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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半妖,连自个儿的亲爹都不认识,当真是羞!”“还敢瞪我?”
凌雪飘转,天地一色,皆为素白。
苏念栀的思绪被长街对面的喧杂之声所吸引,只见三两衣着华贵的小公子齐齐相聚,正对着地上的一孩童斥骂。
众人将那孩童围在其中,用手紧拽着那孩童的头发。
只是......
细细一瞧,那发中竟有两只白绒粉耳。
内里稍稍向外一偏的位置染着淡粉之色,而外露的地方则是毛茸茸的一片雪色。
再往下一瞧,那孩童眼眸淡澜无波,却蕴了浅笑,眼尾的红痣更是妖异非常。
那是......谢妄清?
幼年的谢妄清尚且不能将狐耳隐去,此时一双白色的狐耳显于其发间,而那张清俊温朗的面容上,则挂有青紫血痕。
鲜血顺着他凄白的面庞滑落,竟徒生一种诡异之美感。
“还长公主的孩子,我呸!”
“长公主有你这样的儿子,难怪早早便因病而故。”
身着水蓝锦缎的男童一把扯住了谢妄清的耳朵,将他拽倒在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苏念栀到底看不过这些个□□他人的孩童,想要上前喝止,可两手才触及那男童肩膀时,却径直从他身前穿过。
“看不见我?”
苏念栀回想系统给出的信息,她如今只是以一旁观者之身来到了谢妄清的幼年,旁观者,自然不能干预。
因而众人是瞧不见她的。
依据系统的讯息,再加之孩童所言,苏念栀略微理清了思绪。
谢妄清之母乃是明安国的长公主颂瑶,一次皇家围猎,误入深山,得谢妄清之父相救。
颂瑶与谢妄清之父相识后,生下了半妖谢妄清,然不久后,谢妄清之父竟消失于世间,而其母则因民间碎语,不堪皇室斥辱,郁郁而终。
作为半妖的谢妄清也被皇室驱赶,流落至街头,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
“我呸!”
那男童骤然抬脚踹在了幼年谢妄清的腹部。
一把掐住其两只狐耳,毛绒狐耳顷刻便被鲜血浸润,染了层红雾之色。
小谢妄清无力栽倒于地,清逸的眉眼却蕴着浅笑,饶是如此地步,他也未皱一下眉头。
他被众人推搡倒地,絮雪倾落,覆于其身。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苏念栀所立之处。
那双一直盛有笑意的桃花眼,双目微弯,如风过水般清柔。
正如长大后的谢妄清一样。
小谢妄清望着苏念栀的方向,唇角竟浅浅一弯。
苏念栀险些以为他能瞧见自己。
她试着挥手拍了拍那男童,却并未见其有任何反应。
谢妄清当是看不见她的。
“这是什么?”
“你竟然偷了别人的糖葫芦!”
“你这小偷!”
男童抢过谢妄清藏在怀中的一串糖葫芦,而从被欺打开始,从未发出一声的谢妄清却在此时翻而起身,拦住了那男童的手。
小谢妄清的眼眸极为明丽,倒盛着水波流光,可此时竟落了寒霜冷雾。
他缓缓启唇,嗓音微弱至极。
“还我。”
那男童却嗤声道:“还你?你哪里有钱买糖葫芦?定是你偷的!”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谢妄清轻然而语,可苏念栀在暗处看着其深情却知道,他是真的藏了愠气了。
“你娘两年前就死了,什么糖葫芦能留两年?”
“我看你在做梦呢!”
男童泠泠一笑,将谢妄清的糖葫芦的糖纸撕开,正欲塞进自己嘴里。
小谢妄清上前攥住了其衣袍,眸色微凝,话音一沉。
“那是我用了妖术,才保留了两年的糖葫芦。”
“哼,不还你又怎样?”
“怎么?你还想打我?”
“我们走!”
“孙少爷,你也给我们分点儿糖葫芦呗!”
男童转身和同伴一走,离开时还不忘将剩下的竹签子踩于泥缝之中,狠狠揉搓了两脚。
苏念栀在巷口而望,目色担忧,本想上前帮谢妄清挖出那竹签,却如何也触不到实物。
谢妄清扑跪在地,被那姓孙的男童踢踹过的膝盖陷在卵石之上,洇开血水。
两只绒耳向下一耷拉,鲜血顺其而落。
“好想......。”
“杀了他们。”
苏念栀本想搭在谢妄清肩头的手一顿。
只见小谢妄清手尖泛起长爪,狐耳微微一动,妖气四溢。
清眸蒙上了血雾。
可就在他想要挥手之际,狐耳又垂耷了下来。
谢妄清抬手嵌入混杂了泥土的雪面里,一点点地拨开雪土。
将众人踩进深处的竹签给挖了出来。
一双小手被冻得通红,还渗出了血丝。
小谢妄清将竹签护在怀里,片刻后,转头望向雪天清幕,凌然一笑:“母亲不喜欢我杀人。”
“那就不杀了。”
他抱着竹签,一瘸一拐地绕过了巷子,最终拐进了一座破庙内。
【系统,能否为我幻化成人形?】
【鉴于宿主此前的任务完成度尚可,可以满足这个需要,不过接下来的任务宿主也需要按时完成。】
【那你帮我幻化人形,下次任务我一定认真完成。】
苏念栀话音方落,便觉一阵寒凉袭来,她抬眸一瞧,才见飞雪落于掌心,化开冰水。
是实在的触感。
只是......
