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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交，我们就去安和市。”
莫维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让林图想起他以前被路边的奸商敲诈的惨案。
“这不会偏离你们原本的路线吗？”
“我们本来就没什么路线安排。”莫维笑笑，“现在这世道，去哪里区别都不大。”
对于现在这片土地还活着的人们而言，“去哪里”这个问题的意义属实不大，真正有意义的问题，只有“活下去”。
人类从没有觉得自己的文明如此脆弱过，只是一道光芒扫过，过往建起的一切便如沙滩上的孩童搭起来的城堡遇上潮汐那样悉数垮塌，而他们甚至不知道这轻易摧毁城堡的“潮汐”到底是什么。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们了。”林图说，“对了，我要住哪？”
“喏，那里，有位置给你睡就行。”莫维把烟丢到地上，随手指了一个帐篷，“当然，你也可以去找一个自己的帐篷。”
林图抬头看着头顶伴着篝火闪烁的繁星隐没在月光之中，还有贯穿天际的细线和偶尔坠落的卫星，摊摊手，走向那顶帐篷，掀开了半掩着的门帘。
汗臭味，脚臭味，许久不洗的衣物酸味混杂着土腥味、发霉味、铁锈味冲了出来，钻进了林图的鼻孔，狠狠地将他的嗅觉受体揍了一顿，同时还有此起彼伏的如雷鼾声撞进了他的耳朵里，很轻松地驱散了他的睡意。
“我操……”
林图无奈地捏着鼻梁退开，坐回了莫维身边。
“受不了？”
“有点。”
“有点？”莫维戳着炭火，“那忍忍如何？”
“我还是陪你守着吧。”林图捏着鼻梁，拒绝了莫维的提议，而莫维也没再劝，只是说了句“随你。”后便不再出声了。
为了驱散睡意，也为了赶走无聊，林图试着找起话题，他问：“你不是车队的首领吗？车队首领也要守夜？”
“名义上而已。你看着我是首领，但我能做的……其实并不多。”莫维翻动着篝火，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他说：“我以前不过是个比其他人壮实些的卡车司机而已，醒来后偶然看见了他们在争吵，参了一脚，就稀里糊涂走到这个位置上了。”
“他们……就是现在这群人？”
“你以为还有谁？”
鼾声从帐篷里此起彼伏地传来，林图完全想不到，这样一群连床位都不分，随意睡在一起的人会吵架，更想象不到他们吵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他们为什么吵架？”
“为了物资分配，还有要决定下一个目的地。”莫维回忆着，“他们的运载能力没法完全运走收集的所有物资，下一个目的地也悬而未决，所以他们想着，要不干脆分开，各自拿点东西，散伙得了。”
“那你是怎么当上他们的首领的？”
“没什么，只是告诉他们我会开卡车而已。”莫维的嘴角难掩笑意，“这样就可以带上所有的东西了，他们也不用分开——毕竟已经在一起几天了，彼此也算是认识了。”
“……就这？”
“嗯，就这。”
莫维将地上的烟头捡起，吹去上面的灰，用篝火重新点燃了烟头，烟头的火星一闪一闪，像是心跳。
他看着林图难以置信的神情反问道：“你以为呢？我要像什么主角一样，发表什么动人心弦、惊天动地的演讲吗？”
“有时候，要当领袖，只要在问题悬而未决的时候站出来给出自己的方案就行。和你小学时竞选班干部差不多。”
“这么简单？”
“要当上可能会简单，但是当得好不好就两说了。”
看了眼莫维腿上的绷带，林图问：“你的腿什么时候可以好？”
“大概还有几个月。”
“也就是说我要呆在这里几个月？”林图有些难以接受。
“等你把修车好，教了他们怎么狩猎，随时可以出发。”
莫维往火焰里随手丢了一块木头。
“别担心，我有教过他们怎么开车。”他咬着烟头补充道：“卡车。”
火焰舔舐着木头，邀请着它踏入火焰的世界。
莫维盯着那块他丢进火堆里的木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不再分神去想过去现在，人生理想之类有的没的，他转头想催促旁边那个新来的、可以修车和狩猎的年轻人去休息。
“你该去睡了，明天还——”
林图环抱着双腿，垂着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莫维无奈地挠挠脑袋，有些犯难。腿上的伤将他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篝火旁边，而唯一把其他人叫来的方式就是用随身砍刀敲击身旁固定在空中的金属板——这同时也是警报的信号。
“没办法了，你今天就这样对付着吧。”莫维低声说着，往火焰里又丢了一块木头。
第二天，林图被营地里的热闹动静唤醒了，唤醒他的同时还有热食的香气。
他坐起，揉了揉眼，看向营地里。
营地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架起了一口小锅，里面咕嘟咕嘟地煮着些什么，时不时加些水和罐头进去，煮热了之后便捞起来装到排队的人的碗里。
早上了。
林图也排队，打了一份餐食，他能听到周围的人小声地耳语着，谈论着今天的活计，还有营地里新来的陌生人，也就是他。
莫维拄着刀撑起身子，咳嗽几声。这声音在早晨清冷的营地里相当清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他身上。
“各位，我介绍一下营地里的新成员。”莫维对着他招手，“林图，你上前来。”
他听话地端着冒着热气的早餐罐头走到了莫维身边，莫维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揽到自己身边，大声地宣布：“今天起，林图会负责给我们修车，同时，他会抽些时间，教你们怎么狩猎，就这样！”
说完，莫维拍拍林图的肩膀，拿起地上叠起来的空罐头，排到了早餐队伍的后面。
林图愣了一下，蹲到一边，开始享用起罐头里的早餐。
早餐里是不知由什么东西炖煮而成的糊状物，仅仅从丢在锅边的包装来看，厨师往锅里丢了薯片、火腿罐头、鱼罐头、薯条、面包、番茄酱等。这些东西煮出来的东西味道相当复杂，是毫无疑问的黑暗料理，绝非人类的味蕾可以轻易接受，但可惜，锅里只能煮出来这个了。
早餐有不少材料还是昨晚林图和李恪恩拉回来的呢。
好歹是热的。林图这样安慰着自己，把罐头里的东西咽下肚，强忍着把嘴里复杂难明的味道吐出来的冲动，他接了些水灌进嘴里，把残存的味道冲了下去。
在吃了早餐后，将空罐头放到桌上，几个女工很快将桌上堆叠起来的罐头带去擦洗了。
林图找其他人问了问，在车队后方找到了那几辆抛锚的卡车。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专业对口。林图想起几个月前学校里的那些糟心事，他甩甩头，将已经没什么意义的过往一脚踢开。
“该干活了。”他如此想着，走到卡车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