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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克和凯莉整周都在研究那个巨大的四面体,而盖则一直在睡觉。
尼克没能搞出什么名堂来。他仍坚信这个工作还未完成,于是他让马可去要剩下的砂粒。
联合委员会派保安送来了六个铅盒,尼克一个个地打开并急切地把手伸进去。看完最后一个后,他坐在地上,就像孩子丢失了特别的玩具样抽泣起来。
不知什么东西使这些储藏室里的砂粒发生了变化。所有的晶体降低了硬度,一些已碎成了煤灰一样的粉末。尼克不想再要这些东西了,而马可和卡罗琳娜则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检测表明,所有的钍都消失了,大部分都已熔化成微小的珠状。
“它们已被耗尽了,”马可最后下结论说,“通过某种核或半核反应。大部分碳都已石墨化了,混和着某种核裂变产生的元素。我想知道能量都释放到哪里去了。”
他在手掌里压碎了一颗晶体,皱眉看着这单调的黑色粉末。那些能量足以像炸弹一样炸开这些盒子,它惟一作的就是让全导体超负荷熔化。
这些裂变产物都没有显示任何残余辐射,能量到哪儿去了?
没有人知道,是的,然而某种物质使储蔽室里所有的砂粒都耗尽了能量。保安对此事十分担忧,焦急不安,怀疑有诈或是有偷盗行为。联合委员会也要求一个完整的报告。第二天,我们问了尼克。
最初他不愿说,他看上去只是在实验室外等待,其实凯莉在里面独自研究着那玩意儿。
“你们不需要我。”他遗憾地耸了耸肩,“去问凯莉或是盖吧,或许盖醒了。他们能弄明白那物质,然而我却插不上手。我不知为什么。”
“我们要写一份报告,”马可坚持说,“告诉我们你知道的。”
尼克忧郁地望着实验室的门。
“那物质是半个机器,”他说,“我们一直都知道。它靠核动力运行,它们就像电脑一样,每一个晶体都比地球上任何一台电脑具有更多的电路,这就是我所知道的。”
“那么其它的呢?”
“那是凯莉所知道的,”他的小光脚不安地扭动着,就像是地发烫了一样,“某种东西把这些个体连在一起;某种东西跑了出来消耗了能量;某种东西复活了。”
“复活了?”马可小声问道,“如何复活的?”
“如果那种物质像一台电脑,”尼克说,“它也像一个人的大脑。它们的电路几乎都是一样的。我想那种物质是我们所称的物理能和其它某种能相转化的界面,是另外一个范畴的问题。”
“你认为那失去的能量是在通过那个界面时消失的吗?”马可迷惑地望着他,“我的意思是指那通过裂变反应所失去的能量?”
“那会在哪儿呢?”尼克愁上眉稍,看上去像个小老头,“自然规律是确定的,可我们对它的理解却有所变化。那个界面以某种不同寻常的形式消耗能量——就像太空蛇一样,但它也只不过是一种装置而已。”
他突然停了下来,向正走出来的凯莉跑去。她看上去又像个疲惫的有麻烦的孩子了,那种从那个奇妙界面流向她的神奇能量已经全然不复存在了。她拉着尼克的手悄悄地走开,在熟睡的盖身旁站住看了会儿。他们回来后,马可拦住了凯莉,问她那个界面怎么样了。
“它……很难说,”她的脸流露出重重困惑,“房间必须得非常黑、非常安静,不能有任何东西打扰我。除了看着那界面发光之外,我甚至不能想其它任何东西。我只能等啊等啊,等某种东西……某种东西出现“一个信息?”
