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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
雨幕中,一辆棕灰色的轿车从街道尽头冲出,车灯在浓重的黑夜里划开一道豁口。
老城区那长期缺乏维护的路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疾驰而过的轿车因这些恼人的障碍不停颠簸着,并不时在地面上扬起半米高的水花。
“咚——唰——”
轿车的轮胎又陷进了水坑中,伴随着车身的一阵剧烈晃动,混合着尘土的雨水迎面盖在了那车的挡风玻璃上。
“破路。”
坐在驾驶席的男人低声咒骂着,却没有丝毫想要减速的迹象,轿车仍在坑洼的路面上以远远超出规定的急速冲向街道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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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砰!砰!砰!
锤打木门的沉闷响声回荡在骑楼街中。
骑楼街外的雨比先前大了许多,天色也渐渐变得深邃黑暗,骑楼街内,两个男子正一前一后地站在一扇木门前。
离门较近的那人紧咬着牙关,脸色急躁,每隔两三秒就挥起拳头锤向面前的木门。而站的稍远的那人,怀中抱着一位蓝裙白衫的少女,眉头紧皱,不停地从牙缝中吸气呼气,制造出恼人的噪音。
砰——砰——
骑楼街外的雨雨愈发大了起来,敲门的声音慢慢地被雨声吞噬,甚至传不出两米便再难分辨。
敲门声响起的频率小了下来。
“不在。”
敲门的男人在街灯昏黄的灯光中转过头,从身后打来的光线让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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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上浮。
无法呼吸。
黑暗而空旷的深海围绕着诺薇,将诺薇的身形吞噬殆尽。
飘升,坠落。
动弹不得。
巨量的海水将诺薇的意识溶解在内,并加以稀释。
诺薇的意识渐渐变得稀薄,连产生一个念头都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但也因此,诺薇甚至来不及产生什么恐惧的情绪,便已深陷于无意识中。
真安静。
而且……好困。
如果就这样睡下去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就在这样的想法在诺薇脑海中产生的瞬间,诺薇听见了一阵虚幻模糊的低语。
而更为骇人的是,诺薇依稀辨认出那正是自己的声音。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但诺薇却能清楚地领悟到那个声音所表达的含义。
“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那个声音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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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哈——呼。”
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后,诺薇猛地坐起身,接着便如刚被捞起的溺水者一般,无视着喉咙撕裂般的痛感,贪婪地呼吸着略带湿意的空气。
氧气慢慢地随着血液循环充盈全身,诺薇的大脑也逐渐从一团浆糊的状态恢复正常。
虽然如此,莫名的恐惧仍攀附在少女的每一根神经上。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鸟鸣从诺薇的背后传来。
“啾——”
诺薇有些迟疑地转过头,接着,淡金色的阳光便映在了诺薇的脸上。
诺薇楞了一下,随即有些迷惑地向四周看去。
接着,一片陌生的天花板便出现在了诺薇的视线中。
这是……哪儿?!
从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直令少女顿觉头皮一阵酥麻。
而当诺薇不由地向这冰冷的触感传来的方向看去时,便发现自己的手此刻正撑在一把略有些掉漆的金属长椅上。
那长椅约有两米长,两尺宽,其上垫着一条棉芯外露了的破毯子。诺薇此刻就半躺在这张毯子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折了三折的床单。
由于诺薇的突然起身,那条床单的一角此刻拖到了地上。诺薇见状,连忙将那床单从地上提起,然后将整张床单从身上拎起,放在了先前自己脑袋枕着的地方。
于这时,诺薇才发觉自己身上套着的并不是自己出门时穿着的那一套校服,而是一件稍显老旧的白色短衫和一条明显不搭的花棉裤。
那短衫都发了黄,而厚实的棉裤也不是这个时节会穿的,这一身行头看着像是是刚从箱子里翻出来的。
诺薇左右看了一圈,都没能在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衣服,也只好作罢。
随即诺薇便从长椅上站起,走到那扇窗前,满心疑虑地朝巷口望去,寄希望于能找到什么熟悉的东西。
然而没过几分钟,诺薇便从窗口退了回来,睫毛低垂着轻叹了一口气。
窗子离巷子口很近,只要侧过头即可看到街道。但很可惜,诺薇对于这条街上的景象没有半点印象。
“……你等一下啊,我去看看……”
而就在诺薇转回头来的瞬间,一个陌生的声音便从门外传来。
那声音听上去像是属于一名中年女性。
当这诺薇听到这句话后,一阵脚步声便从门后响起,接着逐渐靠近了诺薇的方向,最后在那声音达到最大的瞬间停了下来。
诺薇的呼吸为之一窒,几乎是下意识地,诺薇转身面向了房门,放在身侧的左手微微抬起。
“咔。”
房门一下便被来人推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的,是一位梳着爱司头的妇人,她的身上套着一件青黑的布拉吉,看上去颇为摩登。
那妇人看见屋里已经醒来的诺薇,露出了一副比诺薇还要惊异的表情。
“嗨呀!你醒啦。”
门把手立刻被那位妇人甩开,她小步走到诺薇的跟前,还不等诺薇有什么反应,那妇人的手背便已经贴上了诺薇的额头。
“好啦,好啦,不烧了。”就在诺薇想要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那妇人这样嘟囔着。
或许是瞥见了诺薇脸上流过的些许慌乱,那妇人忙开了口:“别慌,阿姨不是什么坏人。啊。”
那妇人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你先在这坐一坐,阿姨去给你端杯水来啊。”
