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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能放下一家三口的客厅里,几近凝滞的空气连我都感觉到了燥热。
我拉开风衣的拉链,几条触须总算从窄小的领口中解脱出来,随着衣服上真正的丝带一起,放松地垂到身前身后。
芙劳揉捏着兰卡的短发,那温和的笑意,她简直打算当下午的事情完全没发生过。
她轻声向女孩说道:
“兰卡,袋子里有些上次的茶叶。”
“好耶!我去帮你们泡!”
女孩忽视了令人窒息的气氛,将活力散播到这间温馨的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她拎起礼品袋,一蹦一跳地就往厨房跑去。
留在客厅的,也就剩下我和芙劳。她略显紧张地拉着西装的领口,特地隔了两个身位,坐到沙发边缘上。
“……我没想到你会来。”
出乎我意料的,她首先向我搭话了。
“呃,我也是?”
我又稍稍挪了挪屁股,远离了她些许。
这些小动作没能逃脱她的眼睛,她翘着腿,望向厨房里忙碌的孩子,说道:
“你肯定理解不了吧?下午我差点就把她的一切夺走了,现在居然还会坐在她家里,接受她的招待。”
“呵呵,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你就不知道什么叫负罪感吗?”
我嗤笑一声,立刻嘲笑着她。
看来她没在这里开战的打算,趁现在还能嘴臭她,赶紧把话撂下。
“这可真是新鲜……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沉醉于权利里的家伙,完全不知道什么叫‘负罪感’呢。”
芙劳来了兴趣,她转过头看向我,没了面罩,她脸上的惊讶和苦涩、还有不屑,都一览无遗。
“沉醉在权利里的,是你那些脑子有病的上司吧。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万神殿只对人类的未来发展有兴趣,可不会参与你们的权利纠纷。”
芙劳轻描淡写的回答。
她显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当人类自认为正义时,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正当的理由,自然也就敢去做任何事。
和她说这些也只是白费口舌……不过,她为什么认为万神殿的作为是正确的?是从哪一步开始的?
要理解她的思维,似乎需要透露一些消息……
思考了片刻,我也跟着看了一眼厨房忙碌的女孩,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说:
“你不会不知道董事长失踪的真相吧。”
“这是刑侦科的工作吧?那等大人物自然不是我需要关心的。”
她义正言辞、理所当然地回答。
果然,她对此一无所知吗……如果能让她和万神殿产生一些间隙,也算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我轻笑一声。
“哎呀……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果然只是个唯命是从的家伙。”
“不要用你高高在上的目光随便定义其他人。”
然而,这位女士的脾气并没有那么好,她明显动了怒,冷眼望着我。
让她愤怒、失去冷静,由此占据先机。这还是我来到墨丘利之后,这个‘计策’第二次奏效,说实话有些感动。
顺便,第一次是对莫拉。当时有瑞香在旁边保护我,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有些害怕……现在得注意些分寸才行。
我装出惊讶地表情,伸手拖着下巴看着她因愤怒而有些变形的脸。
“喔……原来还是有尊严的啊。那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
“哼。刽子手、屠夫……随便你们怎么称呼都可以,我只是你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才做出来的工具罢了。”
她嘴唇颤抖着,吐出这句话。
还真是辛辣……还好我只是个无辜的可怜虫,不是真正的墨丘利部长……墨丘利的部长们,倒也不至于把人命当成垃圾吧。
不过,我总算理解了她的‘假想敌’是谁了。
她只是把我当做了和V、林心照他们一样的人,对我的憎恶和敌意多半来源于此。
“不是你吗?把人命当成垃圾的。”
我冷笑着回应了她这完全站不住脚的台词。
“你从来不在乎眼前的人是否该死,只是听命于万神殿虚无缥缈的声音,就扣下扳机。如果没有你们这么听话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畏惧万神殿了。”
面对我的质疑,芙劳苦笑着摇摇头,她脱力一般地靠在沙发上。
温馨的灯光下,她的笑容又是如此的苦涩。
“……那你来告诉我吧,要怎么摧毁这些根深蒂固的东西……要怎么改变墨丘利?我又该对谁开枪?”