“一小部分。”她不快地望了尼克一眼,”或许大部分已经丢失了,因为有人找到它们时,已在月球上待得太久了。所有的东西部已变黑并且破碎。但有种东西,有种东西想要出来,当我坐在黑暗中的时候。”
马可有问题要问,可尼克让我们不要再耽搁她的时间了。那一周他们两个都没睡觉,凯莉一个小时接一个小时地坐在暗室里,尼克则在门口等着,他们把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图像拼凑成了一张残缺不全的图片。当凯莉取得进展从暗室里走出来时,尼克决定与我们分享一个令人窒息的沙漠午夜。
对我来说,日子太长太热了。
一个安全情报员整个下午都在问我关于我那失踪的哥哥的情况,而我对此一无所知。我正想一个人静静地喝点啤酒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就在这时,尼克说话了。
“凯莉就快发现晶体的秘密了,”在他直率的话语里,我能感到一丝隐藏不住的振奋,“我正在研究到底是谁制造了这些砂粒,并且从我们孩提时的游戏中找到了一些关于我们人类和飞船在太空的痕迹,“他笑了下,说道,“我猜是那些砂粒帮我把这些事联系了起来。”
我们都聚到他身边。
“你那理论还不错,”他以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态度,充满敬意地望着马可,“有一种伟大的银河系文化,一种超生物宇宙,所有不同生物种族都统一在一个整体的文明之中。它们被一种宇宙利它主义绑在一起,而柏拉图式的文明在其他任何—个星球上都找不到,或许是因为它发展得很慢。
“但是,那些载着砂粒的信息导弹像种子一样飞越太空传播那伟大的文化——寻找能接受它的新种族。
这种飞船的确比光还快。凯莉不敢说它们就是超光速粒飞船,但她说它们不可能毫无目的就到这里来了。
“那就是我们的任务,去修建终端站!”他脸上放着光,“砂粒在月球上等着我们父亲的到来。如果它是种子,那么他们就是土壤,而我们是幼苗,砂粒决定了我们的样子。我们就像是一种奇特的植物一样,在星际间成长,直到乘星际飞船到达地球。”
3点钟了我们还没睡,争论着砂粒的含义。一朵云把月亮遮住了,我们顶着风往育婴窒走去,风里夹着树和尘土的味道。凯莉在盖身边站了一会儿,温柔地拍打着他那灰色的脸。
当他在睡梦中哀号挣扎时,眼里噙着泪水。她的脸看上去疲惫不堪,一点也没有尼克那样的兴奋。尼克为凯莉摆好了盘子,可她还没吃就把它椎开了。
“什么惹你生气了,孩子?”
卡罗琳娜问道,“尼克对你得到了信息而十分高兴。”
“但我怕,”她担心地望了一眼尼克,“就算我们把终端站建好了,我恐怕我们的人也不会来。”
“可尼克说他们答应好的。”
“太久了,”凯莉说,“在我研究这个界面时,我忽略了这些砂粒到底存在了多久。虽然它看起来就跟新的一样,可尼克说它已在月球上待了六亿年了,早在人类出现之前。”
“那很糟吗?“她不安地望着尼克。
“凯莉是在杞人忧天,”他做了个鬼脸并开玩笑似的推了她一下,可她却没有哭,“我想她对砂粒知道得更多。现在她担心他们在六亿年之后不认识我们了。”
她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或许他们真的不行,”尼克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时间太久了。
也许他们现在已经灭绝了;也许他们的进化很快而不再在乎我们了;也许他们早已忘记所有的关于信息导弹的事了。但不管怎样,我们也要修建终端站,这就是我们活下来的原因。”
“我们必须得试试,”她小声说道,“可我十分害怕。”
她伸手去拉尼克的手,然后一起向实验室走去,最后消失在黑暗中。我们则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中午盖醒了。他动作缓慢地,就像熊一样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呆呆地望着里面,叫着凯莉的名字。我叫来了卡罗琳娜。我们试图吸引盖的注意力,可他不愿吃东西,也不愿和我一道去体育馆。
