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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航之开着车从丁晞珍的工作室晃回消防支队。经过消防队门前烧烤摊时，他停车买了一大塑料兜烤肉回去。
他拎着烧烤回宿舍，赵申正在跟宋靖琪打架。赵申骑在宋靖琪背上，“昨晚你他妈床摇了半夜，干什么呢？！
“看你拍的片｜撸｜呢！”
“裴队！”闻着裴航之手里的肉香，赵申一把放开宋靖琪，凑到裴航之跟前说：“回了啊？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了呢。”
裴航之斜了他一眼，“我不回，睡哪儿？”
赵申意味深长地嘿嘿笑了两声。
裴航之就给了他一个字：“滚。”
赵申说：“嘿嘿裴队，你要不想回来睡觉，去哪儿不行啊？赵晓果今天又来找你了。”
裴航之不耐烦地说：“谁？”
赵申又笑，说：“裴队，好歹记一下别人名字啊，人家小姑娘家天天往咱们这儿跑。”
裴航之今晚没什么心情跟赵申打嘴炮，说：“她跑什么？”
“来看你呗。”赵申说：“裴队，你难道对她一点意思没有？她身材那么好呢。”
是啊，她的身材那么好。
在太阳下抱着相机的时候，在训练场旁边冲他笑的时候，全神贯注工作的时候，猫在暗房里冲洗照片的时候……
他在赵申形容赵晓果的时候彻底走神了，并且八匹马车也拉不回来。
裴航之揉着眉心，闭了闭眼。
少年人的喜欢是像纸一样廉价。漂亮的会心动，身材好的会心动，说话好听的会心动。所以裴航之觉得，就他少年时的那点少男心，过了这么些年，经了事，吃过苦，过也就过了。
然而，然而……未尽之事总是遗憾，遗憾不是廉价的。
遗憾是无论过了多久，无论走了多远，突然想到的那一刻，都耿耿在怀，会反复反刍那只未伸出去的手，未说出口的话，如同被晚风突然吹起的熄灭的篝火，一点即燃。
宵夜已经吃过一轮，现在桌子上一片狼藉，还有堆积如山的空酒瓶子。
裴航之用他兼职赚的这点小钱钱请大家吃饭，这帮小兔崽子跟没吃过饭似的，一吃就吃了一头牛。
“喝点？”赵申递来瓶啤酒。
裴航之没吃什么烤肉，开了瓶啤酒，跟赵申碰了一个。
裴航之没喝多少，但心里有事，眼前开始发懵。
他将啤酒瓶往前方垃圾桶里一扔，酒瓶围着垃圾桶边缘连转三圈，然后哐当一声，正中红心。
看着那空酒瓶，裴航之突然低低地咒骂了一声。
赵申也喝的差不多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裴航之不见喜怒地说：“我拿什么跟她玩？她一小时就能入账几万。”
“大几万什么？”赵申嘟囔：“我斗地主一局也能赢大几万欢乐豆，这有啥？”
裴航之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身体往后一躺，摔在下铺软垫上，迷迷糊糊地望着窗外的星空，“我以为这么多年了，总会变，她总会看到我了……”
赵申喝多了，迷茫地说：“看到什么啊？月亮啊？这么大个月亮呢？你瞎了啊？”
裴航之踹了赵申屁|股一脚，说：“滚去继续喝吧。”
赵申听不明白，便继续跟大家伙喝酒说笑去了。
裴航之听着大家继续吵，从口袋里把手机摸了出来，在手指上打了两个转。
喝多了啊，头疼。
随手拨弄的手机却自己震了一下。
丁晞珍发来一条消息：“你会洗澡吗？”
裴航之：“？”
裴航之很快反应过来丁晞珍问的其实是猫。他哑然失笑，躺在床上回复：“应该会吧，这么多年，我应该都是自己给自己洗澡的。”
丁晞珍：“……”
她发了小猫抓狂表情包，“我是说，小猫！小猫！”
裴航之噗嗤大笑，回复：“姑奶奶，偶不会洗澡澡哦，但是我爸比会~你找我爸比吧！喵呜喵呜~”
丁晞珍发了一个瀑布汗表情：“你队友们知道他们的队长私下这么骚吗？？？”
裴航之：“不知道。我尽量让他们不要发现。”
丁晞珍：“……”
裴航之轻笑了一声，继续发消息。
phz：“臭了？”
丁晞珍：“有点。”
phz：“我明天给它把澡洗了。”
丁晞珍：“猫咪点头jpeg.”
