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8:24AM
　　李嘉图操控着自己的黑色豪车，熟练地切换档位，让车身在沙丘的阴影下尽情穿梭。
　　偶尔，他还会看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少女。
　　对方显得很文静，甚至像是很习惯了这一切似的，摇下一半的车窗，让高速带来的风吹在自己脸上，拂去早起的疲劳和困苦。
　　“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问哦。”
　　被这样的沉默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李嘉图开口道：“不过我不一定会回答。”
　　“嗯。”
　　西川透子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应了一声，可接着却再无下文。
　　吃了闭门羹的李嘉图顿时有些无奈。
　　但是，放着话题不进行下去也不是他的作风，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用自己最不喜欢的方式搭讪道：“这么不给面子的嘛...既然你不问，那就我来咯。”
　　李嘉图露出了坏心眼的笑容。
　　“提问，一个人被绑在火车的一条道上，而火车的另一条道上却绑着五个人，此时你站在火车的扳轨旁边，拥有决定火车到底往哪里开的权力，你会选择让五个人死呢，还是让一个人死？”
　　“诶？诶？”
　　完全没有意料到的问题轻松戳穿了西川透子的心理防线，她立刻手足无措起来，而这个反应却让李嘉图挑了挑眉。
　　“你不知道嘛，电车难题？奇怪，学校的哲学芯片和心理学芯片里面不是都有相关的教程嘛。”
　　“唔唔...”
　　听到“哲学”和“心理学”两个词，西川透子顿时变得更加畏缩了。
　　“其实...这两门课程我一直都没有上过。”
　　她小声地说。
　　“诶？”
　　李嘉图踩下刹车，让整辆豪车减速过弯的同时，问道：“不可能啊，这两门都是必修课啊。”
　　西川透子的头顿时压得更低了：“我可以免修...”
　　“嗯？那也不对啊。”
　　李嘉图追问道：“就算是免修，到时候也有独创性考试，这个可没办法免掉啊，政府的要求，就算是企业也得在表面上服从...等等。”
　　李嘉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恍然大悟，看向一旁的少女，却发现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头，用后脑勺对着他。
　　“不会吧，泄题？标准答案？”
　　“...”
　　西川透子默不作声，李嘉图只能看到她的耳根子处染上了些许羞红。
　　“算了，这种事情也很正常。”
　　李嘉图叹了口气，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面深究。
　　他给自己定下的当务之急，是和这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恐怖杀手的美少女搞好关系。
　　毕竟从回放录像上看，昨天他第二次被西川透子袭击的时候，她表现出了明显的争夺身体控制权的倾向，和她搞好关系，应该能很大程度上保证安全。
　　至于他的承诺...
　　李嘉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走一步看一步吧。
　　“所以抛开这个不谈，你会选哪一个？”
　　他一边悠闲地打着方向盘，一边追问道：“让五个人死，还是让一个人死？”
　　听到问题的西川透子小小地转头，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她思考的表情是那样认真，甚至李嘉图都能幻听到她大脑中数据流交错的沙沙声。
　　过去了足足一分钟后，西川透子抬起了头。
　　“我得出答案了。”
　　“哦？”
　　李嘉图饶有兴味地举了举右手：“那请问你的答案是什么呢？”
　　“我觉得...应该殴打出题人。”
　　西川透子认真地看向李嘉图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这种眼神让李嘉图的后背一阵悚然。
　　他只能打着哈哈，试图糊弄过去：“啊...真是富有创意性的回答呢，不过能不能请问一下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嗯？很简单啊。”
　　这次轮到西川透子惊讶了：“出题人显然是试图以一个审判者的立场对受问者施加单方面的精神压力，使用完全剥离了其他要素的抽象问题，将受问者置于无论如何选择都会受到道德谴责的情况下。”
　　“简单来讲，出题人根本就是想为难受问人！”
　　西川透子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作出拳击的姿势：“这样的出题人，必须受到正常逻辑思维的殴打，嘿！”
　　看着西川透子挥舞拳头的样子，李嘉图只能露出流汗黄豆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即使没有那些义体改造武器和另一个人格，西川透子依然算是个异类。
　　不过西川透子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撩起了兴趣，主动开口道：“还有什么别的哲学问题吗？其实我很早就想学习哲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都不愿意让我学...”
　　“额...”
　　李嘉图正想再整点干货出来，却看到眼前闪过了一块破旧的招牌，当即改口，踩下刹车，说：“我们还是等会儿再说这个吧，在这之前...”
　　少年用大拇指指了指车后座。
　　“那里面有块头巾和黑色面罩，以及一副眼镜，你把它们都穿上。”
　　“诶？哦。”
　　少女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反应了过来，乖乖地将上半身伸到后座，拿起了李嘉图说的那些衣物。
　　但她忘了一件事，她身上穿的并非自己本来发的衣服，简短的上衣没有覆盖腰身，她那纤毫分明的曲线就这样暴露在了少年的视线中，一览无余。
　　李嘉图不禁咽了口口水，随后强迫自己将目光转向了前方，心底暗自感叹起这一段是直路，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有一件事，疲于奔命的李嘉图也忘了，那就是这位女杀手小姐长得很漂亮。
　　漂亮到让人能喷鼻血的程度。
　　西川透子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默默地把衣服披到自己身上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活像一块漆黑的粽子。
　　又开了大概几十米后，沙丘和大型垃圾堆都消失不见，两人的面前豁然开朗。
　　“啊...这里是...”
　　西川透子睁大了眼睛，就连李嘉图都有些兴奋地正了正坐姿，轻声道：“欢迎来到死亡沙漠里唯一的绿洲，正午。”
　　少年在意识中将跑车的模式切换成了“自动驾驶”，放开双手，向着一旁的西川透子解释起来。
　　“二十年前，新竖滨刚建设不久，为了吸引逐渐增多的人口来到这个新的区块，政府决定降低入住金，减免房贷，一大堆移民就怀揣着能够安身立命的梦想来到这里。”
　　“但结果呢？大公司阳奉阴违，政府也翻脸不认账，几场大官司以后，混的不是很好的人就被扫地出门，从他们自己建起来的房子里被赶了出去，流落街头。”
　　“后来，不知道是哪个流浪汉发现了一堆被遗忘的别墅群，这些被自己建设起来的城市赶走的人，才有机会在这里落脚生存。”
　　随着少年的话语，一袭破落却生机勃勃的景象在两人面前展开。
　　一道峡谷从中间劈开了低矮的沙丘，在其四周，巨大的挡风板遮挡着风沙和过于酷烈的阳光，顶上的位置则用未知材料的透明风帆遮挡，为底下的别墅群投出一片温凉。
　　原本为富人专供的别墅早已破烂不堪，用各种铁块、塑料和垃圾填补破洞，挂上标语，可食用植物的藤蔓和树干占据了大片位置，偶尔还有小孩子从下面路过，试图偷摘瓜果，被主人追着跑到街上，迎面撞见了五光十色的热气和标语。
　　【好吃的合成热狗——大和田黄油！】
　　【修理，修车，好耶！】
　　【老爹武器店，妖魔鬼怪快离开...】
　　【出售涩情...全感VR碟】
　　狭窄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但李嘉图却并没有往那边开，而是朝着别墅背面的车道拐了过去。
　　在入口处，顶着一张娃娃脸的精壮少年正对着他们挥手。
　　“喂！这边！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