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就是老子的master吗?

　　第二日清晨，大学城附近的出租屋内。
　　一夜未眠的男人，正斜躺在电脑椅上思考着什么。他样貌普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眉头紧锁，双眼有不少熬夜后的血丝。长长的睫毛下，是被眼镜压出白痕的鼻梁，嘴唇较厚，几日未修剪的胡须，让整个人更显憔悴。这普通的颜值，就和河底卵石一般，无数人从他身边流过，却无一人为他驻足。再看看卫衣下那身赘余的脂肪和满屋子的手办、周边，没错了，这就是属于地球上最神奇物种之一——“宅男”的乔旭了。
　　直到现在，乔旭仍觉得昨天所有的经历，就像做梦一样。自昨天深夜回来后，他整晚都在思考一个问题：要不要相信那两个神秘人的话，去为未知的灾难做准备？
　　刀疤脸问自己要不要挂，即便他一再强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结合他俩的自身情况和所作所为，很显然在暗示他“出了一些会危及普通人的大事儿”，这样的信息不就是最大的挂吗？万一真是啥《后天》《2012》那种大灾难，自己就相当于是在末世求生之中提前起跑了呀。
　　但这毕竟都是自己推测出来的，而且报警电话之后再打也打通了，救护车的尖鸣声虽仍能偶尔听见，但已不再如早晨那般频繁。万一那俩只是疯子，所谓的95式不过是玩具，万一刀疤脸只是开了个玩笑…………
　　乔旭扭动了一下僵硬的躯干和头颈，无意中看到了面前电脑桌上的照片，焦虑的心情瞬间缓和了下来。照片里小小的他，面色既欢欣又紧张，站在一对同样神态的夫妇中间，三人左边则是一位一脸严肃的老人。这就是乔旭曾经的家，然而一场车祸彻底葬送了这对长年在外打工的夫妇，只留下年仅14岁的乔旭和爷爷相依为命。
　　许久之后，乔旭长舒一口气，彻底下定了决心，如果自个儿的推测是假的，那无非损失点钱财罢了；可一旦推测为真，自己和爷爷存活下来的概率将大大提高。至于说当猪脚，收后宫？笑话，你见过哪个丧尸文猪脚的系统，学小胡子自焚而亡的？
　　既然内心笃定，那就开始着手准备吧。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偶尔才拨通的号码。“哈切！”怪哉，这才刚十一月，天气咋就跟冬天似的。
　　“喂？侯个？”电话接通，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响起。
　　“咿呀，是喔…………”乔旭急忙用方言回应爷爷，让他赶紧储备食物、药品、水等各类物资，没事千万别出门，好好在家等他回去，以及种种注意事项。最后还反复说着一句话：“你一定要信喔！”
　　“晓得勒，喔信你。”作为一名退伍老兵，爷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并未详细追问，只让他尽快回家。
　　挂断电话，乔旭却一脸苦笑，回去？哪有那么容易。nc地处东煌人口最密集地区之一的长江中下游平原，一旦真发生极端气候或其他灾难，而不封闭管理，公共交通绝对会崩溃。可按照自己的推测，灾难爆发迫在眉睫。所以，与其坐上随时可能会崩溃的列车，倒不如先准备好物资，等苟住第一波，再徐徐图之。
　　当然，系统自燃前提到的数据库，也是促使自己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只是那个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不是说好了锚定了啥的吗？
　　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乔旭拿出纸笔，打算先整理一下思绪。
　　“突发事件应对准则：
　　1.不做圣母，不帮圣母，有条件第一个杀圣母。
　　2.财不外露，一天两顿，让自己看上去和别人一样饿。
　　3.…………”
