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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太明亮的房间内，林然与西装男子面对面坐在茶几两端，互相点头致意。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安宏哲，一名曾经的物理学家。”
“曾经？”林然有些意外。
“对，曾经。”
安宏哲点了点头，在说完后毫不客气地从桌上拿起一瓶果汁，喝了起来。
林然闻言，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还没等他发问，就听到安宏哲继续说道：“我这次过来的目的，一是想要认识一下林先生，二是想要和林先生探讨一下您的那篇文章。”
“毕竟，林先生的观点，和在下所追寻的目标，不谋而合。”
看着安宏哲这副不似作伪的样子，林然沉默了半晌，然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认真的？”
“非常认真。”
“你脑子没病？”
“我自认为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那你为什么还相信这种可笑至极的事情？”
林然笑了，满脸都是嘲弄的笑容，丝毫不在意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而他对面的安宏哲也笑了，只不过神色依旧认真。
两人就这么互相笑着，场面一度陷入了诡异。
过了一会，林然止住笑意，深深地看了安宏哲一眼，然后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写满了各种公式的纸张，递给了他。
“看看吧，你说你曾经是物理学家，那应该能看懂这上面的东西。如果你在看完之后还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那我们就好好谈谈。”
安宏哲闻言，接了过去，没再多说什么，低下头一页一页仔细阅读起来。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林然也没有催促，只是坐在沙发上，安静地转着手中的签字笔，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安宏哲脸上的表情。
当安宏哲的手指翻过最后一页，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资料。
“感觉如何？”
林然问道。
“逻辑缜密，论证充足，我是挑不出来什么毛病。”
安宏哲回答道。
“但我还是坚持之前的观点，能量定律，是错误的。”
听到安宏哲的回答，林然并没有生气，对方一直以来的坚持让他有些好奇。
在见到安宏哲之前，林然也进行过多次验证，可从结果来看，这个世界公认的定律并无错误。
“说说吧，为什么还在坚持？”
他晃了晃手中的签字笔，问向安宏哲。
这个时候，林然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期待，期待对方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好。”
安宏哲点了点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后，问道：“首先我们明确一下，人们普遍认为的能量定律是什么？”
听到安宏哲的话，林然脸上挂起微笑，说出了那个从一出生就被牢牢印在每个人脑海里的绝对定律。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但其中的一部分会随着时间凭空消失。”
能量不会凭空产生这句话，林然十分认同。
因为有着许多的前辈，以及他自己，都对此进行过验证，能量只不过是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外一种形式，并不是凭空产生的。
但是，既然能量能够转化，那它为什么会凭空消失？
林然想去反驳这件事情，可从小到大一直存在于思想深处的观念，却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
明明自己潜意识里认为这条定律没有错，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刚才递给安宏哲看的那份资料，就是他这些天的证明过程，可无论怎么研究，林然都找不到那些消失的能量究竟去了哪里。
它们没有进行转化，而是真的凭空消失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所谓的能量定律并没有错。
“我想，林先生您最大的疑惑就是，为什么明明存在的能量会逐渐消失，对吧？”
安宏哲推了推眼镜，很是认真地问道。
“嗯。”
林然点头，没有否认，这正是导致他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的原因。
“很抱歉，林先生，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
在林然略显期待的目光下，安宏哲摇了摇头，但他又紧接着解释道，“不过我有一个证据确凿却又根本无法验证的猜想，或许会给您一些启发。”
“是什么？”
林然闻言，挑了挑眉，他有种预感，接下来的谈话或许真的能给他带来答案。
“林先生，在那之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或许，在听完这个故事后，您就会明白，我的证据究竟是什么了。”
安宏哲停顿了一下，没等林然的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前有一个研究天象与光学的物理学家，他在某一天，产生了一个十分疯狂的想法。”
“他想向着天空射出一道强光，一道能够穿透宇宙的光。”
“这听起来很可笑吧，但那个人就这么做了。”
“他筹备了数年，终于如愿以偿，向着宇宙发出了一道强光。”
“可人力有尽时，那道光在冲出大气层后，已经衰减的不成样子，仅有一点点冲进了宇宙中。”
“数年的追求就是这失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但那位敏锐的物理学家却从实验数据中发现了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那束光线在宇宙中的偏移角度不对。”
“理论上来说，光线在进入宇宙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影响而发生改变，但实验结果却表明，那道进入宇宙中的光线，除了正常衰减外，没有任何变化。”
“那名物理学家就像是着魔了一般，对着实验数据进行反复计算，最终，他得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结论。”
“天高四千里，厚一米。”
“也就是说，在那仅仅一米厚的范围里，存在着漫天的日月星辰。”
说到这里，安宏哲双拳紧握，青筋毕露，开始微微颤抖。
“在那之后，那个物理学家疯了，常识告诉他，他错了，可数据又告诉他，他对了，他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林先生，你能理解那种感觉吗？”
安宏哲猛然向前一步，抓住林然的肩膀，脸上充满了狰狞。
林然笑了，是的，他笑了，即便肩膀被安宏哲抓得生疼，也挡不住他那自嘲的笑意。
他当然理解，当初自己认为能量定律错了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
“抱歉，我失态了。”
过了一会，安宏哲深吸一口气，逐渐冷静下来。
他把手从林然肩膀上收回，又坐在了那里，定了定神，然后轻声问道：“林先生，这个答案您满意吗？”
回答他的，是长久地沉默。
林然停下了手中转动签字笔，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正视着面前的西装男子，慢慢回答道：“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差不多明白了你的意思。”
“你想告诉我的是，我们现在头顶的这片天空是假的，对吗？”
“不过很抱歉，这种事情请恕我一时间难以相信。”
“……”
听到林然的回答，安宏哲沉默片刻，并不觉得意外。
放在他的身上，要是某一天有一个陌生人跑到他的面前，和他说你生活的世界是假的，他也会认为那个人是个精神病。
林然这种温和的态度反而让他受宠若惊。
“我知道，您可能觉得我是个骗子，或者是一个疯子，不过我还想问林先生您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安宏哲拿起了一旁的碗，倒扣在桌子上。
“林先生您以前制作过生态球吗？就是那种人为构建出一种自然生态，然后去观察里面生物发展进程的实验。”
“你的意思是？”
这时，林然悚然一惊，收起了微笑的表情。
看着林然的样子，安宏哲深又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紧盯着林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林先生，如果您从生态球中取出了一些东西，那么，生活在生态球里的生物会怎么想？”
巨大的恐惧在此刻席卷了林然，就像是将他浸没在了一望无际的深海中，不见天日。
他张着嘴，嗓子嘶哑无比，额头青筋毕露，双眼充斥着血丝。
他用力抓着脑袋，在沙发上不停颤抖，宛如被撕裂的声音缓缓传出，带着浓烈的不甘与血腥味道。
“会认为……它们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