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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初看总是让人觉得新奇或讽刺，看多了总是让人感觉单调不堪。游行的暴民们喊的口号听多了可能就已经变成了一种白噪音，不去思考是避免被气到的最佳办法。
朔和眼镜女早已走出游戏店来到街上，无目的的闲逛和闲聊。至于两人为什么会走在一起。
路边有电子书城，以往用最低廉的价格摆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的哲学书籍贴上“读完这本书让你明白何为自由！”的标签重见天日，摇身一变成为了精装豪华限定本，和时下的爽文经典一起摆在最显眼的位置。“限量版”这三个字永远有一种魔力，加上这三个字的书要是再附上一些低成本礼品往往可以卖出以往三倍以上的价格。尽管被如此修饰，但哲学书籍却终于没有像其他自由主义的衍生物一样大卖，可能它们早已人手一本，也可能它们因为晦涩难懂而被弃置一旁。
有马在街上奔驰，那马的建模远比人粗糙，但一连绕过四群游行者的表现却证明它的控制AI灵敏异常。一人骑在马上，像个醉汉，他高呼：“大的来了，大的来了！自由宣言它来了！自治区它来了！”而应之者寥寥。
“那东西可以说是初代常态技术能在现实领域里投射出来的最高科技的AI了，人和马是一体的——马冲锋陷阵人摇旗呐喊，还能进行简单对话。这东西我记得是旧世纪前羲和一家叫什么讯还是什么易的游戏公司搞出来的技术，怎么被用在这种地方了？”眼镜女喃喃自语。
紧跟在AI电子马后面的是一座巨大的移动要塞，一层楼高的履带碾在地上嘎吱作响，复杂的空间折叠技术让这东西四周的街道变得足够宽阔以至于可以容它前行。要塞的顶部树立着无数高大的路灯，又有无数的绳索自路灯上垂下。路灯底下站着瑟瑟发抖的穿着黑西装的人——容貌多为帕博尔特划分为自治区前的历任治安官。工作人员穿行在路灯之间，并按人们的要求打开指定路灯四周的围栏，让人们拉动系在治安官脖子上的那根绳子，在他们的哀求声中把他们挂得高高——所有的治安官都由人工智能扮演，保证能在二十分钟内说出不重样的求饶话语。人们在要塞中上上下下，看到治安官的尸体在空中抖动，露出满意的微笑。
要塞的侧边则被挂满了密密麻麻的各种广告，从毒品交易到疏通下水道无所不包，朔感到光敏性癫痫就要发作，拉着眼镜女起身逃离。
“你没看到，刚才在那大建筑的一个角落，亚伯拉罕·琳肯他吊死了他自己。”眼镜女打趣说。
朔没理她，陷入了沉思——继而絮絮叨叨地说到：“他们不可能蠢到那个地步，不可能——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所谓的自由只是当权者的阴谋，却一股脑的跳进去。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游行没有意义，只会成为众人的笑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在亵渎，在浪费时间……”
有路人走过他的身边，白了他一眼，接着破口大骂：“M的，说你M呢，真把所有人都当傻B啦——我们在受灾区呆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到了安定区还要被限制这，限制那，那些大人物从一开始就没把我们当人看，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我们难道不能放纵自己的欲望好好享受享受吗？你说那些东西是当权者的阴谋，难道我不知道？反正我们迟早会死，与其压抑死，还不如快乐死？——不会真的有人觉得街头互殴，吃喝嫖赌毒是正常的吧，现在逃避生活变成了最有理的生活方式，用得着您老在这装懂哥？废物。”说完这些他喝了口水想转身离去，转到一半却又杀了回来。“你们自视清醒的人，不可能明白，我们只不过在发泄情绪，冠冕堂皇的倾泻对生活的愤怒。你觉得我蠢——随你觉得去好了。”
路人的身影消失在氤氲的七彩靡乱烟气中。霓虹灯闪烁，游行仍在继续，似无落幕之时。
“所以不清醒的是我？。”朔忽然说。
“当然不是。”眼镜女道，“那些游行者将自己定位在社会的底层，他们习惯了无秩序的生活，理所应当的社会秩序限制了他们的欲求，唯有认定自己是弱势的一方，是上位者的弃子，他们才能凭借这个身份心安理得的自暴自弃。他们自以为是被迫无奈才不得已选择清醒的堕落，殊不知他们早已沉沦在欲望的深渊。弱者总是将所有的不幸归咎于自身以为的原因，他们怜悯自己，宽容自己，却憎恨着世界所有不利于他们的所有。”
“至于艾伯拉肯的上位者嘛——不说，懂得都懂。”