他摇摇摆摆地来到凯莉的空房,然后在育婴所的大厅里徘徊,最后去了厨房。在那里,他找到了那天坐的椅子。他把它拿过来闻了闻,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抽搐着走了出去。他猫着腰,扫视着地板,好像他那双黄眼睛能追踪足迹似的。
走出厨房,他停了下来,似乎在嗅着空气的味道,接着便向实验室走去。我们看见尼克冲了出来想拦住他,就像一只小狗试图去拦截一只熊一样尖叫着,可毫无效果。
“等等!求你了!凯莉在工作……”
盖一掌把他推翻在地,然后继续朝门口走去。当我们赶到的肘候,尼克还躺在水泥地板上,一只苍蝇在他头顶飞舞。由于暴露在烈日下,他灰色的躯体变成了褐色。
卡罗琳娜把他抱在了怀里,我则冲进了实验室。盖站在厅里,一边四处看着,一边摇着头,好像卡罗琳娜的次等生物所散发出的恶臭淹没了凯莉的味道一样。他竖起灰色的耳朵,转过身来蹲下,然后突然一动也不动了。
“不要动,盖。”
他没有理我。他已经找到凯莉了。他快速地从我身边经过,直向暗室而去,耳朵抖动着。我紧随其后,来到了门口,他没敲门,就像坦克样破门而入。
我踩着被撞破的门,跟着他进去了。那时,我看见那个界面发着玫瑰色的光。在黑暗中,我发现凯莉浑身发着金光。她坐在一根高凳上,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四面体内部,好像并没意识到盖的进入一样。
他像只饥饿的野兽般哀号着,一把从她手里将那四面体抢了过来。
凳子翻倒在地,她倒在地上却安然无恙。她抬头望了盖一会儿,金色很快从她那忧虑的脸上褪去了。
“亲爱的盖,你在做什么?”
她抓住盖的手臂,颤声问道,“你对尼克做了什么?”
盖左右摇摆着,两只灰色的手紧紧抱着玫瑰色的“金字塔”。他向“金宇塔”内瞧着,双眼睁得大大的,黑里泛着黄光。他的呼吸急促起来。
“盖,盖!”她呜咽着,“你弄伤了小尼克!”
她说完便冲了出去。我留下来美照盖。他慢慢地把手掌对准那个界面,眼睛不停地眨着。他弯下腰来用粉红色的大舌头舔了舔那发光的表面。最后,他把它拿到耳边摇了起来,就像一个野人在玩弄股掌之中的钟。
发光的“金字塔”这发没有使他发生什么变化,当他把它做好时,他一定被当成了个临时工具,因此而被赋予能量。
如夸任务完成了,他再也不被赋予能量了,他的行动速度又慢了下来。随着呼吸的减弱,他也不再那么鲁莽。他站在原地摇晃着,无精打采地瞅着“金字塔”。眼泪从他眼睛里慢慢滑落,在他浓密的体毛上留下了泪痕。最后他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开了。我跟在他后面走出了房子。
户外,强烈的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卡罗琳娜把尼克抱在怀里,不停地轻轻摇动着。绿蝇仍在他头顶飞舞,凯莉正驱赶着它们。她转过身,以责怪的神情看着盖。”你真坏!”她呜咽着,“你是野兽!”
盖忽然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把口面体向他们扔了过去。幸亏卡罗琳娜抱尼克躲开了,要不然就打到尼克了,结果它在打中卡罗琳娜后飞进了草丛中。凯莉失声尖叫了一声,冲了出去把它捡了回来。
盖颤抖着,抽泣着。凯莉严肃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她把四面体放到尼克手里。如同一只受尽折磨的动物,盖嚎叫了一声跑开了。他在楼梯口摔了一跤,但很快爬起来,消失在体育馆的后面。
那时来了一辆保安车,卡罗琳娜把尼克安置在后座上,尼克瘦骨嶙岣的四脚耷拉着。我看见一道模糊的褐色开始在他太阳穴上扩展。
回托儿所(前育婴所)后,她给他做了检查。我们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他恢复知觉了,”她给了凯莉一个安慰性的微笑,转而较严肃地对我说,“你最好紧跟在盖后面。”
保安人员报告盖朝开放的高台地跑去,我们驱车跟踪。我们看见他时,他在前方很远处,一个野性的灰色动物蹦进一个闪烁着的黑色海市蜃楼,在砾石上的松土块间跳来跳去,他的速度几乎比我们的车还快。
“等一下,盖!听着!”
