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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平等城纺织厂,启蒙区全境最大的棉纺厂。陈寿铭在几个年轻文人搀扶下来到纺织厂门口,朗诵着他创作的诗篇。下工后出来休息的纺织女工人们好奇地围过来。
……
再一重诅咒给暴虐的共和国,
他们乘着坚船利炮,
将奴役带给到我的家乡。
魔鬼武器是他们制造的枷索,
将一亿善良的人民变成囚徒。
我们织,我们织。
梭子在飞,织机在响,
我们纺织着,日夜匆忙。
魔鬼国家,我们在织你的尸布,
我们织,我们织。
这座工厂雇用两千名女工,三分之二来自良心岛,受过五六年科学薰陶。已经有几十人通过考核,成为会员。十分之一的女工报名成为学员,下班后就去夜校上课。她们将成为科学专家、高等技工、工厂经理、国家官员和近卫军军官。即使普通女工,收入也是老家的两三倍。她们全都满怀希望,摆脱土地束缚,将人生融入一个庞大系统,逐级上升。很多真实榜样在前面向她们招手。
午餐时间,这些满怀希望的年轻人出来散步,好奇地旁听诗人朗诵。她们并非文人,几年前大多不认字,根本没听过“陈寿铭”这个名字。
“他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个诗人。”
“在这卖艺吗?”
“不,好像在说咱们织工的生活太悲惨,他要为我们抗议。”
“他的脑子有毛病吗?”
“我看有点。”
“……”
铃声响起,女工们回去干活。陈寿铭望着她们的背影,长叹一声。“她们忙着跑向地狱,自己还不知道。你们看看,大呼小叫,蹦蹦跳跳,她们哪还有淑女的样子。”
“老师,靠文字根本唤不醒她们,不如试试别的办法吧?”一个文人劝道。
“别的办法我也有,但你们怕不怕他们手里的枪?”陈寿铭准备豁出一把老骨头。
“不怕!跟着您,我们拥有真理。”
没能劝动金子淇,更不用说她的丈夫,陈寿铭不再寄希望和统治者讲道理,那些人都已经利欲攻心。陈寿铭仔细研究南北大铁路的走向,找到其中一段尚未被大会控制的荒地。这里两边都是山脉,中间有宽度不足五百米的平原。陈寿铭卖掉自己在丝敖的土地,再靠追随者捐些钱,把它圈下来,盖上简易房屋,宣布为私产。如果他不卖这片地,铁路便只有绕道。
不能彻底阻止这头钢铁怪物,至少要拦它几年时间。
阿莱塔纳知道陈寿铭这个计划,暗地里捐了一大笔钱,帮助他再购下附近田产。担心陈寿铭年老体弱,一个人对付不了科学警察。他的追随者纷纷搬到这里,大家自耕自食。不能打出恢复正教的旗号,他们便把这里称为“正道农场”。没有枪,没有炮,他们就住在农场里,不断编写诗歌作为武器。
抵触情绪甚至传染到曙光城。这里新建了一家青年俱乐部,八小时工作制实施后,预备班学生和科学工人业余时间增加,纷纷到此娱乐。
这天,佐尔夫妻换了便装,坐在俱乐部的酒吧里喝着软饮料,听着音乐。白天,佐尔刚刚完成了平时第一次授课,给军事工程处的新员工讲弹道原理,妻子和弟弟妹妹都坐在下面给他助威。十几年前佐尔还有阅读障碍症,现在已经能像其他专家那样指着抛物线示意图侃侃而谈。
“比打仗可累多了!”下了课,佐尔和妻子来到俱乐部庆祝人生的又一次胜利。佐尔并没有拍过照片,只有绘画师作过他的剪影,放在《科学与人》上面。几个年轻人围过来,显然认出了他。
“这不是国家英雄嘛?”
佐尔向他们举杯致意。
“最近又杀了几个人?”一个年轻人带着愤怒质问道。佐尔这才发现他们既不是近卫军人,也不是预备班学生,有人还穿着旧式养成院制服。
“你们想干什么?”萨仁挡在丈夫面前。
“我们想看看,杀过二百多人的凶手长什么样?”另一个年轻人挑恤道。
“那你可以先看看我,我在战场上杀过十二个敌人!”萨仁分毫不让。
“你们是不是很自豪?死在你们枪下的人,他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子。”为首的年轻人指着他们的脸。“在你们科学人眼里,死人都只是数字对吧?听说你为兵工厂当实验员,杀人对于你来说,只是一份工作吧?”
“是啊,有你们这些凶手,杀人武器还能升级换代吧?”
佐尔一直没回答,在琢磨这些人从哪里冒出来?曙光城范围大得多,不象当年模范城那样有管制,很多外地人白天可以进来游逛,摆摊,甚至睡在平整的街头。这些人难道是附近的居民?
“请允许我叫你们一声兄弟。”佐尔把妻子挡到身后。“我杀那些人是因为我恨他们。我母亲被狼咬死,父亲去为母亲报仇,结果触犯教规。我差点成为孤儿,就是因为有群疯子认为野兽比人更值得爱。”
听到有人争吵,酒吧里面其他人都安静下来,好奇地望着他们。佐尔站到一把椅子上,环顾四周。“各位,这里发生过两次屠杀。一次是我们打进来,持续一个月,军民合计死亡十几万人。还有一次持续一千年,邪教在这片土地上用反智主义害死上亿人。能用这么小的代价,换取未来一亿人的性命,我深感自豪!”