　　这些并不是写给别人看，而是用来警醒自己的。在各种类型的天灾面前，普通人比专业的营救人员更加脆弱，所以一切行为都应以明哲保身为准则。很多灾难片里，主角在光环笼罩下，常常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奇葩行为来推动剧情发展，也许让身为观众的你觉得，我来我也行。但现实可不是电影，一颗锈铁钉、一次扭伤，可能就直接要了你的命。
　　将写好的准则贴在门背，乔旭被冻得不停打喷嚏，不得不祭出冬日保命神器——棉袄棉裤。装备升级后，重新坐回桌前，继续制作现实计划。他昨晚睡不着，在某乎、某吧等各论坛翻阅了超过100篇末日求生文，刨除异能文、升级文、菜刀党这些对自己来说不切实际的文章，剩下的基本都是末日蜗居苟活流。想想也合理：现在的城市居民大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或许有些能跑个全马，有些深蹲拉个60kg，但面对灾难求生的复合型要求，都是短板无限断，长板一点点。无力也无胆出去闯荡，自然只有蜗居苟活。所以，具备同样身体状况的小乔同志，也光荣地步入了苟活这一阵列。
　　但是，环顾这二十来平的出租屋，乔旭烦躁地挠起了头，因为他很清楚，蜗居于此，绝非长久之计，自己最终还是要回ah省老家。
　　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打开存折，看了眼余额，乔旭开始列需要采购的物资清单。
　　“耐储存类食物：方便面、米线、河粉各五箱，自热火锅\米饭十箱，肉\水果\蔬菜罐头各五箱，肉干\肉脯五箱，小麦面包\大列巴各三箱，大米三十公斤装十袋…………”
　　“冷藏食品：速冻饺子三袋、冻全鸡三只…………”
　　“蔬菜：土豆、玉米…………”
　　”饮用水：箱装矿泉水五箱，桶装水五桶…………“
　　”药品；布洛芬，阿莫西林，退烧药…………“
　　“零食：…………”
　　“易耗品：牙膏、牙刷、沐浴露、洗发水、洗衣液、卫生纸…………”
　　很显然，这张物资清单上的物品数量并不是很多。不是乔旭舍不得钱，要知道，来nc上大学后，老爷子就将父母一半的遗产交给了他。虽说不多，可也有好几十万。
　　主要还是出租屋的储运能力太差了。储存不仅仅是要有地方，还要有适合搬运的设施和通道。有些求生文里，主人公买了300袋大米、300袋面粉，要搬上16楼。家门多宽？能不能过车？电梯载重多少？能不能上托盘？地面承重多少？能打垛多高？300袋大米多重？囤这么多物资，很显然不现实。
　　“取暖设备：酒精炉、固体酒精、煤炭、暖贴…………”
　　就凭这天气，乔旭十分怀疑接下来会是电影《后天》真实再现。
　　“至于电力，万一大停电，只能靠之前买的太阳能发电器了，维持手机这样的低功率电器应该没什么问题。”一边想着，乔旭一边写下“……充电宝三个，手摇充电器、手电筒若干，望远镜……”等小家电和百货的名称。
　　这也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永远呆在室内的第二个原因——能源自给能力有限。为了应对停水停电，很多人都意识到太阳能发电、净化水的意义，可很多末日文里，主角就买了10平方的太阳能板配个10度电的储能，却想着带净水器、电冰箱、电热毯等一堆家用电器，咋想的？算过板子效能衰减和总功率吗？
　　总之，维持最低的接收营救信息的电力就好，别的就别奢望了。
　　清单暂时停止，乔旭停下笔，仔细观察起这个自己接下来要躲藏几个星期、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小屋，一居室，卫生间在阳台，一张床，一套桌椅柜，一台台式电脑，一个电饭煲，半袋米，几箱零食，这基本就是他的全部家当了。缺失至亲爱护所带来的孤僻，让他花了三年时间都没办法与室友相处好，所以也就在外租了三年房子。
　　这是个老小区，最高建筑不超过6楼，出租屋在小区深处楼栋的四楼。乔旭打开门，试了试这扇老旧防盗门的防御力，差点把把手给卸了。看来，门是肯定要换的，但是也不用太在意，因为要是真被人惦记上了，一扇门就能永远护住你？不可能的。有些求生文写，换防弹玻璃、高强度防盗门甚至是银行金库门的，年轻人，你见过直接砸墙、拆窗框、拆门框的吗？爷爷就跟曾经讲过。要知道，任你门板再厚，民用水泥墙的厚度和硬度可就只有那么一点。
