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起点

　　林玄倒下了，起爆器也从手里滑落出去，他嘴里吐着血伸手去抓那个离他不到一尺距离的起爆器，但他自己的血液要比自己的手更先接触到了它。随后一只脚踢开了那个起爆器，拿着枪的潘凡的脚。
　　“林玄！”陆垣一个箭步冲出去想要扶助他，但他们之间有四五米的距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玄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又伸手去抓那个起爆器。
　　“混蛋啊！”愤怒的何柳从身后拉出了自己的备用枪，可那只拿枪的手还没有从背后绕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赤首番的头领一枪打断了她的手肘，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惨叫“啊！”何柳捂住了自己的手臂。
　　“何柳！”
　　这些事情发生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里。
　　陆垣轻轻扶起了林玄，血还在从他嘴里和伤口处汩汩地涌出来，陆垣用手去按住他的伤口，很快手套就被血浸透了，从传递到手上的感觉，陆垣发现林玄的上下身之间已经失去了骨骼连接，他得出了最坏的结论：“没救了……”
　　在林玄生命的最后几秒，他还指着赤首番头领：“他……咕咕……杀……咕咕……”，血液呛得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陈云依用随身带的急救包正在给痛苦的何柳止血包扎：“忍一下，何柳……”。
　　“提前把你安排到他们中间还是有用的嘛。”
　　“都是为了实现您的愿望，这些家伙比我想象中要鲁莽得多。您知道我是不愿意开枪杀人的，为了保护您的安全，实在是情急之下……也是多亏路上捡了把枪……”
　　“好！在一路留记号之外我再给你加上一功。你们去把理想国的大小姐抓过来，其它人处理了吧。”
　　除了两个赤首番走过来准备抓走陈云依之外，其它的赤首番都举起了枪。陆垣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手中是林玄的尸体，身边的何柳正在呻吟，陈云依向他投来无助的目光。
　　死？逃走？反抗？我该怎么办？
　　大脑一片混乱的陆垣突然被一股气味拉了回来，这个气味他以前闻到过，还没等他想起在哪里闻到的这种气味，在他和赤首番之间地面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扬起一片烟尘，冲击产生的气浪让他闭上了眼睛，等他在睁开的时候他面前的空气中多了两团模糊的人形，这人形比他高得多，大约有8米，他能透过这两团人影看到对面的赤首番，只是他们的样子有些扭曲，就像夏天里透过热浪看东西。走得靠前的赤首番被突如其来的冲击震得坐到了地上，后面的赤首番开始拉枪栓。两个高大人形中的一个跪了下来，用看似手臂的东西挡在了他们和赤首番之间，陆垣透过那“手臂”看着赤首番们的枪口冒出火光，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但子弹并没有射中他，反而在他前面变成了一片由火花构成的墙，弹头擦出的耀眼光芒映射到他的眼睛里。那只看不见的手臂在保护他们。
　　“嗡”的一声之后，陆垣看不到赤首番了，眼前是两台人形机，灰绿相间的迷彩身躯，枪弹的火花还在它们的另一侧闪耀。陆垣抬头向上看去，它们的肩甲上有他认识的标记，理想国。
　　那两台人形机抬起了手中的速射机炮，震耳欲聋的炮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响了起来，两三个连射之后，赤首番的轻型装甲车已经燃起了火光，车体正面的装甲上多了许多洞口，橙色的火舌正从那里喷出来。
　　密集的枪声又从两侧响起来，一群模糊的人影从人形机的两侧向赤首番的方向压迫了过去，那些是映射迷彩之下的理想国士兵。那台保护他们的人形机又站了起来，陆垣看到赤首番应着枪声纷纷倒下，有些已经扔下枪扭头向出口跑去，刚才的头领也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已经被装甲车上的火焰吞噬还是跑了出去。
　　几分钟的时间，枪声渐渐平息，偶尔爆出的一两声枪响是在对地上重伤的赤首番补枪，这是对他们最后的仁慈。
　　一台人形机的外部扩音器响了起来：“小姐，你没有受伤吧？”
　　闭着眼睛低头捂着耳朵的陈云依抬起头来：“叔叔？”
　　人形机转过身单膝跪在陈云依的面前，头低了下来，左手伸到胸口下，那姿势就像古代的骑士跪在公主面前那样，只是两者的身形相差甚远。陆垣被眼前这种奇幻的景象吸引着。“骑士”的胸口下方展开了，一名身穿深灰色战斗服的人麻利地跳到了“骑士”的手上，又从手上跳到了地上，两步小跑站在了陈云依的面前：“叔叔来晚了！”那人陆垣在之前的运输机上见过。
　　“叔叔！何柳！她需要止血止疼！”
　　“医务兵！快！上肢开放性外伤！”
　　那人又看见了林玄，赶忙跑了过来，跪下看了看他，之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接着又把手按在了陆垣的肩上：“小伙子，你受伤了么？”