于是二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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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很大的小吃街，通过消耗大量烬源方晶来进行维度跃升——将一条二维的街道扬升了一个维度。或许是因为若有若无的饥饿，或许是因为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而碰巧来此的偶然，朔和眼镜女在一阵乱晃后已走在这无论怎么看都与认知不符的三维立体街表面，浏览着同他们一起贴在这街上的一间间店铺。二人都知道街的内部别有更大的洞天，但一种因过长时间接触电子设备而产生的疲劳感却让他们放弃了对深处的探索。此处游行的人潮稀薄，行人们有的穿着尚未更换的自由主义文化衫，匆忙向他们熟悉的美食摊位走去，用外界一碗拉面的钱买上一顿无法真正意义上算是食物的豪华西餐。
“饿了，既然到这了就吃点什么吧。”朔提议着说。虚拟的夜空中有烟花绽放，眼镜女拉了一下朔的衣角，示意他一会儿游行者们大概率会整出什么新活。
“懒得看，已经厌烦了。”朔皱眉。街上有人从一对情侣中间插过去，唱着走调的自由进行曲。
“那对情侣挺宽宏大量的，”眼镜女叹气：“话说你吃什么——那边有家麦克斯韦有家拉普拉斯，你吃哪个？。”她改变话题补充道。
“薛定谔吧。麦克斯韦我吃过——不好吃，在胃里蠕动还吸血的奶茶布丁差点要了我的命。”朔加快了脚步，“我更偏爱旧世纪的食物，而且运气好时还有猫可以摸。”
“你是猫派吗？我是乌龟派，一动一静，看来我们的相性不合呢……”眼镜女回了一句，然后小声嘟囔“猫哪有乌龟可爱嘛。”
听到眼镜女的抱怨，朔轻轻一笑：“乌龟哪有猫可爱。”
烟花绽放，虚拟天空中又多出了几张片刻即逝的贴图，一些似曾相识的伟人面庞在模拟离子能级跃迁的辉光中闪耀。朔和眼镜女已进入了薛定谔餐厅的内部。玻璃门上张贴着乔治·华圣顿诞辰特别活动的海报，海报中的华圣顿浑身肌肉面目英俊，与穿着性感的猫娘勾肩搭臂，形象和历史书中的伟人形象大相径庭。不过令朔更在意的是，今天餐厅里没有出现猫的身影。就算预先知道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猫不会出现，但面对结果他还是感到些许的失落。不过眼镜女倒是挺开心的。
二人尚未就座，一个点菜专用的服务员AI便摇动着它的大胸部向这里贴过来：“您好，我们店最近特别推出了‘你猜猫咪死没死！’限量套餐，仅需充值两百晶币成为会员即可享受半价优惠，请问……”话还没说完就被朔以一句“不需要，没那么多钱。”怼回去，于是那服务员又晃动着**不紧不慢地向一边的人推销去了。
朔和眼镜女在餐厅的一角就座。餐厅的地理位置不可谓不好，二人所处的位置恰好毗邻于这立方体美食街的一条竖棱。向窗外望去，直接便可看见倾斜的主干道，歪曲的天空。
“这美食街的立方体设计简直反人类，看看窗外都得把脖子扭个九十度——朔你看，那群人正在……”眼镜女一边抱怨，一边兴奋地扭转自己的头部。
朔眉头微皱，重复了一遍：“我说过我对那些没兴趣。”显得不是很高兴。他刚想说什么，面前却弹出了一道点菜的电子菜单，将他的思绪悉数切断。
于是他只好在菜单上键入，数据与代码在二人的面前汇集成团，凝化成蛋糕，拿铁和炸猪排。在物资匮乏的当下，用物质转化技术将烬源方晶转化成已录入数据库的食物已是常态，虽然营养只有真品的40％，且长期食用会造成晶石病，但其堪比真品的味道，低廉的价格，不免受到中下层阶级的青睐。
朔已经开始将食物放在嘴中，而眼镜女仍然凝视着窗外。这窗子的设计看似愚蠢实则相当精巧，仅需输入几个简单的代码便可将景物拨乱反正。
眼镜女转过头来，朔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吃口中的猪排。她感受到了尴尬，于是想发表一些议论缓和一下气氛，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又看向窗外，那些由主干道上的舞动横幅的人群构成的独特风景，离远去看显得相当单调乏味，毫无层次感可言。
“那个，你是怎么看待行渊者的？”眼镜女问到。她很快意识到这问题过于直露而且相当愚蠢，但话语已覆水难收。
朔喝了口拿铁，然后抬起头来直视起眼镜女的眼睛，说出自己的想法：“行渊者……我知道他们是自愿被灾嫣加身的人。虽然灾嫣是导致第六次生物大灭绝的元凶，但现在能收复受灾区靠得也是他们吧。”
“所以你不讨厌行渊者？”眼睛女对朔表现出来的态度很是诧异，要知道她在问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被朔用咖啡泼一脸的准备。
因为在任何地方，行渊者都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禁忌话题。
