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6.死

　　时间的死板又一次体现在了个体的身上，不过这次可不止是澪一个人感受到。
　　身处战场中央的杰克比她更能感受到不同个体之间的差异。
　　明明只是蹲在车库后面五秒，杰克却像是蹲了一个世纪一样，双腿不自觉的发颤，肾上腺素激增后的猛烈尿意更是不断的朝他的膀胱猛攻。
　　“靠，妹子，这都过去多久了，还不能行动吗？”
　　“杰克，这才过去五秒呢。”
　　一点一点在公路上挪动身体的澪不断的找寻着能够看清车库内部的地方。
　　“joder（靠/西班牙语），我之前就不该喝那瓶酒的，弄得我现在想上厕所。”
　　“杰克，小不忍则乱大谋。”终于找到一个合适位置的澪在电话里淡淡道。
　　后者听到澪又在说一种古怪排版的话，下意识就想起她刚才的话。
　　“这也是那什么孙子说的话？”
　　“不，这是孔子说的。”
　　澪说着，双手慢慢把身体撑起。
　　早就大汗淋漓的她压力并不比杰克少。
　　由于黑客的战场作用过于恐怖，于是杀死敌对势力的黑客也就成了交战双方的首要目标。
　　而且澪所处的位置可算不上安全。
　　距离车库仅有九十米远的她，一颗飞来的流弹都有可能会要了她的小命。
　　更何况这公路上除了一堵膝盖高的矮墙外就再没有别的掩体了。
　　一旦被对方意识到有个黑客趴在这里，那么澪是绝对活不过三秒的。
　　好在幸运女神青睐新人，在杰克艰难等待的第十秒，察觉到什么的清道夫壮汉放下了手里的圆锯。
　　带着两个不明所以的小弟走出了车库。
　　“老大？”
　　“你闭嘴！”
　　像是神经病一样，清道夫壮汉愤怒的朝着身旁的秃鹰吼道。
　　秃鹰看着自家老大那亮着血光的眼睛，不由得打了哆嗦，然后缩紧脖子退后了些。
　　车库后，听到声音的杰克向着澪问道：
　　“妹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杰……”
　　澪刚想回答，一股被天敌盯上的感觉就充斥着她的全身。
　　“呼哈、呼哈…”
　　澪如坠冰窟，大脑中的理智在不断的催促着她起身，可她的四肢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妹子？
　　妹子？
　　mio！
　　你牠媽怎么了！说话啊！”
　　“杰…克……
　　跑……
　　快跑……”
　　当视网膜几乎被警报淹没了，澪才意识到那个清道夫老大到底是怎样的人……
　　“mio！你到底怎么了？”
　　“杰克……”
　　视野完全被魔偶占满的澪，艰难的在电话中说：
　　“杰克……清道夫的头是……黑客……”
　　随着澪话语一并结束的还有她与杰克的通讯。
　　“靠，这牠媽的到底什么情况？！”
　　完全摸不着头脑杰克试图捋顺脑袋里杂乱无章的线索。
　　但是在看到一枚小型火箭弹笔直的命中了高处的公路后，什么线索思绪都不重要了。
　　“Meacuestocontumadre！”
　　爆着粗口，杰克手持双枪就冲了出去。
　　先前澪说的什么“以逸待劳”，现在对他来说就是狗屁。
　　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的杰克疯狂的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两把金枪倾泻而出的子弹瞬间击中了离杰克最近的一名清道夫。
　　“你牠媽——”被叫做耗子的清道夫看着不断开枪的杰克，刚想掏枪，却发现自己的手失去了知觉，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明明是后脑勺着地，可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渐渐的，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
　　杰克迅速的杀死了一名敌人，可他却来不及高兴，因为那个叫做秃鹫的清道夫已经从黑色的风衣下掏出了一把冲锋枪。
　　“操！”
　　被子弹追着跑的杰克不得不躲到清道夫们的面包车后。
　　紧接着就是一阵子弹与强化钢的碰撞声。
