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镰海盗团的小行星要塞内，除去一层的船坞区和军事管理区，剩下的二三层基本就是各类商铺和贸易船队的办事处，小量货物当面交付，大宗货物则通过凭据直接在行星外的船坞上通过交通艇直接运送至船上。
　　在这里，货物基本上是应有尽有，小到日常用品，大到战舰，只要有合适的价格就能搞到手，而货币则大多使用菲雅利帝国的信用点。
　　很快，刘烨就采购到了足够的补给和合适的东西。
　　“可惜，军事等级低了一些。”刘烨看着自己的冒险者终端中的两个指数。“要是再高一点就可以换一艘大一点的驱逐舰了。”
　　（军事等级和贸易等级是用来划分冒险者购买许可的指标，等级越高便可以购买越强大的舰船或越稀有昂贵的货物）
　　白则在一旁看着面前摆满的新衣服，不过她最好奇的还是那一件装有单兵防弹护具的连衣裙。
　　这条裙子的腰带将裙子分成两部分，上半部分则是在胸口等重要部位装有韧性十足的复合材料防弹板，这种轻巧的材料在保证防护性能的同时还不影响人的自由行动。
　　红色的纽扣和装饰性的蝴蝶结则紧凑的点缀在防护材料上，白色的袖子在袖口处则是非常富有维格尔特色的花边。
　　下半部分的裙摆则和普通的连衣裙一样柔软，其外部表面是用防高能武器烧蚀的材料制成，对于非动能武器有较好的防御性能，裙摆的花边也和袖子一样，洁白的颜色和黑的相映生辉，同时点缀红色的蕾丝花纹和花边。
　　“你先选这几天要穿的衣服吧，我还有点事。”说完，刘烨便快步走进指挥室核心终端所在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随后，将那张伍文杰递给他的晶片放进了终端。
　　“早做打算。”四个字出现在他面前。
　　随后便是一份通缉令，通缉令下方又是一行字。
　　“这是我在维格尔里面的黑市朋友发给我的，你身边那个女孩子可能给你带来极大的麻烦。”
　　通缉令上，一张属于白的肖像照片被贴在正中央，下方的姓名则用维格尔文字书写了一长串，再往下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动心的巨大的悬赏金额。
　　这一串数字还特意用显眼的金黄色大大的标记出来。
　　而悬赏要求后一栏，则写着另外几个字：
　　“死活不限”。
　　三个猩红色的圆章盖在通缉令右下方，其中有一个章刘烨见过，是之前那份委托书上的章，应该就是代表维格尔战争军阀个人许可的印章。
　　这份通缉，竟然是由三个军阀联名对外发出。
　　再往后翻，便是文杰哥手写的几段话。
　　「这份通缉令传播到这里的时间不会超过12小时，并且上面没有出现你的姓名和身份，如何决断，全凭你自己。文杰留」
　　“他妈的……5000000Ru点……（一种维格尔军阀之间流通的货币，贸易上和菲雅利帝国信用点汇率基本为1:1，与工业生产和采矿中的矿物单位RU为两个不同的东西）买一艘二手带船员的维格尔血刃战列舰才只需要400多万Ru点……”刘烨难以置信的盯着面板上的数字。
　　“咦？后面还有一页，一份新闻？”刘烨逐字逐句的阅读下去，眉头也越锁越紧。
　　维格尔军阀叛乱……领主下落不明……领主独女下落不明，星域实际控制权已经易主……
　　而这个名叫白的少女，身份也慢慢明了起来。
　　一向自诩沉着冷静，临危不乱的刘烨内心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恻隐，贪婪，愧疚，纠结……
　　无数复杂的情感不断冲击着他的内心。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一念之差将直接影响这个少女的生死。
　　推开门时，白正拿着那件黑色连衣裙，见到刘烨从指挥室中走出，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这一件好看吗？”
　　刘烨见到白把那连衣裙拿起来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涌出一丝异样的情感。
　　“很漂亮。”刘烨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我先去洗个澡，头发和胡子需要处理一下。”
　　“嗯。”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内心却莫名的有些暗淡下来，甚至还有些不安的感觉隐隐冒出。
　　…………
　　卫生间中，刘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胡子拉碴，头发爆炸，面色疲惫而憔悴，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硬是搞出了四五十岁的架势。
　　“噗。”甚至自己都被自己的样子给整笑了。
　　不过短暂的笑容很快又被惨淡的表情替代。
　　交出她，5000000ru，还可以解决自己面对的风险。
　　但是已经沉寂了数年的恻隐之心却在这时不停的躁动着，让他不断在两个选择间举棋不定。
　　想到那个用自己毁灭换取他们二人生存的老人，一股发自内心的敬意和更为复杂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他总是觉得在老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
　　时间仿佛回到那个十八岁的生日夜晚，踏上伍文杰的舰船，回头一边落泪一边看着自己的亲人和故乡不断在舷窗中远去，而自己颤抖着的手中紧紧攥着一枚金色的军功章。
　　伍文杰大哥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低声说道：“嫂子……这一次，我不会再食言了……”
　　…………
