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列三 夜班

　　凌晨1点三十分钟
　　A5号公交车上。
　　星宫坐在末尾的座位上，即便到了凌晨一点，A5公交车上也坐满了人，大家都是上夜班的人。
　　A5公车也因为是夜班打工人的多数选择有了一个外号：幽灵列车。夜班打工人每每站在深夜的路边车站旁等待A5公交车，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群幽灵一般，公交车也是无人驾驶的，不仅如此，夜班人一般风雨无阻，比如现在正好赶上下雪，车上还是坐满了人。
　　“哈啊......”坐在星宫前排的大叔打着哈欠，一脸困倦的样子。
　　今天星宫状态也不太好，一般白天都会选择养精蓄锐的她，今天因为要去演唱会太兴奋，白天根本没有睡觉。
　　“哈啊......”星宫也打了个哈欠，哈欠果然会传染，她把头转向了窗外，看着这座城市。
　　灯火不曾有一刻灭掉，远远地可以看到河对岸的市中心上的巨幅广告，带着巨幅投影广告的飞艇，这是一座永不停息的城市。
　　高斯特泽玛区是整个云城风气最自由的地方，也是纬度最高的城市，据说原本二十一世纪初，这里的夏天还是很冷的，几乎没有夏天，但是随着气候原因，高斯特泽玛区的也逐渐有了炎热的夏天，现在的夏天，高斯特泽玛区科可以最高达到三十度。
　　“南极的大冰块在融化，现在就来南极旅游吧——”星宫自言自语地读着对面大楼上的广告词：“一起去看欧罗拉在夜空上划过——真好啊。”
　　那旅行广告似乎收到了星宫的命令，在星宫的眼前弹出了广告：
　　南极一日游，二十八万C券。
　　“二十八万就去玩一天......？”星宫痛苦地咧着嘴，她看着自己显示在广告旁边的账户余额：一千四百C券。
　　“果然还是回家躺在床上用VR去一趟比较现实。”星宫内心暗自想着。
　　“灰鬃站到了，请各位乘客拿好随身物品，欢迎再次乘车。”车内的语音播报响起，星宫扶着前座站起身，走下了公交车。
　　外面比车里冷，星宫赶紧把手插进了上衣口袋里。
　　灰鬃车站距离她打工的地方没有多远，星宫沿着这条路向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那招牌——
　　一个巨大的扳手灯板，蓝色的霓虹灯闪烁着，旁边大字写着三语店名：
　　LingdangIslandConvenienceStore
　　鈴島コンビニ
　　铃铛岛便利店
　　这三种语言的店名并列在招牌上，发着红色，蓝色，黄色的霓虹灯光。
　　这三种语言也基本上代表了高斯特泽玛区居住的人员构成。
　　“自2000年的三战后，明明世界都统一成一个政府了，结果到现在语言还没统一，真是脑袋痛。”星宫挠着自己的头，说着一口流利的“云城语”。
　　而且星宫一直很好奇，明明大家脑袋里都安装了翻译软件，这个便利店非要搞个三语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看一眼就会有翻译结果出现了。
　　云城语脱胎于世界政府推行的新世界语，是亚洲语系和欧美语系的结合，星宫自出生起学的就是这种语言，听星宫的父母说，自己家祖上原本是两个国家的人，这两个国家星宫只在教科书上见过，甚至国家这个概念也是在教科书上听来的：爷爷是日本工人革命共和国人，奶奶是神州人民及远东工人共和国联盟（一般简称神工联）人，官方语言分别为日语和汉语，两个国家的关系是世界工人联盟阵营的盟友，只不过神工联是工人联盟的领导国罢了。
　　这也难怪，当初的神工联是世界上和北美民众共和国并列第一的超级大国。不过往事成风，现在地球上只存在世界政府和特批独立城市，云城就是一座特批独立城市。
　　所以星宫实际上还会日语和汉语，虽然这意义不大了，现在人人都能依靠脑机内自带的翻译软件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话。
　　星宫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抱怨这些无聊的事情的时候，得想好一会怎么和老板解释。
　　星宫这样想着，趁着马路上没有车，赶紧快步跑了过去。
　　这家“便利店”规模不大，就像一般的便利店一样，从外面的大玻璃上可以看到店内的情况，玻璃上还贴着促销海报：京西公司新品，能改变颜色的R7080义眼，搭载最新16K至臻超清摄像头，狙击手都在用！