　　关上门，将自己埋进座椅，乔旭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点开那个蓝色锉刀怪的图标，看见手机没有反应，始终黑屏，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昨晚就已经烧坏了，看来清单里还得加一个诺基亚手机了。
　　放下手机的乔旭心知肚明，就是手机没坏，他也必然会失去自己的精神支柱。于2017年6月开启公测的《碧蓝航线》是一款以军武拟人为题材，舰娘为特色的战舰拟人即时海战手游。虽然不是开服玩家，可我也与这款手游共同走过了八年的人生，早已将其视为生活的一部分了。然而，在运营了整整十八年后，《碧蓝》还是无可避免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宣布于2035年10月正式关服，无数ls……指挥官在关服直播中泪洒当场，自己也是如同空巢老人一般，生活就像缺失了一大块那般的空虚。
　　啊，不想了不想了，要加快进度了，不然今天可就完不成物资储备工作了。
　　起身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乔旭坐回电脑桌前，开始着手解决最后一个物资问题，如何处理排泄物和生活废弃物？
　　现代住宅的生活，往往需要大量公共设施提供支持才能运作，一旦事态恶化到停水停电了，排泄就成了大问题，随地大小便会让家里臭不可闻，生活质量急剧下降。但要是还用水冲，别人水都没得喝，你还用水来冲厕所，不就变相在告诉别人这里物资充足吗？
　　这一点，自己也没啥好办法，先用猫砂和应急厕所将就吧，等回老家了，有旱厕的话，问题应该不大。
　　至于生活废弃物，几乎所有末日求生文都当废弃物不存在，可厨余垃圾、生活污水咋办呢？每个成年人每天会正常产生2kg的废弃物，这要是不扔掉，过个半年，家里都要被埋了。
　　………………
　　待到乔旭将方方面面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理清、整理、思考完毕后，时针针尖已悄然挪到了最高点。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来了，这么多物资，以何种方式采购才最安全呢？要知道，一旦未知的灾难爆发，处于崩溃的社会秩序，会迫使普通人想尽一切办法获取物资。自己开车一趟趟买，每多跑一次，被邻居街坊碰上的概率就大一分。而且小区虽老，监控可还不少，万一被监控后面的有心人发现，那才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可要是叫人送货上门，发货方的所有人和你，就都知道物资储存点的大概地址了，真要是逼急了，带着一伙人一家家的搜，暴露风险同样很大。
　　咋整呢？乔旭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决定走关系解决。关好门后，去杨叔店里蹭吃蹭喝的同时，他把清单给了杨叔，借口班上办活动要采购，食品、百货之类的就拜托给杨叔，按照清单上的双份数目买，并特意要求找距离较远的经销商采购。
　　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因为杨叔有正规的批发渠道，而且杨叔那店铺也用得着这些货物，量大一些不会引人注意。二来，杨叔的店铺离出租屋不远，收到货后自己背着背包——实在不行就拖个行李箱——一趟趟运就是了。
　　采购双份物资是想留一份物资给杨叔一家子过冬，就算万一，真有歹徒顺藤摸瓜找来了，起码不会饿的失去反抗能力。
　　吃饱喝足的乔旭在婶儿”花钱大手大脚“的唠叨声中，带着问刘婶儿借来的老年机，哼着小曲，穿过小区大门，行过斑驳阳光，踏入昏暗楼道，打开吱呀作响的房门。
　　然后，看见一只半人高的动物，
　　把玩着黑屏手机
　　叼着烟
　　”你就是老子的master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