　　那个下午，一队士兵抱着一个覆盖着国旗的盒子，其上静静的躺着一枚闪光的军功章。
　　一个高级军官向母亲深深鞠一躬，说：
　　“他是个英雄。”
　　而他的战友，一个满身伤痕的士兵，则跪在母亲面前，泪水横流在沧桑的脸上，用嘶哑的声音无力的吼着……
　　“对不起……我没能把他……活着带回来……”
　　当天的新闻报道中。
　　“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他在其他人都进入逃生舱后，违背了和他们一起撤离的承诺，孤身一人控制将要倾覆的巡洋舰冲向维格尔的战列舰，硬生生撞向已经充能的激光炮口，剧烈的爆炸将两艘战舰同时化为星河中的一片废墟……”
　　战事取得了胜利，不过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
　　喷头的热水慢慢从头顶流过刘烨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他用手接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狠狠擦洗起来。
　　他拿起那枚被他当成护身符挂在胸前的金色军功章，此时他才发现，金色光滑的金属表面已经有一些磨损，原本光亮的金属光泽也显得有些黯淡。
　　他呆呆的盯着手中的军功章，自言自语的吐出一句话：
　　“太久没有清理保养，连最开始的颜色都有些掉了，就和我一样……”
　　刘烨的内心已经做出决定，他扬起头，任由水流冲在他的脸上。
　　而这一个突然降临的女孩子，唤醒他内心中已然蒙尘已久的那最宝贵的一部分。
　　他拿出毛巾擦干脸上的水，一股重获新生般的神清气爽从内心深处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如果按照那些古代玄幻小说里的说法，自己这应该是属于「顿悟」了吧。
　　想通这一切后，刘烨的步伐也轻盈了许多，不过心里还是略显沉重：毕竟现状还没有改变，如何带着她活着回到菲雅利，这是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
　　刚进指挥室，他就看见白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坐在沙发上，听到刘烨的脚步声后，白连忙抬起头站起来。
　　见到白拘谨的举动，刘烨感觉有些意外，毕竟之前白在面对他的时候都非常随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
　　刘烨这样想着，便说：“有一点事情要……”
　　听到刘烨开口说话，白便用有些委屈的声音问：
　　“白做错事了吗？。”
　　“没有。”
　　“嗯……”白的声音很小。“我……”
　　“有一些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刘烨尽可能用柔和的语气轻声说。
　　“是那个晶片里面的事情吗……”
　　“你看过了？”
　　“嗯……那天你看完之后没有关门……我就进去了……”
　　“之后……”
　　刘烨还没说完，白就打断了他。
　　“不……不必了……我知道你担心我会连累你……”白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所以……你把我交出去吧……”
　　“我就是要说这个事情，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欸？”白抬起头看着刘烨，满是泪水的眼睛里有惊喜，也有诧异。
　　“作为冒险者，既然我接下了委托，就自然有义务和责任去完成，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还有，别喊我叔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听到这里，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她把头轻轻靠在刘烨胸前，随后大声抽泣起来。
　　刘烨则轻轻拍着白因哭泣颤抖的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任由这个脆弱的少女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
　　刘烨看着靠在自己怀里睡着的银发女孩，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在她房间的床上，看着白恬静的睡脸，刘烨轻抚一下她的额头，便掩上门离开。
　　“唉，未来的路恐怕会很难走，希望你不会怨我。”
　　…………
　　死镰海盗团的商船依然车水马龙，许多从尼福尔海姆的商船通过星门到达这片区域，虫族对赫尔海利姆的大规模进攻使得大批商船纷纷去往其他星区避难，，即使是有埃赫洛斯嘉德帝国重兵守备的尼福尔海姆，也开始大批疏散商船，大量舰队前往驰援赫尔海利姆前线。
　　这些佣兵和商人们在餐馆和码头上谈论着自己的惊险奇遇，贩卖着在虫族星区搞到的战利品和货物，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一艘不起眼的护卫舰通过贸易星门，悄然前往尼福尔海姆。
　　…………
　　“这个小家伙果然没有丢他爹的脸。”伍文杰站在舰桥上，眺望向星门的方向，神色复杂而欣慰。
　　“老大，这里是您要求的名单，上面是可能会对那个小伙子威胁的维格尔海盗舰队。”那个彪悍男子将一张晶片递到刘伍文杰面前。
　　“很好，监视他们，有异常动向立刻汇报。”
　　“是。”彪悍男子鞠躬后快步离去。
　　伍文杰拿起桌上的帽子，随手扣在头上，两手背在背后，缓缓走出舰桥。
　　“接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