　　陆垣木讷地摇了摇头。
　　帮着医务兵给何柳处理完伤口之后，陈云依对人形机的驾驶员说：“叔叔，你们一直都在么？”
　　“是的，元帅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冒这么大风险。”
　　“从离开机场的时候你们就一直跟着我们？”
　　“不，从几天前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在。”
　　陆垣恍然大悟，回想起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在地铁里闻到的气味，那两个赤首番，也不是他打死的，当时他还担心赤首番去废墟都市寻仇，留在那两人身体里的是理想国的子弹，也是因为这个刚才头领才会说理想国欠他人命。
　　“那你们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林玄就不会死，何柳也不会受伤。”
　　“以我们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便于现身的，只能暗中保护，这一点小姐你应该了解的。我们在这种敏感的地方公然介入冲突，对理想国的外交会造成很大的麻烦，也会让另一边的势力蠢蠢欲动。”
　　“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状况了。”
　　“小姐你的安危要比那些更重要。不是我们不想伸出援手，按当时的情况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毫无征兆突然改变策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
　　陆垣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有及时现身：“云依，他们没有脑波通讯器……”
　　陈云依这才恍然大悟：“其实……你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止疼针起效后，何柳强打精神说出了那个令人生厌的名字：“潘凡……那个叛徒呢？”
　　“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靠映射迷彩在混乱中逃出去了。”
　　陆垣十分的自责：“这个混蛋，我怎么没早发现……”
　　“小伙子，别自责了，他的身份我们也没看出来，否则不会让这么危险的人在小姐身边。不过现在想来，上一次他就已经布局了，准备在地铁里把你干掉，绑走小姐。”
　　这样一回想，陆垣确实觉得有很多地方十分可疑，一路上潘凡一直非常在意他们的位置，赤首番很不自然地出现在地铁隧道里。以潘凡设计想要绑架云依为前提去想的话就都说得通了。
　　这时一名士兵跑了过来：“小姐，统帅要跟您通话。”
　　信号接通后，陆垣看到了一张才见过不久的脸，陈同弼。屏幕上的陈同弼比刚才看到的要老了很多，但那棱角分明的五官很好辨认，衰老则让那副面孔产生了更强的压迫感。
　　“父亲？”
　　“你没事就好。”
　　没等陈云依回答，他就对着刚才从人形机上下来的魁梧军人说道：“于枫！带云依回来。”
　　“是！”
　　“等会儿，让我和那个孩子说两句。”
　　画面转向了陆垣，屏幕里面就是曾经和自己的父亲对峙过的那个人，现在他还是牢牢地掌握着谈话的节奏。
　　“孩子，未来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来理想国？”
　　这个问题陆垣其实想过，如果不是从陈同弼的嘴里问出来他也许会马上答应，但现在他有些犹豫，而且陈同弼那简短的语言和冰冷的视线已经告诉他，回答只有两个，是或者否，不能提出任何问题。
　　见到陆垣有些犹豫，陈同弼反倒给了他一些答案：“对你，我只有一句话，你是可塑之才，别浪费了自己的人生。而你的同伴，她的人生才开始，在理想国她能得到妥善的治疗，在你们那边她要靠一只手臂度过余生。而那个勇敢的孩子会有一个葬礼和墓碑，等你们想他的时候可以去看看。”
　　陆垣看了一眼陈云依，他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思，点了点头。
　　他们登上了前往理想国的运输机，透过舷窗向下俯瞰研究设施。念宇如约启动了自毁程序，在地下爆炸的作用下，整个研究设施向内塌陷下去，在山体中间形成了巨大的空洞，烟尘向空中升腾。
　　那情景在陈云依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模糊，也许是积累的压力一下爆发出来，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落下来。陆垣握住了她的手，柔软的触感从手指间传来，就像第一次跟她握手时一样。她也轻轻地把头抵在他肩上，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陆垣看着窗外远处的云海，不知自己将走向何方。还有那封指引云依来这里的邮件，如果不是它，一切都不会发生，那又是谁发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