“谈不上喜欢或是讨厌吧。老实说我没有接触过行渊者，只是听别人喝醉后随意说了几句。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也接触不到那个层面的东西。而且我累了，光是霓虹灯就晃得我眼睛疼。什么灾啊、灾嫣啊、行渊者啊……这些东西我也没闲情雅致去了解，我只想跟普通人一样安稳的过完这辈子。如果有天帕博尔特不幸爆发了灾，那我也只能祈祷自己能死得安详点……”
朔忽然怔住，今晚的他有些奇怪，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从游戏店遇见眼睛女后，他说的话似乎有点多。这是为什么？他一时间想不出答案。
"你怎么了？"眼镜女见他神色有异，疑惑地问道。
朔回过神，"没事……"
他不愿意多谈，眼镜女也没有追问。
这两个人很像，他们对对方心里都存有疑惑，不管这个疑惑有没有答案。没有人会问，也没有人会回答。因为他们是两个互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将心里的秘密告诉另一个人。
眼镜女拔出插在蛋糕上的勺子，舀一勺铺满巧克力碎屑的奶油送入嘴中。她知道这蛋糕是朔为她点的，他大概是觉得女生都比较喜欢吃甜品吧。
她细品着，巧克力的味道很醇厚，奶油口感很细腻，大多数女生应该都会喜欢这个。
“谢谢，蛋糕很好吃。”
眼镜女做出评价。她将勺子放在蛋糕的瓷制托盘上，随后手肘抵在餐桌上，手掌托着下巴，
“不过我觉得朔的愿望肯定不会实现。因为朔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
“我不知道。”
“…………”
朔就当是眼镜女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他站起身，面向窗外。人群熙熙攘攘的排在主干道上，以宣誓自由的名义，逃避着各自苦难的现实生活。虽然他不在其中，却也借着夜色逃避着现实。在某种程度上，他和他们其实没什么不同。
朔回头看一眼餐厅墙壁上的时钟，十一点五十七分，将近零点。
“我们该道别了，不知道名字的小姐。”朔看向眼镜女：“祝愿你能在帕博尔特玩得开心。”
“也愿祝你能在帕博尔特生活得开心。不普通的先生。”眼镜女平静的看着朔，这种平静并不像是在跟他告别，而更像是......在说再见。
朔看了她半晌才开口："谢谢。"
"不客气。"眼镜女微笑着说，“期待我们还会再见。”
"我觉得还是我们还是不再见比较好。"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个坏人。”
“可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在帕博尔特没有好人。。”
说罢，朔没给眼镜女反驳的机会，径直走向店门，随即消失在转角。
“无聊……”
眼镜女望着朔离开的方向，望着他坐过的带余温的椅子，一阵失落感涌上心头。外面的人潮依旧在蠕动。烟花在零点的虚拟夜空中绽放。
现在只剩下眼镜女一个人了，于这无尽的狂欢之中。
不对，还有一个“人”。
服务员AI晃着大胸再一次走了过来。。
“客人，您要买单吗？您一共消费了76晶币。办会员卡的话，可以打九折哦。”
这下眼镜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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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词条解释：
[自由宣言：艾伯拉肯联邦国当权者提出的一条政策。安定区的居民可以通过全体投票决定自身所处的区域是否成为自治区。自治区将享有不受艾伯拉肯联邦国管辖的特权，且依旧属于艾伯拉肯联邦国的维安区域。但不再享有物资的优先补给权。]
安定区：确认没有灾焉存在的地区。
[烬源方晶：“随之“终焉日”一同到来的神秘能量体，拥有神奇的性质。是将旧世纪推进新世纪的关键。当今世上百分之九十的科技研发都基于烬源方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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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今天已经算是爆更了。三章将近一万五千字。要休息一段时间重新理一下大纲了，修改一下存稿，说不定也有已经发布的章节。作者非常不擅长写对话部分，可能是自己是个社恐导致的吧。因为预期是个系列作品，这本应该会在在四五十万字左右完结。希望这几天不会凉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