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铁路上

　　波留什卡的战斗结束了。
　　当天，远征军就宣部接管了这座城市。两周后，新的管理者将会从加林发往这里——不过，这已经不是远征军的任务范围了，更不是阿列克谢和政委二人的。他们的任务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组织上会送他们和其他参战人员一起，去北岛疗养院疗养——其实就是休假。
　　此时，阿列克谢和政委正坐在即将发车的火车里，在窗外送行的队伍里看到了克罗拉。
　　“一路顺风！”克罗拉脸上绑着纱布。
　　“嗯！”政委笑着冲窗外挥了挥手。
　　恢复了正常情绪的阿列克谢不咸不淡地道了声再见。火车嘹亮的汽笛声响起，克罗拉追着火车，发表着下半句的言论。
　　“到了加里纳，记得替我向卡琳娜问好！”
　　阿列克谢点了点头。火车的速度很快变大，没过多久，二人眼中的站台就只剩小小的一粒，像雪地上的一颗石子。
　　政委回过头：“卡林娜？谁啊？”
　　“加里纳的港口妇女协会主席，”阿列克谢说：“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位，五十六队一个战友的爱人。”
　　“哦哦。”政委调动着之前的记忆。
　　远征军的实力分配非常二进制。总部管理着三十二个军，每个军有十六个队，每个队有六十四个二人小组，常规任务就是以二人小组为单位进行的，而每个军有相对独立的总部。在之前的波留什卡攻城战，就是由总部决定，派出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三个队进行战斗的。战斗的结果显而易见，远征军不仅取得了胜利，还整编了失散的六十三队——虽然人数只剩一半了。
　　“对了，阿列克谢，”政委问道：“疗养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疗养院啊……你就当成是旅游吧。”阿列克谢斟酌着用词：“每天有组织安排的治疗时间，剩下都是自由活动。吃饭凭统一发的饭票，有饭票就不用另付钱了。活动场所没有限制，可以爬山可以游泳，但是晚上必须回公寓。对了，住宿是二人一间。”
　　“这么好！”
　　“是啊，多亏了联盟主义运动的影响。”阿列克谢感叹道：“面临着当今的灾难，只有在联盟主义的计划经济体制下，在按需分配的同时保留人民一定的自主性，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垄断生产资料的同时，保护了人民的生产积极性。”
　　“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书上是这么写的。”阿列克谢无奈：“我只知道在这种体制下，没有人剥削人的现象，努力的人都能挣到钱，实在没有能力的也不会被饿死。”
　　政委更奇怪了：“这不是正常现象吗？”
　　“你生活在这里当然觉得正常，但是其他联盟就不一样了。就比如南边的日升联盟，他们虽然名义上也是联盟主义的一员，但实际上已经走上了修正主义的道路。”
　　“呃……什么主义？”
　　“修正主义。”阿列克谢叹了口气：“想听我讲政治吗？虽然我讲的也不一定是真理就是了。”
　　“讲讲看吧？反正到加里纳有一天的车程。”
　　“好。”阿列克谢答应了下来，随后开口：“日升联盟的修正主义，是在世界联盟主义运动中，对联盟主义的核心进行所谓‘修正’的主义。他们打着联盟主义的旗号，但本质却是在反对联盟主义。联盟主义代表的是无产者的利益，而他们代表的是有产者——资产阶级的利益。”
　　“为什么要这么强调阶级的利益呢？”
　　“因为人类的历史就是阶级斗争的历史！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旧的生产关系必然被新的生产关系取代，而早在灾难前，整个社会就已经分裂成两大相对立的阶级——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
　　“为什么对立呢……因为资产阶级有资产而无产阶级没有？”
　　“是，但不完全是。无产阶级受雇于资产阶级，为其出卖劳动力换取生活的资本。而身为雇主的资本家，为了从工人身上榨取更多的剩余价值，必然会降低工资延长工时，以把工人的生活压在温饱线上为代价，赚取更多的利益。这样，矛盾就产生了。”
　　“可是在联盟里我从来没有看到啊？”
　　“那是自然！”阿列克谢有些骄傲：“我们已经实现联盟主义了！但是其他联盟还没有。就拿日升联盟来举例吧，想要推翻旧的制度，必须通过阶级斗争来实现，而他们早早地放弃了阶级斗争，甚至在联盟内单方面宣布已经没有阶级了。”
　　“结果呢？”
　　“结果？”阿列克谢嗤笑了一声：“结果就是阶级还换了一个名字继续存在着。资本家改名叫企业家，并且仍然忠实地履行着剥削工人的职责。工人每周要工作72个小时，隔壁的远洋联盟都不敢这么干！还搞什么奋斗者协议，说是自愿加班，其实不加班就开除，根本没有自主权。他们口口声声‘日升特色联盟主义’，‘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早就把阶级斗争忘干净了！”
　　“这么惨的吗？”
　　“更惨的还在后面呢！他们联盟内的法律形同虚设，条文里到处都是陷阱，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打赢企业家花钱雇的律师。更何况就算打赢了，工人也只能拿回他本该得到的，企业家永远不亏。久而久之，人们连起诉都不敢，只能被剥削了。”
　　“……”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联盟主席甚至要求工人顾全大局，主动被剥削！日升联盟是世界人口第一大联盟，最不缺的就是廉价的劳动力。正因如此，那些社会蛀虫甚至说‘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不是。”
　　“太不是了！看看，政府曲解联盟主义内核，资本家改了个名字继续剥削工人，无数人都在失业的边缘挣扎，整个社会却在粉饰太平……政委，你来说，如果我不说这是日升联盟，你会觉得这是什么主义的社会？”
　　“资本主义。”政委果断回答。
　　“对啦！”阿列克谢一拍大腿，整个车厢都看向了他。他连忙压低声音继续讲：“修正主义，就是资产阶级搞复辟，就是扛着红旗反红旗，最后只能回到资本主义社会！这是历史的倒退！”
　　没等政委说话，阿列克谢继续说：“因为任务，我们以后很可能去那里，但记住千万不要在那里定居。尤其要避开一个邦，那里是整个日升联盟修正主义思想的核心。”
　　“是哪里？”政委有些好奇。
　　阿列克谢再次压低了声音。
　　“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