裴航之发了最后一条消息，锁了手机，一抬头，面前排了一排小脑袋，还各个眼睛瞪得像铜铃。
赵申：“我的妈，裴队刚刚笑裂了吧？是笑裂了吧。”
宋靖琪：“没错！亲眼所见。”
裴航之：“裂你个头，走了。”
他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在走廊里，他打了个响指，刚好卡在十一点熄灯时间，四周宿舍楼应声陷入黑暗。
他在夜空里信步踱回自己的寝室，突然轻松起来。
许多年前那种萦绕不散的自卑感出现了，但又消失了。
十七岁的裴航之什么都没有，再怎么敢在校园里横冲直撞，也不敢对她说一句喜欢。对于二十四岁的裴航之，丁晞珍还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时间改变了一切，单单就没有改变这一件事。
不，也不是。
十七岁的裴航之不敢站在她身边，可是二十四岁的裴航之敢。至少他再也不会因为自卑而胆怯，而退缩了。
他朝天伸出手，好像能摸到头顶那轮圆月。
“抓住了。”他带着几分酒意，淡笑着说。
城市另一侧，放下手机的丁晞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喵喵在家已经待一个多月了，还没洗过澡，身上已经开始散发不太友好的气味。
丁晞珍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可爱的小家伙，竟然也有变成生化武器的这一天。
丁晞珍轻摸了摸猫头，说：“你爸比明天就过来看我们哟，他会给你洗澡澡，马上变香香猫！”
喵喵很配合地歪头“喵”了一声。
丁晞珍抱起猫头，在猫咪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默默把猫咪放回沙发上，“哎，真臭了……”
*
冬季系列海报提交给集团后，丁晞珍便抛之脑后了马上着手新项目。
新项目的拍摄模特是宋旎妮。
宋旎妮最近流量很大，她是集团高层宋达朋友的女儿，又和现顶流传绯闻。
听说今天宋旎妮要来，工作室的同事们都很热情高涨。
结果没想到布景台搭好了，时间也到了，却迟迟不见宋旎妮的人影。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
一大群人等了大半天，宋旎妮不仅没出现，还连个消息都没发来。
时间就是金钱，丁晞珍说：“给我看一下时间表。”
“是。”
周粥问：“来不及了吧？”
丁晞珍说：“最好的光影效果已经错过了，自然光用不了。电话还打不通吗？”
周粥已经打了不下十个电话，她叹了口气说：“我再试试。”
这次周粥拨了号，电话终于接通了。她用嘴型对丁晞珍说：“通了。”
宋旎妮的经纪人在电话里敷衍道：“不好意思啊，路上有点堵。”
一听宋旎妮经纪人这毫不当回事的语气，周粥心情也变差了。这一不是节假日，二不是早八晚八，她能堵哪儿？
“是么？”周粥笑里藏刀地说：“堵哪儿呢？”
宋旎妮压根连门都还没出，经纪人哪儿知道堵哪儿了。
经纪人明明放了鸽子，还态度不善，说：“我在车里呢，哪儿知道堵哪儿了？”
这时丁晞珍将周粥的电话抽了回去，她淡淡地说：“那总知道自己家在哪儿吧？”
“什么意思？”经纪人微愣。
丁晞珍心平气和地说：“我们约定的是早上六点，现在已经十一点钟了。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合作取消。”
经纪人这才大惊失色：“什么？不至于吧，不就是晚了个把小时么？我们妮妮最近这么红，工作忙一点，到的晚一点是正常情况吧？”