　　没错，铃铛岛便利店主要经营的不是什么别的商品，而是义体专营店。
　　星宫小心翼翼地推开便利店的门，把头探进便利店。
　　便利店里正放着TheHouseoftheRisingSun，也是一首老歌，是动物乐队的那版。
　　收银台后面站着她早在一小时前就该下班的同时——张新城。
　　张新城今年二十一岁，是个还在读大学的宅男，留着一头短发，刘海好久都没有剪了，遮住了眼睛，染成了白色，眼睛上架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绉绉的，他穿着店员的工作服：衬衫和黑色长裤。
　　张新城手里拿着本杂志，似乎没有注意到星宫。
　　“抱歉，我，我来晚了。”星宫挤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开口说道。
　　“嗯？”张新城这才放下杂志，看向了门口。
　　“靠，你才来啊，我都等你一小时了（中文）”张新城抱怨道。
　　“すみません（对不起嘛）~”星宫不好意思地回答着，笑嘻嘻地进了便利店。
　　“我是无所谓啦，老板刚才可是生气了（中文）”张新城说着，用头点了点后面的老板办公室：“你可有的倒霉了！”
　　星宫走进便利店，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放在收银台上，赶紧说道：“行了，赶紧把工作服脱了，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啦！（中文）”
　　“真是，等着。”张新城说着，就走进了另一边的员工休息室，关上了门。
　　星宫看了一眼收银台上的杂志，不出所料，这个人又在看拼装玩具——钢达。
　　不一会，张新城换好了自己那一套纯黑的衣服，从员工休息室走了出来。
　　“你那套我昨天顺便帮你丢洗衣机洗了，刚刚晾干。”张新城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啊，谢谢！话说，你这是又要买新的了吗？”星宫说着，指了指收银台上杂志里的玩具。
　　“嗯？啊，是啊，这是最近新番里刚出的机体。”张新城说着，就走到了星宫的身边：“我和你讲，这个可真是不容错过，男主角是病毒携带幸存者，能和这台三叉戟兽号钢达达到百分之两千的同步率，最近火的一塌糊涂，M站上评分一直都是十分。”
　　“哈......”星宫挠了挠头：“这个玩意可是卖一千五呢，没问题吗，你的工资？”
　　“没问题，我已经攒出来了，到时候拼好了给你看看！”张新城越说越起劲，再这样和他聊下去就要耽误事了。
　　“是不是星宫那个混蛋来了！”老板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来。
　　“我，我不和你聊了，我得快点上班了！”星宫说着，慌忙地跑进了员工休息室。
　　“一定要看《钢达2189》啊！”张新城的声音被星宫甩在了门外。
　　星宫慌忙地换好衣服，然后从员工休息室走了出来，星宫把自己的头发扎成了双马尾，这样看起来利落一些。
　　在休息室外，她的老板已经站在门外等她了——那是一个金发的，和自己身高一样，差不多只有155的女孩，她那一头金发胡乱地卷着，在她的身后披散开了，她嘴里叼着一根烟，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写着不满和生气，她双手叉着腰。脖子上安装着一个机械项圈，项圈上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她穿着一身背带裤，上半身穿着条纹卫衣，两条手臂裸露在外面，全部都改造成了机械手臂。
　　她的老板叫做龙宫染，没人知道她今年究竟多大。
　　“你迟到了！”龙宫用她那经过处理的声音，发出来的是壮汉的声音，非常违和。
　　那声音震耳欲聋，星宫被喊得缩了缩身子。
　　“呃，对，对不起。”星宫小心翼翼地道歉道。
　　“哼！”龙宫这才按了一下脖子上的项圈，似乎是按到了一个隐藏的按钮，红色的闪光熄灭了。
　　龙宫的声音恢复了她本来的声音，那是一种略微尖锐而且非常稚嫩的女声：“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迟到！”
