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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舱门的玻璃，能看到深夜的西安城仍然灯火通明。这是个好现象，说明电力短缺或灯火管制这些危急状况还没有波及到首都。
看着地面上那些如金色纤维般纵横交错的灯火，城市中密集的灯光汇聚在一起，照亮了这片古老的土地；再看向远处的关中平原，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夏晨林突然觉得每一点灯火就是一个人的意志，千万人的意志集中起来，就是对抗这深邃黑夜的光之海洋。
早已按压在自己心中的情感此时翻滚起来。
自己所在的193实验部队也处于即将对柳州发起进攻的第19集团军之中。
这个事实在夏晨林向郑舰报出部队番号后，双方就已经心知肚明。
而他们因为不想破坏轻松的气氛，都暂时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明天夏晨林和他的人形部队将会随19军向柳州突出部发起进攻，成为“燎原之火”行动进程中的一枚齿轮。
而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郑舰，就是即将把自己和三十多万战友推上最危险的前线的人。
自己来迎接总参谋长的目的，现在是时候传达给郑舰了。
“我知道总参谋长在今天下午下达了开始‘燎原之火’行动的指令。”
夏晨林仍然看着窗外的城市说道。
郑舰显得很平静，似乎没听到夏晨林说的话一样。
“我们16机步师在第19集团军内，将会作为先锋部队最先发动攻击。袁凯森将军让我代他向您致敬，并且保证完成任务。”
郑舰没有说话。总参谋看着窗外的黑夜，神情格外冷淡。
他知道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夏晨林和81-1，也是即将因为自己命令而参与开战以来最危险的一次作战行动的孩子们。
这是自己必须做的事情，早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
“但是我也收到了总书记在今天下午发布的39号全国人民通报。”
夏晨林又加了一句感觉有些微妙的话。
郑舰若有所思地看向夏晨林。正在思考他前后两句话的关联性。
“现在人民解放军全体部队都已经接到了总参谋下达‘燎原之火’行动开始的指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参与这次‘燎原之火’行动的作战的部队，77机步师和78空突师现在正在重庆向南移动，65机步师、48机步师和93空突师现在在成都向东南方向移动，99空突师正在泸州，41机步师在宜宾，12装甲师和84装甲师在贵州……
“另外还有内江、资阳、自贡、乐山、眉山、遂宁、延安、玉溪、怀化、张家界、昆明、安顺和遵义等城市都在有师级规模的部队在进行战略调动中。
“你想说什么？”郑舰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夏晨林。
夏晨林说的这些军队动向都完全正确，而一个基层士兵竟然能掌握如此详细的战略调动动态，这让郑舰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尤其是陆军航空单位和空军的同志们应该是能直接看到的……总参谋长你有终端吗？请打开看看。”
郑舰从口袋里拿出终端，刚打开屏幕便看到了首页上醒目的头条：
各大媒体和民间自媒体都通过无人机正在各大城市的上空进行直播，直播的画面则是正对着下方的城市楼群，似乎是一同在等待什么东西的出现。
中央电视台的央视新闻也在这次的直播浪潮之中，他们无人机的所在位置就是在首都西安。郑舰立刻看向窗外，仔细搜寻了一番之后才发现远处黑暗的天空中确实有一架闪烁着红绿色信号灯的无人机在盘旋。
“正如一些人所说的，‘这次作战行动不可以被单方面地定义为特攻’。
“‘特攻’是十死无生的自杀式攻击，而第19军虽然即将面临的是南宁方面美军的大规模正面进攻，在援军抵达之前几乎必定全军覆没，即使如此，成功的希望仍然存在。
“我相信总参谋长就是基于这样的出发点，就是因为相信第19军可以做到切断河池的美军并坚守到援军抵达，所以才会制定这项计划。
“但更重要的是，不仅是我一个人。”
夏晨林看了看时间，随即微笑起来看向郑舰。
“全国人民都会给予总参谋长以他们的回应。”
郑舰在这时才终于理解了夏晨林的含义。
似乎是照应了他的想法……
在一个集团军的兵力即将深入敌后的进攻前夜，在中国历史的车轮驶入了最泥泞的战争泥潭时，在被最浓重的黑暗笼罩这片神州大地的这一刻，人民点燃了他们的火把，照亮了这黎明前的黑暗。
如同燎原之火。
“武运昌隆。”
“出师大捷。”
“势如破竹。”
“凯旋而归。”
资阳、乐山、眉山和遂宁的上空最先出现了——由千百架发着黄色光芒的小型无人机在城镇和山峦的上方组成的三维立体字幕，点亮了这无边的黑夜。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