她举起右手,像是要握住虚无缥缈的灯光一样,问了我做不出回答的问题。
我比墨丘利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即便万神殿从世界上消失,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会一如既往。
在我看来,墨丘利相比我过去生活的世界,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物质丰富,没有人会在这片土地上忍饥挨饿,从出生开始,每个人都拥有了应得的机会和伴随一生的保障。
这颗星球的数百亿人,享受着远比我想象中还要富足的生活。
可即使如此,植根在星球身处……人类深处的那些‘病症’也从未消失。
至今仍然龟缩在这颗星球上,未曾踏出一步的人类,贪婪地从名为方舟的巨树上吸取着汁液,每一份营养都来得如此便宜。
即便形式不同,墨丘利依旧走上了人类的一条老路。这份腐坏的贪欲,只是现在才浮现在墨丘利体外,它早已潜伏许久。
没人在乎方舟链接的世界生活得如何,因为他们看不见,也听不见。不会有人想要公开这份众所周知的‘秘密’,要战胜这份贪欲,需要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
从名字到身份、从贵族到名门,王侯将相的时代被割离,但其仍旧深远地影响了那之后的无数人类。
这根深蒂固的腐朽世界,绝不是不可战胜的。但那份答案,我无法向眼前的人诉说。
为了完成我孤注一掷的挑战,至少现在,我不能再向任何外人诉说我的‘理想’。
不过……还能换个说法。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会觉得雪崩是自己的责任。’,你听过这样一句话吗?”
芙劳皱起眉头,直起身子来。
我不知道她是因为兰卡正端着红茶杯走出厨房,还是因为我的三言两语才有所反应,但至少,这个话题暂时得结束了。
“久等了~茶壶刚刚洗,所以有点慢。”
兰卡比起年轻的学生,更像是个家庭主妇。看到她‘伟岸’的身材,总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12岁的人。
“谢谢你,兰卡。”
芙劳僵硬地往里倒了些兰卡拿来的蜂蜜,把红茶杯凑到嘴边,用红茶芬芳的香味平复着心情。
而兰卡,兴许听到了一些我们刚刚的对话,把自己的红茶放在茶几上后,便有些不满地叉着腰。
“刚刚在聊什么?吵架可不好。”
我不知道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关联,但就是从兰卡的嘴里一起蹦出来了。
明明不知道我们在聊什么,却还是觉得我们在吵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明。
“谢谢。我们在聊哲学上的事。”
我从她手中接过红茶杯和杯垫,随口回答后,就放到茶几上。
兰卡看我们中间的位置空着,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好像是挺难的话题……我能听得懂吗?”
“也没有那么难。兰卡,你在学校遇到过其他学生一起欺负人吗?”
“呃,哈哈……这可不好说,我觉得……有吧,我倒是过得挺开心的。”
她心虚地摸着脸颊。
“为什么总是突然提让人尴尬的话题……”
芙劳也被我突如其来的话题整得有些无语,但我……我不在乎!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咳咳!总之,我们差不多就在讨论怎么解决这种事情。”
尴尬地咳嗽两声,我便说道。
“难道有吗?!解决的办法……”
兰卡兴奋地转向我这边,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我,她正期待着我的答案。
“很遗憾,没有。”
“切~原来没有啊。”
不管兰卡失落的表情,我笑了笑,盯着红茶杯里模糊的倒影。
“……和欺凌之所以广泛存在一样,年轻人被法律排除在外……不用承担原本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老师和校方都不想惹事,所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做不到,那也要尽全力隐瞒下去。”
“但这是不对的!”
兰卡竭尽全力否认着这沉默的大多数决定的世界。
我轻轻点点头,捏起红茶杯,最近咖啡喝得太多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不过,让我喝好茶叶只是暴殄天物,我可喝不出来好坏。
把温热的红茶一饮而尽,我才漫不经心地继续说:
“是啊,明明不是所有人都想作恶。有人的人要为了生计考虑,有的人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结果,所有人都成了帮凶,没有一人是无辜的。”
冷漠,也许便是人类最大的罪恶。
芙劳转过身子,不再和我对视。她应该明白我的话里意有所指,我把茶杯放回杯垫上,站起身来。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唉?这就回去了吗?”
“兰卡的外卖只点了两人份吧?正好让芙劳小姐和你吃吧。”
“我……”
“我明天还有重要的事情,今天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行。”
兰卡看上去还想挽留我,但我率先甩出了‘重要的事情’,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回去。
我可不是什么好事的人,既然不需要我,我也不用再来了。
这么想着,我走向玄关,一边转过身摆摆手。
“后会有期吧,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