　　“嗯......学校布置作业太多了，一时间写入迷了，就，就忘了......”星宫编了个谎话，然后赶紧双手合十，道歉道：“对，对不起，下次不会了，请不要开除我！”
　　“扣工资！”龙宫继续生气地说道：“这个月你迟到一小时，扣你这个月二百块钱！”
　　“呜呜......”星宫哭丧着脸，但也没办法，总比被开除好：“知道了。”
　　如果找到工作就一定要想办法保住，因为人能干的工作已经少之又少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无人AI全自动做不了的呢？
　　只是这家便利店有一个核心理念：让客户体会到高端客户的定制体验。所以才雇了负责接待的雇员，不然只要有个工程师帮客户换零件就已经是很厉害的便利店了。
　　“对了，你捣鼓的那个机器人，我帮你看了看。”龙宫继续说道：“上次的问题是你安装的摄像头型号不行，太旧了，配套软件已经没办法和其他新品软件兼容了。”
　　“啊，这样吗？”星宫内心想着：“不管嘴上怎么毒，龙宫还是比较热心的。”
　　“这会也没客人，你先和我来办公室看看吧。”龙宫说着，自己走进了办公室。
　　星宫当然更热心于这件事，于是二话不说就跟着龙宫进了办公室。
　　在她们两人面前放着的，是一堆零件，有条理地堆放在龙宫的办公桌上，在正中间，一个黑色的圆柱形机器人主体正躺在桌子上，它有一圈摄像头，环绕在它柱形的还没有喷漆的身体上，左边放着的是主板之类的内部插件，似乎正在连着电脑做调试，右边是功能部件，有电击枪的原件，承重模块，甚至还有可以挂载枪械的专用机械臂。
　　这机器人是星宫自己研发的，研发的初衷是为了防身。
　　“你的想法还不错，依靠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在机器人的平面上围一圈来做到无死角可视范围，但是这几个摄像头之间的型号都不一样。”龙宫说着，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上面显示的都是冲突警告：“哝，看到了？互相打架。”
　　“怎么会......”星宫挠了挠头：“我在楼下市场买回来的时候特意查过型号啊，应该不会冲突才对。”
　　龙宫听了，把嘴里的烟吐了出去，吃惊地看着星宫：“楼下市场？那种破烂地方你也去。我说的这里面怎么有个型号写着日落A55号，我就知道有日升A55，第一次见日落A55，看来是你让小贩坑了啊，连改文件名都能改错的。”
　　“可恶，居然骗我！”星宫咬牙切齿地跺了跺脚：“我说为什么他愿意一百块钱卖给我！”
　　“一百块连日升A55的预订价都给不起，真是的，贪小便宜吃大亏。”龙宫忍不住笑了出来，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笨的人。
　　“我回去就找他算账！”星宫气呼呼地说着，然后拿起自己的机器人，伤心地看着：“看来完成它还要段时间啊......”
　　“不用了。”龙宫说着又自顾自点了一根烟，继续说道：“最近店里淘汰了一批废件，我寻思扔了也是扔了，不如帮你按上得了。”
　　龙宫说这，调出了电脑的控制台，输入了一串指令。
　　所有报错瞬间都关闭了，留下的只有一个快速加载的对话框。
　　“老，老板！”星宫感动地看着龙宫，想要拥抱一下龙宫，龙宫慌忙用手按住了星宫的脸，嫌弃地说道：“别来这套！要想感谢我就别拿这个月工资！”
　　星宫一听事关工资，马上换了话题：“我，我会努力工作报答您的！”
　　龙宫不禁叹了口气：“真虚伪啊，你这混蛋。”
　　“那，那是不是把剩下的零件安装好，它就能启动了呢？”星宫继续问道。
　　“嗯，后面的步骤就你自己来吧。”
　　正当龙宫刚刚说完，门口的欢迎客户的播报声就响了起来：“欢迎光临铃铛岛便利店！”
　　“快去工作，等闲下来再说这些。”龙宫用夹着烟的手向外挥了挥。
　　“是！”星宫说完，就快步跑了出去。
　　“欢迎光临——”星宫刚说完，就愣了一下，这次来店的客户，似乎有些特殊——
　　“给我......给我来瓶酒。”一个蓝色头发的女人，正手里拿着一瓶酒，醉醺醺地趴在前台。
　　至于特殊在哪，她身上正穿着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