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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隆街路口的红绿灯前，片刻的等待中，赫伯特斜眼、悄悄用余光打量着身旁看似年幼的少女。
烦躁地广播正播放新的董事长上任的宣言，应该是重播。
“同时，考虑到民间对红魂的顾虑及恐惧，我也将在此宣布，墨丘利方舟总部门、红魂对策部门成立。以下是……”
车载广播声戛然而止，赫伯特望向停止了广播的罪魁祸首。
咏梦撑着脸颊的右手手，食指在唇边划过，不同方才的阴郁神情、目光指向窗外回归趁机的墨丘利白昼。
左手摆在膝盖后，将手指伸进双腿的缝隙间，或有些紧张地捏着大腿侧面可怜的少量脂肪。
一窗之隔的炎热，丝毫没影响到身披厚重黑色风衣的少女。她甚至感觉到有些冷，又伸手关掉了赫伯特开了一整段路的空调。
尽管有诸多的‘经验’，但他往往都是被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男人。
这一点自知之明，赫伯特还是有的。
赫伯特只好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要用什么来打破这份沉默。但对墨丘利安保的古板男人来说，这是比重案组的无理要求还要艰巨的任务。
“今天……下班很早啊。方舟不是下午四点才下班吗？”
找不到话题的赫伯特，只好提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谁知道，一提起这话题，少女就板起脸回头，嫌弃从那张可怜可爱的脸上满溢而出。
“这还用问吗？我可是特地请了假唉，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特地提工作。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老婆的？”
这可把赫伯特噎得不轻，他呲着牙，忍受着内心受到的剧烈冲击，把注意力转到正要转绿的信号灯上，便轻轻踩下油门。
身为经历过无数感情创伤，赫伯特经历过的嘴毒的女人可不少，这一点小伤算不上什么。
他整理好心情，顺着咏梦的话头继续说道：
“我可不是那些花花公子啊……”
“那你的搭讪还挺熟练的嘛。”
“这可是刑侦必备的技巧……呃，我是想说，这不是搭讪，保持与证人的联络是必要的。”
赫伯特胡乱地解释，一边开始后悔邀请这位看起来很呆的少女了。
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他深藏于心中的坏女人警报已经在提醒他，接下来会有很麻烦的事情。
但他瞥见咏梦长叹一声，又转过头去的阴郁表情，却又放下了这个念头。
看来自己这个老好人，这辈子是注定和各式各样的坏女人的纠缠上了。
他便问咏梦说：“我晚上倒是订了餐厅，不过这么早的话，也去不了了。就在附近找个餐厅吧。”
然而，金发少女完全没打算回答她。
在咏梦又开口时，目的地也即将抵达。
她耐心地等待赫伯特把车驶进停车场，在引擎熄火后，她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只是松了口气一般，伸手抚着胸前，感受着自己颤抖的身躯，继续说道：
“就……找个咖啡厅吧，猫咖之类的。”
想来，她也不是会趁机敲诈自己，带她吃一次高级餐厅的那种人。
“好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啡厅，虽然没有猫。”
离开自己的爱车，赫伯特里克尔感受到了墨丘利盛夏的难熬。
太阳刚刚走到顶空，气候问题影响着整个世界生态的墨丘利当下，充斥着欲望的都市中，不会有人担心明天绝不会到来的世界末日。
无所不能的方舟系统会为他们解决所有问题，人类只需要沉沦于欲望中，绝不遮掩自己那原本理应埋在心底的阴暗想法。
在赫伯特身边的少女，只是厌恶地用手遮住晒到脸上的太阳。
走不了几步，两人就走进商业街的咖啡厅。
拥抱着文明社会的奇迹产物带来的冷气，赫伯特总算能从大衣的酷热中解放出来。
再看一眼咏梦，她也忍受不了太阳暴晒，但就算赫伯特建议她，她却从不肯把身上的风衣脱下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一滴汗也没流下来。
入座后，平复着心情，赫伯特便不再拐弯抹角，直接向永梦发问。
“……你果然和林心照很熟悉吧。”
“倒是真的只见过一两次……只不过她好像对我相当关注。”
咏梦意外地老实回答，让赫伯特有些始料未及。
他本来只是想从咏梦脸上看出些端倪，最后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这让他一度认为自己的‘坏女人警报’只是错觉。
没曾想，咏梦便在宽敞的座位上伸了个懒腰，几条长长的触须也身缠开来。
她翘起腿，鞋尖轻轻点在一起，目光飘忽不定。
“我一开始还以为她想除掉我什么的……还挺害怕的。结果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在嫉妒我。”
“嫉妒？”
