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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被限制，意识被模糊。
诡异的淡紫色气体弥散在空气中，生长在地表的植物趴伏着，不知何处传来的嘎吱声令人毛骨悚突，看似清水般的液体滴落，整个空间都传递着响声的涟漪。
“w，开始记录。”
昏暗的环境中，一抹微弱的红光亮起，作为生命记录装置的第三代智能ai-w，从球型容纳仓中探出头来，回应眼前男人绝望的呼唤。
“自混乱纪210年一月十三日起，本人。额，叫我老刘吧。从第十号避难所出发，途径冰川，无声路，灯谷，历时五年。我，终于到达了·····这一切开始的地方。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里，这里看上去很美。真的，很美。但它从我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不断为我灌注去死的想法，我只能不停地划伤自己保证清醒。”
“原本我想带着w走出去的，可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感染了。它，似乎不需要我的死亡了。脑中去死的想法也变成了毁掉w。我不能理解，我们一直以来对抗的到底是什么！这家伙居然是有智慧的。它只不过是想当一个观察者，享受我们死亡的那一刻罢了！”
男人恐惧地咆哮，眼中留下的眼泪滴在w的相机上。
w伸出细小的机械臂，用男人的衣服擦干泪水，避免影响录像。
男人看到这一幕却笑了，伸出手弹了w一个脑瓜崩，随后捡起了地上的枪。
“w，虽然你只是个没有情感的ai，不过这一路上谢谢你了，没有你的陪伴，我真不知道自己能走这么远。把这一切都带出去吧。”
“w，拜托你了。”
“砰！”
手枪的声音在这里异常的响，黑暗的水面最经不起如此的液滴，激起的涟漪告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检测到装备者生命体征归为零，根据设定协议，w将启动回归模式。”
伴随着周围某种野兽嘶吼的声音，w缩进容纳仓中，其周围呈现淡蓝色的光环并悬浮起来，以极快地速度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
第十四号地下避难所。
先遣部队总部。
中午的食堂总是人挤人，现在先遣队的成员归来，让本就不大的食堂更加拥挤。而且这次先遣队的任务超额完成，上层特意给全总部改善伙食。
一听说有“蔬菜”和“固态肉”，这群人甚至舍得拿出半个月的基础票也要吃上一口。
田磊打完菜，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端着盛满淡黄色米饭的餐盘四处张望着，目光聚在食堂的一处角落，发现了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喂。张一海？张一海！”
“田老师，耳朵快聋了。”
张一海收回远眺的眼神，装模作样地捂着耳朵，抬头看向一脸不理解的田磊。
一脸横肉，还瞎了一只眼地田磊没好气地骂道。
“草。叫你那么多声你没听见啊！”
田磊顺势坐到他对面，埋头吃了几口，忍不住吐槽道。
“哎，你说这世道。这些东西在我小时候可有不少，现在吃这些居然得等着。真是变化快啊。”
张一海皱着眉，表情严肃地回应道。
“毕竟绿洲被攻陷了，运输路线也被切断了，现在这些只能从零零散散的避难所里买，供应量肯定会少。”
自从30年前的“切断事件”，除了各大避难所自给自足的电力供应，水源和食物来源基本上都被“血丝”切断了。作为最大的食物供应避难所“绿洲”更是被彻底摧毁，如同真菌一般的鲜红植物布满了整座避难所，被寄生的尸体不计其数，先遣队总部30年间派了无数人去清除，结果到现在连三分之一还没清理完成。
而且“切断事件”至今也没有被调查清楚，这些血丝是如何通过层层消毒杀灭进入到主控室的，又是如何侵染整个反应堆系统让其停止运作的。
田磊边吃着，边摆了摆手。
“行了，我就说一下，别较真。”
“对了，你之前放在我这里的身份卡，我带来了。怎么？想出去看看啊？”
“嗯，想回家一趟。”
张一海收下身份卡又向相同的方向望去，田磊顺着他的目光，一座被冰雪覆盖的立方体建筑映入眼帘。
“多方位干扰屏障带吗？别瞎想了，就算你当时没走，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它的失败是必然的。”田磊冷笑一声，语气中好像是嘲弄，也好像有一丝的无奈。
张一海则是感叹道。
“如果它建成，是不是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
“屁。老子当上总工程师的那一天就知道，这东西成不了！要不是上面施压，你以为我愿意去？不说资源问题，就是时间也赶不上。一项需要十年的工程，他让我两年内完成？开玩笑呢？”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您老吃饭吧。我该准备出发了。”