　　“清道夫改造的防弹车，操。”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总之那些冲锋枪射出的子弹，全都被防弹车拦下了……
　　“咔、咔咔…”
　　继续扣动扳机，子弹却不再从枪口中射出。
　　秃鹫死死的盯了不远处的汽车，一边换弹匣，一边焦急的喊：
　　“老大！”
　　“……”
　　被他喊做老大的壮汉并没有回应他，应该说，他除了刚开始黑掉了澪以及用手炮朝着澪最初所在的位置射了一发微型火箭弹后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哪怕是杰克冲出来开枪时，他也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两发射向他的流弹，都是靠他的皮下护甲挡住的。
　　“老大！”
　　秃鹫还在喊。
　　手里上好子弹的冲锋枪也继续朝着汽车的方向倾泻火力。
　　被压的抬不了头的杰克只能在躲在面包车的车门后边，然后时不时的伸出手，朝枪声响起的方向开两枪。
　　“靠，这次真牠媽的完蛋了。”
　　杰克听着不断逼近的枪声，他知道是有人在向他靠近。
　　如果澪还在的话，一定会劝他继续躲在这里，但是作为一名海伍德人，杰克是绝对不会待在一个地方等死。
　　他的确是要变得更那些兄弟一样了，要臭在路边的垃圾桶里，但在那之前，他死也要再带走一个敌人。
　　“米丝蒂…还有老妈，抱歉了……”
　　“Hijosdeputa!（狗娘养的）”
　　两把金枪从车头伸出，秃鹫还在换弹匣，杰克却冲了出来。
　　“你！”
　　“砰砰！”
　　两把枪顶着他的脑门开火，直接把秃鹫天灵盖给掀了。
　　“死，死了……”
　　杰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将目光放到了眼前那个一动不动的大块头身上。
　　他看着后身后破损的公路，脑海里回响起的是mio那虚弱的声音——
　　杰…克……
　　跑……
　　快跑……
　　“操、去死吧你！”
　　金色的枪口顶着清道夫壮汉的额头，杰克扣动扳机。
　　“砰！”
　　子弹射了出去，但又没完全射出去。
　　杰克看着那双睁开的血红色的眼睛，脸上露出了见鬼般的表情。
　　植入体皮下护甲的防御力有多高杰克不了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眼前的这个家伙身体里绝对不止那一个植入体。
　　明明只是被看了一眼，杰克就觉得自己如临天敌，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跟灌了铅一样，动都没法动一下。
　　“扑通！”
　　杰克重重的倒在地上，耳边响起了沙哑的声音。
　　“又被我杀光了吗？”
　　壮汉看着周围倒下的手下，还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干的。
　　目光转到脚下，却发现有个陌生的男人躺在地上。
　　“你牠媽又是谁？”
　　完全没有印象的他，仅用一只手就把杰克轻松拎了起来。
　　在扫描了一遍杰克体内的植入体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其丢在地上。
　　紧接着他抓住杰克的小腿，就像拖着一条死猪那样拖着他。
　　没了枪声的车场显得十分安静。
　　即将消失的太阳在黑暗到来前催促着路灯工作。
　　不堪重负的配电箱发出滋滋的声音，但最终还是扛着压力将电输给周围的每一根路灯。
　　白色的亮光像是针一样扎着澪的眼皮，让她下意识抬起手。
　　在遮住刺眼灯光的同时，后背传来的湿润感让她整个人像是淋了盆冷水一样——瞬间清醒。
　　“呼！”
　　猛的坐起身来，澪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能动了，而且我还没死。”
　　她用力的拍了拍额头，将脑袋里的昏沉感压下去，然后爬起身来。
　　她看着左手边大约五米处的圆形坑洞，心中满是后怕。
　　如果先前她没有转移位置的话，现在估摸着已经死了。
　　然后还有杰克……
　　等等，杰克？！
　　澪记得自己是叫杰克逃跑的，可她隐约也记得，在那之后，好像发生了枪战。
