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休止

　　"喂喂喂，嗯，好好好……是是……错了错了…真不鸽了真不鸽了。"
　　"我们是兄弟，我怎么会鸽你呢？"
　　"啊什么，你说你是平台的客服，公司规定不可以称兄道弟的。"
　　"啊……行行行……"
　　陆休止挂断电话，但转眼电话又duangduangduang的吵了起来。
　　啪叽，陆休止接听。
　　"啊对对对对对！你别急，这稿子我马上……"
　　"你对你［］了个头！！！！"
　　一个暴躁的男声冲进了陆休止耳中，陆休止先是被这恐怖的分贝给吓了跳，随即捂着耳朵对着手机冲到。
　　"我［］，爹！"
　　电话那头也起了脾气，但很快就随着一个巴掌声安静了下来。
　　"喂，是我。"
　　"哦，这不老妈嘛，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陆休止摸了摸鼻子，全然不管刚才那巴掌打在了谁脸上。
　　"唉，就是，儿啊，妈和你商量个事儿。"
　　"不用，妈，你儿懂事，会做饭会洗衣，闲着没事能赚钱，工作996从不耽误时间，有副业有投资，您别看我在家懒散，我工资可是从没低于四位数过的！"
　　"我可是万恶的中产阶级！"
　　电话的另一头不说话了，陆休止便又是说道。
　　"老爸老妈你们只管忙活，您儿子厉害着的，饿不死，家里这么大我啃沙发都能活！您两位只管纵横商海，儿子我祝爹娘金银财宝滚滚来！税收按着万来交！盈利按着亿来收！"
　　电话另一头沉默得要死。
　　"儿啊…"
　　"我在。"陆休止答到。
　　"这一次，你妈得去国外忙活忙活，带着你爹这个破绽。"
　　"那老妈这不得赚得盆满钵满。"
　　"还贫嘴。"电话那头传来阵阵笑声，"你妈我忙活这大半辈子，最亏欠的，就是你了。"
　　"什么玩意，最亏欠的不该是没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吗，我想当哥哥好多年了。"陆休止对着电话那头的老妈打趣道。
　　"得了吧。"电话那头也笑得不轻，但看的出来，他们没有考虑。
　　陆休止也明白。
　　当年老爸老妈看到了商机，顶着爷爷奶奶的劝，一男一女抱着行李对着沿海城市就是一个相位猛冲，留一个两岁出头的陆休止待在老家。
　　那年陆休止才两岁啊，一家父母就给跑完了，只留下一句对不起爹妈，儿女必须发财，不能让后代穷一辈子，就这一句话，陆休止就跟这爷爷奶奶过日子过到读大学。
　　一切都在大二的时候变了，外地一个电话，陆休止听到了他那阔别16年毫无联系的，老妈的电话。
　　等到了归宿假，陆休止回家，就看见了一个穿着西装的啤酒肚大叔跪在他奶奶旁边，一旁坐着的，就是一个连皱纹都压不住美貌的老妇人。
　　一家人，隔了16年的相遇……
　　陆休止的母亲，苏良央。
　　陆休止的父亲，陆有方。
　　他妈看见陆休止进门的一下，一个在远方漂泊十几年的女强人，心如钢铁的她一下子哭了出来，抱着陆休止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些年父母俩过得苦，也不敢回家，不敢回去面对当初劝自己的爷爷奶奶，更不敢面对那个被抛弃的，尚未懂事的陆休止。
　　一个电话都没有往来的时光，在最后，会溶解吗。
　　陆休止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第一个叫了声。
　　"妈？？"
　　直到现在，陆休止还觉得不现实。
　　他现在正居住在一个带着二层楼的大房中，有落地窗，更有放在卧室里面的马桶…咳，独立卫浴，不住别墅真的是因为老家这边没有别墅卖。
　　真的就……我当了十六年的孤儿。然后老妈突然一个电话告诉自己。
　　你完了，你成为了亿万富翁……的独生子了。
　　这不是陆休止敢想的，和老人居住的时间里，他想的其实是大学出来该怎么在短时间内养活自己然后立刻，马上的回去孝敬自己的爷爷奶奶。
　　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和爹妈住没什么概念，但和家中老人住，对年岁增长和生死离别就格外敏感，而且普遍的……
　　不爱钱。
　　陆休止只能说，真不爱钱。
　　家里父母总嘀咕着什么亏欠了自己，别人给零花钱是什么微信转账或者给红包，家里人直接送房子送车，或者是送手表，价值过十万的手表。
　　当时陆休止被拉到房产中介哪里人都是懵的。
　　我这个年纪，别人都还在为房贷焦虑，我直接就买房了？？？
　　合着我大学打工存钱三千块加父母资助接近两百万直接买下了主城区繁华地带二层楼的高级住房。
　　这…还敢再演一点吗？
　　陆休止打了个哈欠，抱着画板开始涂涂画画了起来。
　　大一的时候，他就规划好了自己的一生。
　　他是个画家，只接私人订单……或者商业订单的画家。
　　画涩图的。
　　而且不是一般的涩图。
　　自认不爱钱的陆休止，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需要钱，不论是神色忧郁的爷爷奶奶，还是周围不断攀比家境的傻鸟，他很烦，但他知道他没得比。
　　他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可怜虫罢了。
　　他得搞钱，搞大钱，如果他的学费无法逃脱爷爷奶奶的退休工资，那么这将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陆休止，一个从小学二年级就开始霸榜年级第一的学霸，初中也好高中也好，一个没有感情只会对着爷爷奶奶笑的冰冷假人，所有老师对他的评价就是:
　　能学，肯学，懂事，以后啊。
　　一定能成才。
　　国家不收18岁以下的童工，那陆休止就去找熟人，去家附近的餐馆打工，那年他十五，抱着阿姨给的三千块就想着回家藏到爷爷的钱包里面去，那阿姨看着陆休止，心疼的拉着硬是多塞了六百块。
　　陆休止知道苦工不赚钱，但他知道所有的专业知识只有在大学才能产生质变，他奋力的读书，奋力的读……
　　然后倒在了学费的面前。
　　两个老人，一个月的退休工资满打满算才两千出头，一个大学，能够让他大展身手的专业，一年报价是三万四。
　　爷爷奶奶最后找到了他，拉着他的手气势汹汹的说道。
　　我孙子就是能成才，就是能干成大事，不要怕什么没钱，你爷爷婆婆没钱，也不会让你没钱！
　　大不了就把这房子卖了！大不了就你爷爷婆婆后半辈子不活了！也要供你把这大学给读完了！
　　陆休止什么都没听见，他拉着爷爷的手，笑着说。
　　"卖什么房子啊，我成绩好着呢，大学求着我还来不及呢。"
　　他爷爷不说话，看着陆休止，但他爷爷看不通透的，陆休止，是一个冰冷的假人。
　　他最后报考的一个本市的大学，一年专业的报价是六千，大专，整个大学除了便宜没有其他特点。
　　学出来了，大抵也是等死了。
　　陆休止有自己的活法，更便宜的活法，用不到爷爷奶奶卖房，更用不到他们苛刻自己的退休工资。
　　他拿起了画笔，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圈子里，弄出了……一点小小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