话筒里又传来另一个的声音，“她不就是个摄影师么？傲什么傲呢？我长这么美，让她有机会给我拍照，她才应该偷着乐吧？”
经纪人快心肌梗塞了，知道多少明星想要丁晞珍掌镜么？投胎运气好有个好爹铺路，还把到嘴边的大饼给扔了！
他们哪儿堵在路上了，宋旎妮今天压根没出门！她就是个恋爱脑，一门心思想跟顶流谈恋爱，听说今天早上顶流有时间，她就把拍摄鸽了，要去给顶流剧组探班。
丁晞珍已经不想继续跟这种人说话了，她正要挂电话，周粥却将手机拿了回去，用口型对丁晞珍说：“我来。”
周粥接过电话，笑盈盈地对宋旎妮经纪人说：“你们那边开免提没有？开免提吧。”
“啊？”
“开了么？”
经纪人虽然一头雾水，但他的确是全程开着免提：“开了。”
“录音呢？”
经纪人沉默。
他的确全程开着录音，娱乐圈里斗得太狠了，一段录音就能把对家弄熄火。
“都开着吧，那听好了，”周粥深吸口气，说：“也就是蹭着了个热点，还真以为自己要飞升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要脸没有脸，要演技没演技，没个拿得出手的作品，天天就在热搜上挂着。还没成角儿，倒是把当角儿的架子给摆上了，也不怕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放鸽子就放鸽子，本来就不想拍你，不拍拉倒。”
周粥这一通输出，惊得所有人半张了嘴。
小助理竖起大拇指，“牛还是我粥姐牛啊！”
周粥微笑着拨了一下头发，笑眯眯地说：“老娘还是宝刀未老滴！”
宋旎妮不来，杂志海报还是要拍。
周粥当场联系了换人，新换的模特虽然没有宋旎妮那么红，只是个小新人，但和丁晞珍工作室合作过几次，大家磨合得比较好，就让她临时顶上。
等人来的时间里，丁晞珍做着准备工作，突然有人柔声叫她：“丁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
丁晞珍抬头一看，没想到这一场拍摄女模特正是上次被孙侯骂哭了的小可怜。
丁晞珍回答道：“我记得。”
小模特笑了起来，说：“我知道，纸是您叫人拿给我的，谢谢。”
丁晞珍点了点头，说：“以后不要在外面哭了，陌生人看见你哭，不仅不会同情你，只会觉得你软弱可欺。”
小模特：“是，我记住了。”
丁晞珍瞧了瞧小模特，说：“你看起来状态很不错，你叫什么？”
小模特没想到丁晞珍竟然会亲自问自己的姓名，忙自我介绍，“方雪。”
丁晞珍点点头，又上下扫了方雪一眼，说：“我这人说话比较直。你的条件很不错，长相甜美，有亲和力，但你的身高是硬伤，而且五官太邻家，缺乏冲击力，只能做做平面模特，在模特行业局限性会很大，如果考虑转行表演，反而会很有观众缘。”
方雪笑了起来，说：“我哪儿会表演啊？我没学过那些。”
丁晞珍没有坚持，淡淡地说：“只是建议，可以考虑一下。准备好了吗？”
方雪用力地点头，“准备好了！”
方雪虽然没有宋旎妮有名，但她五官精致漂亮，又用心刻苦，基本功很扎实，一组套图没一会儿就拍好了，相当丝滑顺利。
这边的拍摄一结束，丁晞珍就接到电话，要她去一趟集团总部。
丁晞珍思来想去，真没想到自己最近犯了什么事。
一到集团，就听见孙侯愤懑的声音从未掩好的办公室门缝里传了出来：“这次冬日系列凭什么又是她？”
“前年是她，我忍了；去年是她，我认了；千年的媳妇怎么都该熬成婆了吧？怎么今年还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