张一海拜别田磊后，田磊坐在椅子上，又看向那个立方体建筑，脑子里不断闪回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一些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片段。
“臭小子，临走也得让我头疼下。”
“它应该还有些用处吧？”
·····
先遣队总部。
管理所。
张一海端坐在椅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复核室里的一切，这是他加入先遣队后第一次主动申请假期，管理所也是他第一次来。
而在张一海面前，审核员手里拿着一份草草打印好的资料，上面印着一朵异常的花朵图案。他见张一海东张西望，开口问道。
“第一次来吗？”
“啊。是，第一次。”
张一海的话让审核员有些诧异，微笑着说道。
“那还蛮稀奇的，正常来说先遣队这几年都会有额外假期的，你居然一次都没请过。”
他笑了笑，就回答了一句。
“刚回来。”
审核员见状也不好再问，简单翻阅资料，看了眼张一海的身份卡，确认名字和身份编号对得上，就给他的通行证盖上印章，说了几句注意事项就让他走了。
门外的警卫见张一海出去了，进来和审核员打趣道。
“这人谁啊？这个时间请假出去，他不知道外面是红潮期吗？”
审核员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卷好的香烟，递给警卫一根，漫不经心地回应道。
“应该是个刚进先遣队的吧。我这有他的资料，你好奇就看一眼，反正也没人会在意。”
警卫接过资料，翻了几页，突然愣在了原地，香烟黏在嘴唇上张大了嘴巴。
“你之前不是挺崇拜先遣队的嘛？因为体质问题没·····”
“你怎么了？”
“不是，刚才走的那个叫张一海啊？”
“啊，是，怎么了？”
“张一海，十号特殊先遣队队长兼第二研究所副所长。两周前归来的先遣队就是他们，这次他们不仅清除了四号避难所的部分感染者，还带回来一只半吨重的血兽心脏，以及新的水源地址。”
审核员听到这话同样愣在原地，连忙推开警卫跑了出去，想要追上张一海，却发现外面早就没他的踪迹。只剩审核员喘着气，苦笑着说道。
“早知道要个签名了。”
走出总部大门的张一海，背着一包行李，乘坐垂直电梯到达了地面转运站。
位于地表的地面转运站被一层厚厚的高密度金属墙包围着，墙体中镶嵌着改造后的血丝，它被称为地表防御阻隔墙，不仅可以抵抗巨型变异生物的袭击，还能有效地抵挡特殊异常体带来的精神攻击。
而且避难所的主体深埋于地下，地面上的转运站就承担起了资源运输的重任，不光是水源还是食物，都需要经过转运站通过转运列车运输，这些防护是非常有必要的。
相同的，人员的转移也是运输列车的任务之一，张一海回家也要乘坐运输列车。
破旧站台上，警卫站在隔离门旁，手持着旧式武器警惕着来往的成员，而清扫员们身着隔离服在门的另一侧完成清扫任务。
张一海长叹一口气，看了下手上的机械手表，确认时间后，在供等候的椅子上坐下，身旁还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妇人。
老妇人有些驼背，头上戴着纱巾，一只衣袖里空荡荡的，衣襟上还挂着一只兔子勋章。
她见张一海看向自己，先开口问道。
“回家吗？年轻人？”
“嗯，回去看看家里人。您也是吗？”
老妇人轻笑了一声，眯缝着眼睛，声音沙哑地回应道。
“差不多吧。老头子死在一号避难所了，临死了，回去看看。”
老妇人的语气是何等的轻，伴侣的死似乎也就算不了什么，自己的死也快了。回去看看也是最后的心愿。
张一海迟疑了一下，方才问道。
“一号避难所不是已经变成感染区了吗？老人家是在防卫战中去世的吗？”
“嗯。我家老头子可是个很勇敢的人。当初一号避难所遭到袭击，他丢下一句“我是军人”，就把我送上运输车自己离开了。说实话，我挺狠他的。不过，我知道他那股子劲头，怎么也劝不回来的，可能这就是他的命吧。“
老妇人说着摸了摸衣襟上的勋章，眼中泛起一丝泪花，但却很淡定，最起码看上去是这样的。
张一海低着头沉默不语，好似在懊恼刚才是否应该问这个问题。
反观老妇人却笑了。
“年轻人啊。我没事。这么多年了，我也释怀了。他能为了自己的职责而死，我不应该怪他的。躲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是因为不想去面对他。现在啊，就想去陪陪他。最起码能待在他身边就行了。”
话到这里，两人都不愿在多说些什么，沉默着等候列车消杀完毕。
几分钟后，隔离门打开了。
“列车已消杀完毕，请各位乘坐运输列车的旅客于三号门进入，旅客车厢是三号，四号，五号车厢，切勿进入其他车厢。最后，祝您能寻找到自己的希望。”
清脆的电子音从喇叭里响起，张一海起身扶着老妇人走过三号门，看着老妇人走进三号车厢。
“谢谢你，年轻人。”
“没事的。还有，您一定会找到他的。”
“嗯。我会找到他的。”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张一海转身走上四号车厢，车厢里有些破旧，老式的座椅分两列排在车厢两侧，列车的窗户铁板死死地封住，座椅下还放置着一套简易防护服和应急氧气面罩。
张一海坐在椅子上，将头紧靠在前面的靠背上，手里是登车的车票。
上面用简体字写着。
“从第十四号避难所至新十号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