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欲

　　距离联邦瓦尔迪市中心不远的一处磁浮地铁站深处，黑暗里一扇加固的黑厚铁门冰冷的矗立着。
　　与其说是黑市，不如说是地下市场。
　　虽然它处于灰色地带，但其中的大多数货物和交易基本都是可以查清源头和去向。可顾客仍是络绎不绝，毕竟，这里几乎什么都可以买到。而这也只是一个不大的三线城市。
　　“晚上好，欢迎来到瓦尔迪市，这里是联邦夜间资讯…据可靠消息，从明日起，一家名为‘白若’的生物科技公司将开展免费的基因检测活动，旨在……此举引发广泛热议，因其前总部曾是蜂后管辖……”
　　地铁站台上，人影稀稀落落，苏影沉默的浏览着由脑中芯片带来的实时讯息，坐于他身旁的伊萱则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对于此，苏影也只能视而不见，他清楚青梅竹马的心意，但他心里一直有一个过不去的坎。
　　她的亲近欲太严重了。
　　末班地铁仍未到站，苏影的鼻尖已渗出冷汗。
　　广告牌的霓虹灯光令氛围变得有些模糊。
　　“最后一趟地铁已到站…请乘客有序上下车……”
　　工业机油味、喧杂叫卖声、香烟烈酒气还有淡淡腥臭风，黑市一如往常的喧闹，也一如既往的杂乱。
　　对于熟知联邦黑市体系的人来说，白天没有花出去的钱，晚上不可能保的住。消费主义让大多数人只顾及眼前，而忽略往后。
　　不然苏影也不会听从伊萱的学长的指引。
　　没有储蓄，突发状况来临时也就只能抱抱佛脚。
　　联邦的地下借贷体系也因此有蓬勃发展的势头。
　　“啧，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黄毛学长咂吧着合金下巴不爽的质问。“不是为了方便行事只让你一个人来吗？”
　　“撒白学长，他非要一块跟我来的……”伊萱在黄毛看不见的角度对苏影使着眼色。
　　苏影皱起眉，这可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不放心。”
　　“怎么？你是担心这黑市有潜入的帝国极端纯正者还是你觉得我对你的小女友有什么非分之想？”撒白语气冷漠。“小子，你要识相，就在这儿等着。”
　　苏影正欲开口否认并答应。
　　“不行，你不是说要一直在我身边的吗？”
　　伊萱抢先开口，眼色使的更加频繁。
　　苏影的右眼皮此时突突直跳。
　　“带路，黑市我也不是没来过，规矩还是知道的。”
　　苏影语气坚决。
　　撒白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七折八绕，穿过五巷六街，三人弯腰走进一个破旧闪光招牌之下的黑布帘。
　　空间并不狭窄，墙角堆着一些似乎是不久前拆解下来的义肢，斑斑血迹于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嘿，肋哥，人带到了，我出去望风。”
　　撒白语气谦逊的喊着并转身离去。
　　“撒白，不是一个人吗？怎么成两个了？”
　　屋内传来阴沉温润的烟嗓音。
　　“你自己问。”
　　门外回道。
　　两句话的功夫，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了苏影二人面前。
　　苏影尽力打量着名为肋哥的贷款人。
　　灰皮肤，绿瞳孔，破旧的医用防护口罩，还有一双手术特化义体手。
　　这贷款人怎么还兼职做黑医吗？
　　肋哥垂下视线，片刻后轻哼两声。
　　“二位谁是贷款人？”
　　“我。”伊萱立刻回复，柔指紧张地捏着衣角。
　　“那这位？”
　　“您明白的。”伊萱意义不明的点点头。
　　“我要听他说。”肋哥不耐烦的瞪了伊萱一眼。
　　苏影挠挠头。
　　“她的男友，不放心她一个人，希望您别介意。”
　　肋哥没有回答，他没有得到想得到的答案。
　　既然如此。
　　那便默认了吧。
　　“进来，将协定签了。”
　　肋哥推开门侧身示意进入。
　　“我去。”伊萱毫不犹豫地进入办公室，她的脸上有些兴奋和压抑不住的急迫。
　　“记得仔细看……”苏影想提醒。
　　“嘭！”
　　肋哥将门关闭。
　　苏影耸耸肩，再次打量起外间的环境。
　　义体拆卸植入床，上面有还没擦掉的血迹，老旧的纸质报纸糊在发霉的墙体上，周边很干净而且有形状的金属图案。
　　嗯？等等……
　　苏影多走几步凑近金属图案
　　他发现这个金属图标自己有印象，好像就在自己先前浏览的讯息里看见过。
　　片刻的辨认后。
　　对。
　　是蜂巢的，那熟悉的六边形叠加态。
　　这里是蜂巢的非正规地下贷款。
　　苏影一刹那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
　　蜂巢贷款人确实给的款额非常大。
　　但那是以前来贷款的人的肢体甚至肉体为代价换取的，联邦现在已经有法令开始变相禁止黑市中有蜂巢贷款人的出现了。
　　苏影警惕的吞咽了一下。
　　一只手拍住了他的肩膀。
　　“小子，来一根吗？还是来瓶水？”
　　是撒白。
　　“啊…谢谢，水吧。”
　　苏影接过撒白递过来的罐装浓缩能量饮料，打开并猛灌了起来。
　　直到一口气喝空了一半多，脸有些涨红他才停下来，看着有些惊讶的撒白。
　　“你小子别喝这么猛，晚上容易出事的。”
　　撒白调侃的笑着并吐出一股淡淡红雾。
　　“那个…学长，这里是蜂巢贷款人？”
　　苏影尽可能的压低声音询问。
　　“还挺细心，但别说出去，你知道规矩，对吧？”
　　撒白眼神变的危险起来。
　　“不会的，我只是想问问，这里的代价是什么。”
　　苏影已经在想着最坏的可能，如果按墙角的那堆义肢来看，可能是拆卸义肢并作为凭证吧。
　　“你不知道？…也难怪，这太隐秘了，这儿的话是肉肢体，拆卸下来之后免费给装上义肢，但还款的对象是自己被拆卸的肢体，蜂巢那块儿的技术能给再装上…听哥一句劝，让你小女友这次弄完就再别来了，咱可不知道蜂巢那群人造人会对被拿走的肢体悄**的做什么……啊，你小女友出来了。”
　　撒白对苏影点点头，在肋哥出来看到他之前溜了出去。
　　“小萱，要不我们还是……”
　　“放心吧，谈好了，都足够爸爸去首都特兰托的中心医院换了。”伊萱脸上带着邀功般的自得。
　　“呃…好吧，那接下来呢？”
　　苏影一想到自己未来岳父的认可还有伊萱开心的模样，心中的戒心一瞬间就消减了大半。
　　“苏影，你爱我吗？”
　　伊萱答非所问，她眸盼含情，在不适宜的场所问出了一个不适宜的问题。
　　“……还谈不上爱，这有什么问题吗？小萱。”苏影尽可能压着心中的疑问，他现在只想尽快弄完离开这里。
　　“……好呢，没事的。”伊萱埋低脸庞贴近苏影。“就是心血来潮想问问。”
　　“还没好吗？！”办公室内传来肋哥不耐烦的喊声。
　　“好了！马上…就好了……”
　　伊萱顺低视线，看着在自己怀里失去意识的苏影。
　　从中间分裂开来的滑嫩右手逐渐沿着改造线路合并，植入体缓缓收缩入内。
　　针管上滴落在地的青色液体，就像毒蛇舍不得扼杀猎物而悲叹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