　　澪连忙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一地的尸体以及各种弹孔、弹壳。
　　庆幸的是没有看到杰克的尸体。
　　“他应该是跑掉了。”澪松了口气，准备坐下再歇会儿。
　　可没等她屁股落地，一阵切割声就像是鱼刺一样卡在她的喉咙里，她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也回想起了自己倒地时满眼的警告以及那深深的无力感。
　　澪可以肯定杰克是打不过那种怪物的。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家伙连跟对面过招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杰克说不定就跑掉了呢？
　　澪自我催眠着，却死都不敢拨通杰克的电话。
　　滋滋的电流声从身后传来，澪看着底下不断发着光的车库，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去牠媽的公司！三郎你下辈子自己进吧！”
　　从马路上一跃而下，落地翻滚一圈后澪站稳了身体。
　　她小心翼翼的向着车库走去，路上准备捡起一把冲锋枪的时候却意外碰到了清道夫们的改装车。
　　“滴！滴！”
　　敏感的如同少女肌肤一般的防盗警报再次作妖。
　　正在手术台上肢解一条大腿的壮汉眉头紧锁。
　　“野狗！你牠媽再——”
　　他刚准备骂人，却想起来自己的手下似乎都被他杀了。
　　那外面的车是为什么会响？
　　壮汉放下了手里的刀，准备出去看看，走了两步，却又折返回去。
　　他打开工具桌上的电脑，先是启动了防御系统，然后才调出摄像头，准备一一查看。
　　“咔！”
　　一个黑色的阴影从房梁下往上钻出，如果澪看到那东西的话，一定会认出来的。
　　因为那就是原本和歌子要她搞定的高科技玩意——防御机枪。
　　虽然说是枪，但实际上却是从武装直升机上扒下来的机关炮，口径25mm，供弹为五十发弹匣。
　　这种几乎只出现在战场上的玩意，天知道一个清道夫是怎么弄到手的，但考虑到对方的可怕实力，却又显得那么合理。
　　不过澪现在顾不上那门机炮了。
　　本来想偷偷看一眼杰克是否被抓的澪，却被自己的疏忽给暴露了。
　　她看着手里的冲锋枪，根本不知道是否能够杀死那个清道夫壮汉。
　　但如果是跑的话，现在也跑不远了。
　　“都怪这辆该死的车！
　　等一下……车？”
　　澪的眼睛里闪着红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看着那不断叫唤着的改装车……
　　一号摄像头在转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二号摄像头的范围内也没有任何的敌人，而三号、四号过于偏远，壮汉没有去看。
　　可当他调转画面到五号摄像头时，耳边响起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摄像头那正对着仓库的画面中，一辆满是弹痕却依旧完好的改装车正咆哮着撞进车库。
　　清道夫壮汉连忙转身，却已经来不及了。
　　饶是他力量再大，在150马力的改装车面前，还是太弱了。
　　几乎是瞬间，清道夫就被车死死的顶到了车库最里面的那堵铁皮墙上。
　　“嘭！”
　　一只脚踹开车门，澪连忙跑下车去把满脸是血却还跟死猪一样挂在铁架子上的杰克抱下来，然后咬着牙将他背起，朝着敞开的后座一躺。
　　也不管有没有所谓的二次伤害，澪一把将车门合上，自己则迅速的抓住副驾驶上的冲锋枪。
　　在右手掌心植入体的链接下，这把在秃鹫手里弹道迷离的智能武器终于能够真正的发挥自己的实力了。
　　没有任何犹豫的，澪走到车头旁，抬起枪就冲着清道夫壮汉的双眼一阵猛射。
　　皮下护甲虽然够硬，但岐路司二型却挡不了子弹。
　　在看到那红光的时候，澪就已经认出了对面的眼睛是跟自己一个型号的，而且光学显示都是一样的。
　　黑客如果不躺在黑客椅上或冰柜里，而是像澪这样近距离战斗的话，那么攻击的主要手段就是眼睛。
　　黑客的眼睛就像是佣兵的枪一样，是各种魔偶的发射器。
　　如果不能用眼睛扫描别人的话，那么骇入他们也就成了一种笑话。
　　改装车的冲撞足够震撼，几乎让清道夫壮汉失神了十秒。