“为什么我也成了小女孩啊?”
苏念栀欲哭无泪,她化为幼时模样,穿的厚衣绒氅,艰难地拖着步子朝着谢妄清消失的方向而行。
“卖糖葫芦嘞——”
小贩高声而呼,苏念栀也闻声而顿。
“能给我一串糖葫芦吗?”
小贩垂头,被一道甜软之音所引。
只见面前立着一小粉团子,鼻尖冻得通红,两眸盈春水,衣着锦绣,应是哪家的贵小姐。
她取下自己的金锁,递给了他。
“这可给不得,你生得这般可爱,我请你吃糖葫芦可好?”
苏念栀简直没想到自己幼年还能讨这样的好,她接过小贩送她的糖葫芦,立时提起裙角跑向了破庙。
*
飞雪盈天,冽风剜肤。
破庙之内蛛网横布,寒风自破隙中翻然而进,搅弄满室的烟尘。
苏念栀到达破庙时,先被那尘灰所呛。
她轻咳两声后,小声而唤。
“谢妄清?”
“谢......”
她方才出声,却听角落处似有哼唧轻吟传来。
那声音极其微弱,像是嘤咛之声。
苏念栀闻声而瞧,只见枯黄的稻草堆里躺着一只白绒的狐狸,全身落伤,以狐尾盖在自己的头上。
苏念栀一顿,转而换了个称呼。
“小狐狸?”
小谢妄清被人类的声音唤醒,他抬目一瞧,只见一女孩捧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他唇边。
怎么?
她也是那姓孙的一伙的?
谁知那女孩眉眼一弯,嗓音清甜,抬手顺了顺谢妄清的绒毛,笑而轻言。
“你要吃糖葫芦吗?”
小谢妄清微微愣神,并未有所动作。
“你不吃吗?”
苏念栀见他护着那糖葫芦,当是喜欢的,怎会不要呢?
谢妄清见眼前人面色之变换,只觉奇怪,更让他觉着惊异的是......
那人额前竟烙下了一朵粉色的淡花印记。
“你不吃我硬来咯!”
苏念栀以为谢妄清是受了伤而无力动身,便替其撕开了糖纸,将糖葫芦塞进了其嘴里。
“呜呜......”
小狐狸蜷着身子向后一缩,却被苏念栀用手护在了其后,她将其一把抱于怀中,却捻了一手的鲜血。
苏念栀手上的动作一滞,只见两只绒耳被人弄得血痕密布。
她眉头紧皱,想要帮谢妄清处理伤口却也无可奈何。
只能继续将糖葫芦往其嘴里塞。
谢妄清本想推开苏念栀,可唇间却化开了清甜酸香。
他许久未有进食了。
母亲留给他的糖葫芦,他从未尝过。
原来,糖葫芦是这个味道。
只是,他好像闻到了比糖葫芦更香的东西。
谢妄清眸光扫过女孩的右手,只见其右手食指显有红痕,而那红痕处凝落的鲜血,却是比糖葫芦更为香甜。
引惑着它轻轻含住那食指的伤口。
半晌后,白狐两耳微不可察地一颤,两眸凝望着苏念栀右手的伤处,他动了动脑袋,在苏念栀怀中蹭了蹭,转而离其指尖更近了一步。
苏念栀感知到右手似乎有什么轻软温热贴附在侧,她垂头一瞧,却只看见......
白狐对着她右手食指因无方镜碎片所留下的伤口。
试着探伸出了温热的舌|尖。
“谢妄清!”
*
“谢妄清!”
女子从床上翻然起身,乌发零乱,双颊泛红,汗湿衣襟。
苏念栀愣愣抬手,看向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处,果然有一红痕,正是她打碎无方镜时烙下的印记。
而此时这红痕处竟沾带了些水渍。
“谢妄清真的舔了......”
苏念栀两颊犹如烈火焚烧,她忽而埋首,却听身侧传来一道清润明泠的嗓音。
“怎么?你梦见我了?”
苏念栀抬目而视,少年立于床沿一侧,墨发高束,发尾轻扬,他立于晴光之下,冲她温润一笑。
“你梦见我做什么了?竟还会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