当我们与他足够近的时候,我靠在那猛烈摇晃着的车上呼喊,可他不肯停下来。相反,他忽然改变方向去践踏长着高大仙人掌的土块。他跳了进去,用头撞,用拳猛击,用脚踢那长着尖刺的东西,最后还拥抱它们。他咆哮着在感受自虐后的疼痛。
终于,他停止了野性的哭号。
我们接近他时,他睡着了,也许是失去了知觉,瘫软地躺在那带刺的植物下面。他的手脚紧拥着它,浑身满是折断的刺,灰色的下巴处有一朵紫色的花,那热气裹着的头发里谷场的味道比任何花的味道都要浓烈。
我们等到了一辆救护车,送他回了站上医院。他在手术台上躺了三个小时,无需麻药,刺被拔掉了。直到后来尼克和凯莉到他病房探望时,他才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他们站在他床边,直到他扭动起来并发出窒息般的声音。凯莉靠过去抚摸他的手臂。他的双眼睁开了,黄色,目光呆滞。
“盖!”凯莉啜泣着,“亲爱的盖!”
他扁平的头转动起来,他灰色的耳朵一开一闭,他无神的眼光扫过她和尼克,没有兴趣,或者甚至说是没有认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嚎叫,不一会儿,他又回到松弛状态,睡着了。
凯莉崩溃了似的缩成一团,我们不得不把她带出病房,尼克与她一道到了托儿所。他整晚坐在她身边。
不知他是否催促过她回到那个界面的工作上去,反正我没听到,可她第二天回到了安装了一扇新门的暗室里。
好几个月以来,盖几乎都处于昏睡状态。他的身体萎缩得只剩突起的骨头和凌乱的毛发,他的病情和退化使我惊奇。马可修复了界面,精力也因此给耗尽了。先前那锥形物的失踪。在卡罗琳娜看来,给他留下了精神创伤,比失去凯莉造成的伤害还要大。
深冬时节,当盖开始恢复时,他要我和他在一起。他曾躺着,数小时观察我,怀着无言的虔诚。他喜欢用他的皮肤蹭我,而我在他耳朵后面轻轻搔痒痒时,他会高兴地吼叫。
尼克和凯莉来看了他好几次,可他好像不认识他们。一次凯莉带来了四面体并满怀希望地递给他,他黄色的眼睛朝它眨巴眨巴,而后毫无兴趣地移开了。凯莉感到困惑,尼克则求她别再来了。
在卡罗琳娜的帮助下,我教会了盖重新说话。我俩用他的教学玩具做游戏,一起到健身房,一起游泳。
通过饮食和锻炼,他渐渐重获失去的精力,然后又开始成长了。到夏天时,他的体重增长到我的两倍。
他恢复后的头脑中有着奇特的幽默感。他用他的体力来讥讽我,在我差一点就赢了跟他的一场网球比赛甚至一场摔跤比赛时,他把我按住,让我动弹不得。他对保安人员也开过类似的玩笑。
除此之外,他又有了其它的乐趣。
一位被雇来洗外星生物实验室玻璃器皿的女孩儿,她的保安徽章上的名字是维朗妮卡。她声称著名的阿巴奇(入侵者)是其祖先之一,但保安后来告诉我她来自布朗克斯。
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一件事可能造成的危害。无论是否是阿巴奇,维朗妮卡看起来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有对付盖的性用品。马可认为盖需要情绪上的发泄,而卡罗琳娜似乎对抑制—个生物样本的本能不感兴趣。
维朗妮卡失踪时,我并不很吃惊,因为盖一定是个爱惹麻烦的人,而他却因此迷惑而且悲哀,他要我帮忙找她。我去保安处时获悉她因无联邦政府执照贩卖大麻已被逐出高台地盖的悲痛引发了一些新的症状,卡罗琳娜将此记录下来。他平生第一次不能入睡;他的皮毛褪色了;他发出的氨味愈加刺鼻:他开始砸家具;他心不在焉地把灯或椅子折断或扭断,拆成一块一块的,而自己毫无意识。