赫伯特不得不承认，这个词用来形容那个董事长，倒是富有创意的行为。
“我不知道理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接近我，所以我才想知道。”
“所以你才联系了我？”
赫伯特大概明白了咏梦的想法，便接过她的话。
“谁知道呢……我只想把这一切当做一场噩梦。”
随即，那双湛蓝的眼眸中的光芒，便直直刺向赫伯特。
“……你是负责调查失踪事件的探员吧？”
对于咏梦的期待，赫伯特却一时难以说出真相。
他隐约有预感，眼前的少女……并不只是为此而来。
虽然没有根据，仅仅是凭借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坏女人警报’，但他仍然这么认为。
可那有话直说的真诚态度，直率又刺人的目光，却又和自己过去遇到的家伙们大相径庭。
架不住咏梦的直视，赫伯特只好苦笑着摇摇头，说：
“上面已经停止调查这件案子了，本来你也是嫌疑人之一。就算我去强烈要求上级继续调查，但如果再开案子的话……”
说到这里，赫伯特认为自己言外之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如果再继续调查，咏梦的生活毫无疑问会受到严重影响。
墨丘利安保的刑事调查可没有那么温和，在拥有无数审讯手段的方舟系统面前，恐怕连出生时啼哭的记忆都能从大脑里翻出来。
那可不是值得体验的经历。
可眼前的少女却平淡地爆出了令赫伯特冷汗直流的话语。
“方舟部门有一些内部消息，恐怕和这件事有关。我不知道我还能安稳多久……但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赫伯特一时间不敢追问。
兴许，在参加墨丘利安保时，多数人都还有探寻真相、追求正义的心。
但在高强度的杂活累活的重压，以及墨丘利深渊的凝视下，少有人还会有热血的冲动。
去挑战墨丘利权威这种愚蠢的行为，没多少人会当真。
在赫伯特脸上的犹豫，任谁都看得出来。
咏梦长叹一声，落寞地说道：
“我知道这很危险，但是……我已经不愿意活在这场噩梦里了……我没多少时间了，就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笨拙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风衣和吊带连衣裙。
像是强忍着即将滑落的泪水一般，她拍着脸颊，拘谨地冲赫伯特鞠了一躬，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
赫伯特马上叫住了咏梦。
但在看到咏梦抿着嘴唇的阴郁脸庞，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
可是，面对这个少女毫不遮掩的话语，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看来自己这辈子是逃不开这份‘诅咒’了。他自嘲一笑，便冲咏梦说道：
“我有些门路……前提是你说的‘内部’消息如果真的有用。”
眼前的金发少女却听到他的回答，轻笑一声，仿佛回到了之前活泼的样子。
她背过身，往后跳了两步，俯下身子，坏笑着冲坐在座位上的赫伯特摆着手。
“你不是还有个女儿吗？比起我这样的‘坏女人’，还是去关心关心你的家人吧。”
“请您听我说。”
赫伯特马上站起身来，他可不擅长应付这种‘小恶魔’。
但兴许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兴许只是眼前的少女和她的女儿有些许相似，他只想着要怎么让她留下来，焦急地说道：
“我的妻子……唯一的女儿的母亲，她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这说不定与董事长有关……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主动请求调查董事长失踪一事的。”
他一把自己的底子揭出来，却没想到咏梦马上摆出一副嫌恶的脸。
“唔唉……你在调查前妻的时候，还要勾搭别的女孩子啊。”
“你……这……性格真不错啊……”
赫伯特一时语塞，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马上改口。
今天大概是赫伯特这辈子被呛得最多的一天。
咏梦盯着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表情，不禁笑出声，随即便坐回他对面的位置。
“客服部门记载了成立开始的所有客服案件。其中，五十年前1024号案例里提到一件事。”
一听到正事，赫伯特马上收起了那副衰样，认真听起来。
咏梦轻轻用没有修饰的指甲，敲打着聚合版餐桌，做着心理准备一样，深呼吸着。
周一中午，墨丘利死寂一般的燥热空气中，少女的声音说出了一个令城市为之震颤的消息。
“50年前……墨丘利的董事长，林心照，在1024号案例的刑事案件中……丧生。现在的林心照，恐怕早就已经是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