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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伦多将玄泽带回自己的雇佣团时，这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年，没有一个人会喜欢他。
孤僻、易怒、暴躁，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疯狂？
这是里尔对玄泽的第一印象，他的儿子明库要比玄泽小一点。雇佣团好不容易有了同龄人，明库本来想去接触一下，结果就是大哭着回去找里尔了。
“爸！他挠我的手……”里尔是一直大章鱼，但明库只有皮肤是和里尔一样的淡紫色，还长着人类的躯体，还有后颈多长出来的两只腕足。
此时明库的一只腕足上有很深的爪印，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玄泽干的。
戴伦多此时正在阳光舱内进行光合作用，头顶巨大花朵，上面厚厚的绿色花瓣其实是他挤在一起的叶片。
他是纯种的多肉植物，叶片顶尖边缘微微发红，更像是一朵花了。
“戴伦多！看看你带回来那小子干的好事！”
里尔愤愤道，将他身后哭唧唧的明库拉到前面。
顶着这花冠状叶片的只有一根相较起来有些纤细的茎，上面长了许多裂痕。
其中几道裂痕张开，是一只只深绿色的眼睛。
“那孩子可怜，里尔你和他计较什么。”戴伦多通过安置在茎部的发声装置说道。
“你看他都把我儿子挠成什么样了？”
“你们水生种再生能力不是很强的吗？”
确实，这对里尔还是明库来说都只是小伤而已，腕足即使断掉过段时间也能长出来。
但是就算这样那毛小子能随便欺负自己儿子吗？
“里尔，我已经把他当作养子了，就当给我卖个面子。”
“戴伦多，那小子一直这样是要吃大亏的！”
里尔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人的人，但不管为谁考虑都不能再放任玄泽这样下去了。
戴伦多头冠动了动，发声装置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这十年他过得很不好。”
“他过得不好都长在身上了，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多可怜，也都记得夜琅的帮助。夜若……玄泽他以后路还长，你要护着他一辈子？”
里尔说完，戴伦多也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了。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不是因为什么大事，只是因为一次晚餐。
众人围坐在桌子上，里尔将一盘盘菜端了上来。玄泽不愿意和他们坐在一起，都是单独做一小份，让他一个人坐在边缘吃的。
气息蝗虫一般地横冲直撞进了玄泽的大脑，握着刀叉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玄泽像是突然中了邪一样的行为，让原本轻松的晚餐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玄泽的盘子里放着半颗被切开的水煮蛋。
……
“吃啊！继续吃！”
脑海中的思绪被粗暴地拉扯，气味强行地扯开了他拼命想去忘记的回忆。
当时的玄泽有着一双明亮的黄绿色眼睛，油亮的玄黑色皮毛虽然被染成了别的颜色，但也只是沾了一些灰尘。清洗过后，出挑的容貌是奴隶市场需要拍卖的抢手货。
长着这样雌雄莫辨的脸，还是一只只有五岁的幼兽……怎么可能一上来就在奴隶角斗场呢？
恶梦般的灾难？还是灾难般的恶梦？如果真的可以没有发生哪怕至今都是一场梦？
玄泽有过温柔的模样，如果你将那为了活下去，为了吃到东西堕落得像地下场所的风尘女一样的幼兽，当作是温柔的话。
他知道反抗，但断了指骨的凯特人是当作残疾卖的，所以也只是打折过他的胳膊和双腿……
反正只要随便包扎，幼兽也能很快长好。
只有恶心，无法呼吸溺水一般的恶心，充斥大脑的恶心。
这时候还没有什么蛋，他们拿他取悦的时候是用了致死量的泽珞的。
直到在某一天，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的他，在又一次过量摄入泽珞昏死后醒来时，偷了一颗表面都生了蓝绿色霉菌的蛋。
那其实只不过是垃圾。
“吃！你不是想吃么！给老子吃！”
一桶一桶的蛋生的熟的，腐臭的，生蛆的……一桶一桶地倒在玄泽头上。
他只要停下动作，脖颈上的电击项圈就会启动……
吃还是吐？晕过去的话电击的力道就会更大更大。
直到电击即使开到最大，玄泽也一动不动了为止，他连同这一地的蛋被装进了垃圾车。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玄泽还是活下来了。
带着项圈的他被认为是逃跑掉的奴隶，项圈上还有主人的讯息……他又被送回了原处。
只要养的好一些，玄泽又长回了原本的样子。
皮毛早被发现是纯黑色的了，但是外族人不知道他这黑色的皮毛象征着什么。他们只知道这稀少毛色的凯特族玩起来很新鲜。
除非死之外，他无法反抗。
他不能死，数年的恶梦里还会让他记起夜长明，和早就已经模糊掉的父亲母亲。
十岁的玄泽，在一次大量吸入高度泽珞后，用喝汤的勺子挖出了自己的右眼。
泽珞完全麻木了他的痛觉，没人知道这个奴隶是从哪得到那些硫酸液的。
玄泽再也不能给他的主人提供什么价值了，被廉价卖给了应该不入流的奴隶角斗场。
五年之内，这个曾经不入流的奴隶角斗场，因为一只价钱高达几千万的抬价品，迅速发展了起来。
……
玄泽的盘子里，放着半颗被切开的水煮蛋。
他只感觉胃里翻涌着，然后发了疯似的掀了盘子，将任何能触及到的东西全部都砸成了稀碎。
戴伦多不吃东西，也就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来。
等到玄泽恢复意识后，他浑身缠绕着绷带，躺在休息舱的床上。
戴伦多呆在他身边，茎上的眼睛都闭合着。头冠上被切掉了半片叶子……
玄泽只是看着，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
多年后的某一个晚上，玄泽点起一根荆芥烟。他第一次闻到这气息，是一只白色的根须递给他的。
是因为一次发狂还是泽珞的毒瘾发作，玄泽已经记不清了。
“少抽些，虽然成分没什么害处，但烟雾还是对肺不好……”电子合成的声音很死板，却也是驱散恶梦的声音。
红色的火星在没有灯光的休息舱内忽明忽暗。
“啰嗦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