他没学过识字。一天,他递给我一张咖啡屋的小子偷偷送进来的字条,这张染了色的纸散发出廉价香水的味道:维朗妮卡还爱着她的“熊爸爸”(指盖).她的徽章丢了,不能来看他。她在路边的雷鸟酒吧上班,在星程酒店有个房间,如果她的“熊爸爸”记得他那很小很小的金锁的话……
盖要我与他同去保安办公室,我试图婉拒,可他把我扛到了那儿。
当他请求得到允许去探访维朗妮卡小姐时,保安人员愤愤不平地发出哼哼的嘲笑声,尽管他们没有明白说出,可他们似乎认为盖和人类女性的任何关系都是邪恶的、非自然的。行动指挥官说,如果他为溺爱一个多毛的半人生物而在保安原则上妥协,他会受到诅咒的。他拒绝接受盖的要求并指派了特别警卫在高台地看守盖。
在护送我们回托儿所时,那些新派来的守卫想知道盖和那女孩在哪儿同居。盖比我预料的要机敏得多。
他假装一无所知并竭力不提及雷鸟或是星程酒店。
尽管有保安,那晚他还是离开了高台地。他怎么走的,这一点从未完全被弄清楚过。看守把他安置在一无窗房间的床上,然后站在外面监视。笫二天早上,他们发现墙上有个洞,房间里只剩一张空床。
我们为盖担心。因那非人的外形,他无论到哪儿都有危险。尽管政府正在抑制有关太空生物入侵的新闻,可已泄露的事实足以引发一场歇斯底里的反异端行为。
卡罗琳娜一直在告知我们她所了解的有关入侵的事,这足以让我们忐忑不安。作为一位资深的外星生物学家,她被列在一分类报道的特别名单上。官员们拥入天门向她咨询关于外星生物带来的危害的情况,她也常被叫去给那些高官作顾问。其实,有些时候她自己也感到迷惑、困扰了。
地球观望台开始报告海上有反常的雾,虽薄但奇特的浓,它们的出现没被预料到。官方说它们是因寒冷海潮的非常移动而产生的,一堆废话。据报道,若干艘渔船在雾中失踪,可后来检查员掩盖了以上无法解释的问题。
有关飞行蛇的消息同样令人困惑。那些监视我们火箭回家的宇宙生物已对月球进行过探索,并且已对地球观望台进行过调查,现在开始跳进我们的大气层了。
在检查员看来,它们出现太过频繁所以不能完全无视它们的存在。
宇宙组织发表了官方意见,说它们没有危害性。这种说法也许是正确的,它们看起来像在做游戏而非充满敌意,虽然它们的真正意图我们从来就不十分清楚。它们明显对人类活动抱有兴趣,也明显被能量转换吸引住了。比如尼克的飞行板就能把能量转换成动作。它们开始跳出太空为我们的飞船护航,像海豚护卫轮船一般。
无论动机怎样,结果都是不幸的,耗尽能量的被护航飞船往往坠毁。
“异端”一词那年开始盛行,它代表了另一种宇宙生物、月球孩子、太空蛇及有文化的次等生物或想像中的入侵者,等等等等,盖是个“异端”,我们关注着他的生活。
他失踪两个月了。对他的失踪,只有局部报道,以防引起恐慌。
天门保安处蛆织了一次秘密搜查——根据我们的线索与凯莉的猜想。马可和我若干次的搜索都徒劳无果,盖是不容易被找到的。
对他那七周“自由生活”的了解几乎都由我们猜测得出,维朗妮卡成了“我爱上了一个怪物”的讲述者,她那恐怖的故事至少一半是真实的。后来,我看见盖自己也在看那节目,静静地,还轻声笑着。尽管他决不会对保安说,但向我证实了少数细节。
他和维朗妮卡的事传遍了北美大多数地方。他俩开着租来的也许是偷来的大篷车生活、旅游。
用虎皮短上衣和画在他自己皮毛上的条纹作伪装,他像个职业摔跤手那样参加比赛,称职地按照维朗妮卡及她朋友的意愿输赢。他不经意地就打垮了好多的对手。