“不忘初心，牢记使命。”
“为共产主义事业而奋斗！”
自贡、怀化和延安上空也亮起了更多的无人机所组成的立体字幕。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那些无人机的型号和生产商各不相同。这不是政府组织的宣传活动，所有的无人机均是由民间团体或组织提供，所有的三维立体字幕编辑全部是由民间组织所完成的。
此时仍然有多个城市相继在上空点亮了巨大的发光立体字幕，如同长城上的烽火台一般在全国各地蔓延和扩散。
郑舰的终端上原本是一片漆黑的直播屏幕，现在和这些城市一样迅速地被点亮，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的重担减轻了许多、许多。
人民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
一股暖流从自己的心脏向全身流淌。
紧接着更加让自己震撼的景象出现了。
重庆、成都和西安，现在中国最大的三座城市，这次不是无人机，而是全城停电。
在三座城市陷入短暂的黑暗之后，地面上突然再次亮起了灯光——是由街道上的汽车和路灯所组成的灯光。
这些车辆和路灯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各城市建设行政管理局和无数的车主默契地配合起来，在城市中有序地排列出了几个行楷字体的大字。
从城市正上方数千米的高空俯视，就看到了这气吞山河般巨大的字幕——
“中华人民共和国必胜！”
“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祖国永远记住你们。”
数万辆汽车同时鸣笛致意，无论男女老幼，千万民众走出家门站在街道上向着天空激动地挥手。许多人的手里拿着简易的红旗，还有人站在车顶上挥舞着旗帜，甚至有数十人组成的团队在广场上拉开了篮球场那么大的巨型五星红旗。
他们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什么。
“祖国永远记住你。”
“祖国永远记住你！”
“祖国永远记住你……”
在各新闻媒体的街头摄像机中，人们不约而同地这样说道。
全国人民和各民间组织秘密举行的超大规模集会，甚至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市级以上的政府部门，终于顺利地在19军出击前夜以无比恢弘的形式传达给了每一个前线战士的心中。
和每一个肩负国家和民族使命的领袖心中。
……
郑舰坐在机舱中，看着舱门外的西安城。
沧桑的脸上映射着城市里超大型字幕发出的淡黄色光芒。
明明已经是战争最艰难的时刻，人民却在欢呼雀跃，用最大的程度祝愿即将奔赴前线的解放军战士。
郑舰知道她一定也在这茫茫人海之中，做着自己的奉献。
自己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当想起自己能否回应人民的期待，自己是否有资格承担起这样庞大的责任，郑舰就无法放松地接受着一切。
“党中央和军队的最高主官，永远只能在人民背后撑起一切的责任。”
……
郑舰从舱外收回了视线，用略显疲惫的声音说。
……
“但您现在坐在我们的面前。”
夏晨林正襟危坐，以截然不同的语气——精神抖擞地对郑舰说道。
“一名前线士兵，和一名新型战术人形的面前。”
郑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这才逐渐明白了一切。
在这两个年轻人的心中，他们已经看到了自己——这人民背后的支持者，所做的努力和所肩负的使命。即使是黑暗而令人绝望的战略决策，还是对人民军队和国家未来的期望，都已经被这两个年轻人所知晓和理解。
在这一瞬间郑舰终于感动得热泪盈眶。
从自己和她分别之后，从未像现在这样心中掀起波澜。
在这两个年轻人的背后，就是现在站在街头和广场上向自己欢呼的全国人民。数亿人的心愿通过他们才得以当面传达给了自己——本应永远身处于黑暗中奉献祖国的自己。
而自己的身后，则是各大军区及战区职、中央党委、国防部、国安部、外交部、司法部、公安部、民政部等等国家机关的最高领导团体，一群和自己一样站在人民背后的人。
军人的尊严最终得以让他控制住了情绪。
自己是总参谋长，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态，这是不可懈怠的。
即使如此……
“谢谢你们。谢谢你，夏晨林下士，战术人形81-1。”
郑舰终于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夏晨林和81-1也放松下来，回以会心的笑容。
…………
……
罗克萨特先生，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我们在黎明前点燃的火炬。
……
…………
“还有件事，你是怎么知道那么详细的战略调动的？”
“袁凯森将军告诉我的。”
“这孙子，之后可得好好教训他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