　　而当他在植入体输血泵的作用下重新睁开眼睛时，一阵针对性的射击让他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
　　“哒哒哒哒——！”
　　三十发子弹顷刻间就射光了。
　　没来得及捡后备弹匣的澪干脆把枪朝着壮汉的脸上丢去。
　　在“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后，她先是猛的踩下油门。
　　压的清道夫壮汉吐了口血后才打开雨刷，开始疯狂倒车。
　　澪没有去救那个躺在手术台上被挖的只剩上半身的可怜女人。
　　她几乎是被赶着的一样，一切的动作都是那么的果断与简洁，没有一丝多虑或是多余。
　　澪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自己的网络防御系统，因为她知道自己是在赌，赌那个改装的不是人的家伙反应不过来。
　　但正因为是赌，所以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驾驶着改装车飞快的倒退，在即将撞上集装箱的时刻却如打滑一般的转了一百三十度。
　　然后就见澪死死的踩住油门，控制着改装车冲上斜坡，在一个甩尾之后朝着公路开去。
　　“咔——”
　　黑色的阴影开始转动，察觉到危险的澪连忙向左打方向盘。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
　　搭载着穿甲弹的机炮轻松的将改装车的后轮打穿。
　　然后向上抬起枪口“咔——”。
　　“嘭！”
　　澪一脚踹开车门，翻身下去。
　　下一秒，口径大到离谱的穿甲弹就将车顶部分给掀了。
　　“咔——”
　　澪连忙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眼睛里闪着红色的光。
　　[正在破解…]
　　A.I.P.I.M.D.Q……
　　毫无规律的字母又一次出现在澪的面前。
　　她破解过这玩意儿，但上一次是能够尝试五分钟。
　　而这次，她只有五秒的感知时间。
　　声音在耳边慢慢变小，最终消失，飞虫颤动的翅膀在眼前逐渐变慢，最终趋向静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澪按下了暂停键，可她知道，这只是黑客骇入时的一种感知错觉。
　　五秒的感知时间内，不仅机炮的动作变慢了，澪的动作同样也变慢了。
　　只不过跟机械不同的是，慢下来的澪，大脑的思考速度却不会变慢。
　　“tong——”
　　一发穿甲弹射爆了副驾驶的座椅，但也仅限于此。
　　[破解完成！]
　　被控制着准备继续开火的机炮此刻却被一连串的警告标识所覆盖，最终关闭系统。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趟的澪双腿突然一软，整个人都靠到了车门上。
　　她没时间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右手不断捶着大腿的同时眼睛也在四处看着。
　　最终，车前窗破碎的玻璃引起了她的注意。
　　刺！
　　“操！”
　　痛觉侵入大脑，感觉到危险的身体瞬间又把控制权交回到了神经中枢的手上。
　　澪忍着剧痛想要将车后门打开，但是车场路灯下的人影却让她陷入了绝望。
　　她挣扎着向公路走去，远处却响起了沉重的奔跑声。
　　澪感觉自己像是在被死神追赶，那种逃不掉的感觉、那种被死亡笼罩的恐惧，无一不让人绝望。
　　她最终是走不动了，在滋滋的电流声中，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那个被炸了个坑的公路上。
　　身后的跑步声越来越大，最终却完全消失。
　　路灯下澪的身子被高大的阴影所笼罩。
　　她看着眼前滋滋作响的配电箱，做出了最后的行动。
　　左手毫不犹豫的伸向配电箱，澪转身右手竖出中指。
　　看着那双发着血红色光芒的眼睛，她嘶哑着嗓子道：
　　“一緒に死ね、クソ野郎！”
　　（yixunixine、kusoyelang/一起去死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