夫妻二人站起来,挺起胸膛从这些人面前走过去。
他们已经在军事工程处宿舍里安了家,走进工程处大院时,他们从门卫那里领取今天的报纸。随便翻翻,发现上面印着一篇新鲜东西——创造省债务发行公告。这份有省长吴昌文签名的公告称,他们要筹集科学币一千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在布莱尼凯姆建设超级机动船厂。以十年为期还清,并以创造省工商税收为抵押物。
公告细致介绍了债务发行方式,夫妻俩一时看不懂这些金融细节,但是“科学力量号”的宣传画印在上面,比所有文字更吸引人。“我明白了,他们想造一艘巨轮,但是缺钱。”萨仁放下报纸。“咱们支援一点吧?”
那些煽情的描述也激起了佐尔的热情。科学给了他们的今天,创造省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个未来的佐尔,需要感受到科学的力量。于是,夫妻二人拿出五百元积蓄购买了省级债券。和他们一样,上自苏吉拉纳,下到普通会员,不少人购买了这份省债,动机仅仅是为了表示对新项目的支持。他们还不知道债券的意义,感觉和捐款没什么两样。
就这样,发行一旬后,吴昌文总共只卖出一百万债券。正在犯愁,新冒出来的金融投资明星卡拉库姆忽然找上门来,和吴昌文协商,如果他购买五百万债券,价格是否能够优惠?
吴昌文大喜过望,但是他不明白,这个名噪一时的货币贩子为什么要买这些债券。
此时,卡拉库姆已经不再背着包,走街串巷收购新币。他注册了“科学金融服务公司”,获得正式的吸储资格,资本金已经发展到两千万元。最初那阵新旧币兑换风潮之后,新币稳定在1.12比1的水平上,倒腾旧币已经无利各图。卡拉库姆现在以向小型科学项目贷款为业务。
“我算过你的债券偿付方式,风险远没有普通人认为的那样大,正好给我合理配置资产。”
吴昌文差点想给卡拉库姆鞠躬,理想看来不如实惠重要。当下,吴昌文找到主管省里财政的官员,让他们和卡拉库姆协商,最后以比公开利息高30%的水平成交。
有这笔钱作启动资金,不久,布莱尼凯姆第一号船坞开始营建,它将近三百米长,从第一艘“科学力量号”开始,将打造一系列两百米以上的超级远洋巨船。吴昌文亲自给新厂命名为“未来船厂”。
终于不再是纸上谈兵,吴昌文代表创造省和近卫军总司令苏吉拉纳签下合同。后者像征性地拨出五万元作为新船订金。完工后近卫军验收合格,将以1850万元新币收购“科学力量号”。
布莱尼凯姆的工业基础为零,建造新船用的各种材料都要从东部拉过来。吴昌文还从资金中拨出钱,专门建造从曙光城到布莱尼凯姆的单轨简易铁路。很多机械更要从遥远的兄弟群岛启运,当地能够提供的材料只有船上铺设甲板的木板。
吴昌文派出军队紧急收购,一个月后木板到位,集中堆在未来船厂上。然而当天夜里,木板堆就燃起大火,等工人们赶到时已经无法扑救,几乎烧了个干净。
科学警察来到现场,发现两具烧焦的尸体。经过调查,并无船厂人员失踪。他们便沿着故意纵火杀人这条线追踪下去。
“科学力量号”出师不利。塞西莉娅专程来到现场,看看那些焦黑的木板。“没关系,我再去采购……”吴昌文积极表态。
“我看不用了,全部换成铁板吧。”
“甲板也都换吗?”吴昌文还没有见过铁质甲板,即使华生号这些顶级战船,甲板都是木制的。
“新钢材的强度已经足够大,可以铺设铁质甲板!”
听到未来船厂发生案件,穆赫塔尔也赶过来调查,他一直怀疑敌人已经派遣有行动特务,在境内搞破坏。没料到吴昌文见到他,却先提到一件别的事。
原来,为建设“未来船厂”的配套仓库,需要征购十公顷土地。这些地分属几个地主,结果都临时加价,让创造省多付两倍费才买下来。事后吴昌文调查,原来是阿尔贡提前一个月就把这片土地低价收购,只是为了隐蔽身份,仍然由原地主出面与大会交涉,利益均分。
这么一倒手,阿尔贡至少赚走百分之五十。这个海运巨头在启蒙区境内所有大港布点,早就关注到“未来船厂”的建设情况。
“这家伙根本没资格参加‘科学力量号’的讨论,但他肯定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吴昌文愤愤地说:“我搞这个项目是给全省人民谋福利,不是让他这个外人挣钱。你觉得,现在有什么法律能指控他吗?”
穆赫塔尔考虑再三,摇了摇头。这是个巨大的司法漏洞,随着科学大会越来越有钱,内部人通过政策漏洞赚钱的动力也在提升。阿尔贡是一名功勋企业家,但这不意味着大会要给他无限的回馈。
“我去向会长汇报,争取以后重要工程信息编入保密机制,不能再这么随便让外人看到。”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