲了敲徐磊的胸膛。
　　“都是我的错……”
　　不是什么企图推卸责任的说辞。
　　何芷却哭着自我反省道。
　　“诶？”
　　早就做好了被敲打的准备的徐磊一时间却愣住了。
　　他似乎完全没想过何芷会这样做。
　　但很快地，当徐磊反应过来之后，他又觉得一切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故事里作为主角团最坚实的后盾。
　　如果何芷是那么容易就情绪化的一个人的话。
　　就不可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天际城活下去了。
　　但与此同时。
　　这样的人会活得特别累。
　　需要一个寄托来稳住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心弦。
　　“如果不是因为我……”
　　所以。
　　当何芷的泪水逐渐湿润了少年的胸襟。
　　徐磊却一把抱住了何芷柔软的身体。
　　“没事的，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