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星空下的对白

　　因为旅馆地方比较偏的原因，夜晚也少了些城市的喧嚣，菲丽丝拍了拍蓝色的百褶裙，将它裹紧大腿根部，侧着头依靠在上面，一阵袭来的凉风让她往双手哈了口暖气，在脸上搓了搓，星空下的她眼睛看上去又灵动了几分。
　　她抬起头向上看，夜色迷离，云层很淡，数不清的繁星在夜幕中闪烁着，这片天她看了十余年，也是这十余年唯一没有变化的景色。
　　不过，上一次看天是什么时候了？菲丽丝掰着手指头算着，自从离开依邻姆独自搬离去克拉塞尔后，围绕自己的时间就宛如一潭死水了，在感知中宛如是一个世纪，但仔细回忆的话，才愕然发现其实才过去三年不到。
　　三年。她想，究竟是什么让这三年显得如此漫长？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依邻姆产生多大的变化，硬要说的话，也许在这三年期间，真正被改变的是她自己。
　　有一阵冷风吹过，菲丽丝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用颤抖的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歪歪扭扭的香烟，轻轻打了个响指用火苗魔法将它点燃，然后尝试着把它叼在嘴里。
　　“菲丽丝小姐，凯尔特公国的律法里，未成年的少女可是不允许抽烟的哟。”
　　菲丽丝的动作并不熟练，这导致她手中的香烟很轻易地就被另一只伸过来的手给掐灭了。她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眉宇间带着疲态的青年一脸无奈地将手抱在胸前。
　　“怎么？刚才还劝诫我不要当个赌徒，转眼就要自己当烟鬼？”
　　“咦……咦？理查德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是睡不着吗？”
　　“我啊……已经被克拉塞尔同化了。那座雾之都，不论你进去之前是什么样子，进去之后都只会变成一种人。所以现在的我，已经没办法忍受身边有嘈杂的声音伴着我入睡了。”
　　“不好意思……理查德大人，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叫我理查德就好，”理查德苦笑一声，“我看上去也没大你多少岁，就身份而言，我也只是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就学识而言，虽然我是作为辅助科目第一毕业的，但这都是些战斗理论，没有进入霜梓塔的资格。你知道的，想要进入那里面，首要的就是创新精神。”
　　“嘿嘿，理查德大人太谦虚了。”
　　“随便你怎么想吧。总而言之，我被老鼠折腾得睡不着觉，所以就出来透透气。你呢？这么晚在这儿一个人躲起来抽烟，还是说你想点燃它们去看看在天堂上摆满宴席的奶奶？”理查德伸了个懒腰问道。
　　“我……我就是想试试看，香烟是不是真的和别人说的那样，可以消除烦恼。”
　　“这东西哪有那么神奇，只是增加你身体的负担去减少烦恼带给你的痛苦罢了。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健康安全的办法，虽说也不能消除烦恼，不过也能减少你的痛苦的。”
　　“谢谢理查德大人，不过我没那么多钱拿去赌博的。”菲丽丝转过身很认真的回道。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倾诉出来，可以说给我听。话说我的钱只是被银行冻结了，我可没有赌博的嗜好，我跟你讲，我这人很洁身自好的，基本上没有恶习，上学的时候还被评为过新时代进步青年呢。”
　　“那个不是鼓励奖吗？我上学的时候也得过诶。”
　　“……”理查德感觉这天没办法继续聊下去了。
　　“不如理查德大人先说说看您的烦恼吧？我看您一天到晚都在唉声叹气，一定有很多烦心事吧。”
　　“……唉。”理查德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他的烦心事，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提起好了。
　　而且，其中的一件烦心事正坐在他面前呢。
　　“还是讲讲你的吧。”理查德揉了揉太阳穴，“就算是作为魔法学院的前辈而言，开导后辈也是我的义务嘛。”
　　“可是我已经退学了耶。”
　　“那也是后辈，对，你以后就叫我前辈吧，我实在接受不了别人喊我大人，这对我而言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
　　“是……这样吗？我让理查德大人您……啊不，我让前辈您感到困扰了吗？”菲丽丝低着眉头问。
　　“你也不必感到自责……”理查德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哪里有些不对，赶忙又改口道，“不，在这件事上，你必须感到自责。”
　　“……”
　　“我的意思是，呃……菲丽丝哟，我问你，是什么促使你成为我的信徒的？或者说，我的身上有些什么值得你信仰的？”
　　“反抗。”菲丽丝回答得很坚决，“还有斗争，理查德大人……前辈您让我看见了和上面的人斗争的曙光。勇者切尔芬可是教会的代表人物，而那位黛安娜公主更不用多说，前辈您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整个队伍搅黄，让勇者和公主之间的恋情隔上了一座宛如银河搭建起来的天桥。而且到了现在也还在法庭上和他们对抗，对我来说，前辈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我怎么听着更像是大恶人……”理查德有些后悔问她这个问题了。
　　“你听上去似乎很仇视上面的人？你和他们发生过什么吗？”理查德继续问道。
　　“更准确来说，是那些贵族们。”菲丽丝握紧拳头，眼中的星空再没了半点亮光，“我的父母被贵族骑着马车撞死了，法律判决居然只有微薄的一点金钱。在魔法学院里，我也是因为低微的身份处处受着辱骂和打压，那些贵族学子们都趾高气扬，老师们通常也都视而不见……不过，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往事罢了。”
　　“没有不值一提，”理查德摸了摸菲丽丝的头，菲丽丝没有抗拒，反而很享受似得朝着理查德的手心钻了钻。
　　“我也是一样啊，菲丽丝。”理查德说着，眼睛看向了星空，今晚繁星璀璨，“我的母亲在生我的时候就流产而死了，我的父亲也在我考上魔法学院的时候患了绝症，我强忍着失去至亲的悲痛，在上学的那几年，每天都会有一个女人天天找我的麻烦，我到现在还活在她的阴影下。”
　　“可是……我记得在法庭上前辈的母亲还为您提供过证词来着吧？”
　　“什么？”理查德猛的一惊，“你知道我在法庭上具体的内容？”
　　“新闻上都有报道哦，而且前辈是个‘男酮’也被写了出来，这些日子的新闻您都没看吗？”
　　“……”理查德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伯纳德当时看他的眼神这么惊恐了，同时他也知道了安慰人的时候不该胡乱编瞎话了，这种被识破的感觉就像在外面找小三被老婆捉奸现场一样令人尴尬。
　　“没错，我承认，”理查德举手投降，“我的父母现在依然还健在，但是，他们迟早有一天也会先我一步离开的，我每次一想到这里就会暗暗哭泣。所以，我的悲痛并不在你之下！”
　　“草，这什么大孝子。”在他们身后偷听的梅尔可终于忍不出小声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