那妇人说话的腔调像极了唱戏,总是刻意地把每一个“啊”加重发音,这使得诺薇有种自己在被当成小孩子哄的错觉。
接着,诺薇便看着那妇人如来时一般快步走向门口,边走还不忘回头对诺薇嘀咕着;“你现在得喝点水的,不是说可以不喝的,是一定得喝点的……”
很快,那妇人的身影便随着这一段碎碎念远去了,只留下诺薇一个人在房间里对着大开的房门干瞪眼。
尽管对于现在这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完全摸不着头脑,但方才那位妇人关切的神情又不似作假,诺薇最后便还是顺从地坐回了长椅上。
直到这时,诺薇才发觉背后的衣服几乎都黏在了身上,全身上下也有些黏糊糊的,这使得诺薇顿时便变得坐立难安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又在走廊上响起,接着方才的那名妇人便端着一大杯茶饼水走进了屋内。而这回诺薇注意到那妇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他戴着眼镜,穿银灰色的西装,衬衣有塞进裤子里,但没打领带。那名男子走进门时,眉头全都皱在一起,但当他与诺薇对上视线的瞬间,他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转而显露出了一副似是极其欣慰的表情。
“太好了,小姐,你昨晚快把我们吓死了……”那男人跨进屋内,长舒一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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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还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了,没有了。”
“是吗……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昨晚你烧得有多厉害呦……”
“谢谢……”
“没事没事,来,喝茶,喝茶。”
此刻,诺薇被带到了客厅,正与方才的男人对面坐着。那男人说完之后,便端起放在面前茶几上的茶杯,喝上一小口,然后示意诺薇也喝一点。
“谢,谢谢……”诺薇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接着便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有样学样地抿上一口,然后很快便又将茶杯恭敬地放回案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事物。
“你个小姑娘家的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就跑出来了,这都放假了,你家里人都不和你一起吗?”
那男人的话语中透着责备的意味,这令本就坐立难安的诺薇感觉更加不自在了。
“我……一个人住,家里人都在荣石——本来是昨天就要回去了的,结果南站突然关了,就买了今天中午的票……”
“你一个人得小心点,这两天港城不太平啊。”那男人听了诺薇的话,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若有所思地开口道,“当时我还以为你是被敲了闷棍或者被人迷了呢,结果后来一看,脸都烧红了。害,一样吓人。”
诺薇坐在沙发上,努力地想将脑袋埋进胸口里,同时脑海中又不断回闪着那些诡异的画面。
灰白的苍穹,突然的轰鸣,如同无尽星空般梦幻而诡奇的光景。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诺薇的眼前浮现,明明浸透了荒诞感,却又令诺薇无法否定那些无比真实的体验。
“……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这都烧成这样了还上街,要不是我们路过,指不定就又出什么大事了。”
那男人似乎认定了诺薇是生病晕倒的,仍在道德感的驱使下继续履行着“作为长辈劝导晚辈”的义务。
无数的话语在诺薇脑中酝酿着,但最终在出口时都变成了“嗯”、“啊”这样短促的音节。
沉闷的空气笼罩了客厅,直到莫约二十分钟后,消失了许久的妇人又出现在了诺薇的眼前,这令人发狂的低气压才被打破。
“厨房里还有点早上剩的粥,赵婶她们觉得可惜没倒掉,刚刚又烫了两个菜。”妇人捧着两只碗走到了桌旁“你吃点东西,然后等下老罗直接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诺薇闻言赶忙站起身,摇扇似地挥舞着手臂,脸色微微涨红,“我,我买了车票,今天中午就要走了,回家。”
坐在一旁的男人看着手足无措的诺薇,突然又插上了一句:“几点的车啊?”
“两点三十……”
“那不急,我去收拾下桌子,你先吃完了我再给你送回去——现在才九点刚过呢。”
“是啊,你是不知道自己昨晚多吓人,一袋水放上去脑袋,半分钟就成开水了哩。”那妇人端着碗走向一边,嘴上却仍不忘为男人帮腔。
接着,那男人也从沙发上缓缓地站了起来,跟在了那妇人的身后走开了。
“对了!”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来,“你那衣服还没干,过两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吧?”
“谢谢,谢谢,但是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来拿就……”
“那多麻烦……”
那男人说着,脚步却没有停滞,只一会儿,男人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诺薇的视线中。
诺薇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不自觉地跨出了两步,她抬起右手,嘴唇微微分开。
“等……”
诺薇张大了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组织好了的话语到了嘴边的瞬间却突然被清空了。
所有的气力仿佛就在这一瞬间被从诺薇的身体中抽离了,少女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连哪怕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
她的瞳孔骤然缩小,并随之开始不受控地震颤了起来。
顺着诺薇的视线望去,便是客厅的房门。
而此刻,就在房门的方向上,几缕若隐若现的灰白雾气正附在粉漆的墙壁上,不断地变换着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