通过永不会暴露给税务局的办法,他俩挣到了一笔可观的钱财。税务官在维朗妮卡次年企图离境时截取了她近650万美元无法解释的世界银行存款。
突然有一天,在曼哈顿·哈德森的大楼里的停车场那怪诞闹剧变成了灾难。维朗妮卡一定是越了过多的珠宝而引起了他人的注意,两个乞丐闯进了大篷车。盖逮住其中一人,可另一个逃脱了,他看见了盖赤身裸体的样子,于是月球孩子在城里的消息下子就传开了。
因为求生的本能,维朗妮卡逃离了。她留下盖独自一人,赤身裸体面对大众。那个被逮住的乞丐好像一直跟着她,就像在代替盖做她的保镖。盖孤立无援、赤手空拳地打斗,他把4个人扔出了停车场还伤了十几个人,可终究还是被征服了。
要不是盖太难被肢解的话,他绝对是死路一条。防暴警察逮住了他,后来乘船送他回到天门并将其关在一个有守卫的房间里。我们打开那房门时,他的体味刺鼻,卡罗琳娜判定他还活着。太空医生们不同意她的判断,他们允许她把盖留在医院的病房里。经过好几周在死亡与沉睡之间的徘徊之后,盖又能坐起来了,还嚷着要吃牛排。
次年秋。卡罗琳娜接受了一次保密任务,离开天门达三个月之久。
她返回那天,马可与保安人员都很忙,马可叫我去机场接她。她看起来疲惫不堪、心事重重。我问她出什么事了,在我俩单独坐进车里以前,她保持缄默。
“有关雾的事。”后来她告诉我。
对打听机密事件怯生生的我开着车,没妄加评论,尽管最想知道更多。但她犹疑不决地皱着眉头。
“别提它了。”她最后说,“政府对此很焦急,我被叫去领导一个秘密研究小组。我们受命弄清楚那雾是什么及怎样对付它,”她困倦地吸了口气,“但恐怕我们的报告不会治愈任何焦虑。”
我再次等待着。她情绪不稳地凝视着沙漠,好像每一棵扭曲的杜松都是有着伪装的异端。当我不得不刹车转向以避开疾驶的保安车时,她的目光回到了我身上,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我们尽力了。”降调的声音进一步说明他们的失败,“军队要求全力以赴,他们不遗余力地给了我们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及所有资料,我们都试过了。我们绘出了报道中雾的出现地点:给我们发现的一切都拍了照;用各种放射性仪器检测它们;用火箭和降落伞向它们投放了遥测仪器;飞船拖着的工具收集了标本;询问过每个幸存的观察员及那些胡思乱想的人。”
“那么——?”当她又暂停时,我无法抑制那个问题,“那雾到底是什么?”
“我们还不知道。照片大多是无图样的,只有白色斑点,无线仪器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遥测技术从未起过作用。表层生物样本在我们送回实验室时有股恶臭味,我们没有深层地表的标本,但发现了干扰线路的物体。”
“别问我是什么,”她悲哀无神的目光扫过我,游移回沙漠,“军方对此不太高兴,那些负面的结果成了我们报告的主要内容。我们被要求作出结论,可没人喜欢我们的意见。
如果你想听听……”
我说我想听。
“我认为那雾是生命的标志,另一生物宇宙的生命。是哪一个,我说不清。表层生物标本死亡、腐烂得太快而无法告知我们很多,但有证据表明表层生物是由微小泡形组织构成,很可能充满了氢气。它们易脆,会因干燥致死。”
我问及更深层面的事。
“没人知道下面是什么,”她不安的声音降低到只是能听得见的地步,“但它一定不只是够小,它还够硬以致能把我们的工具从线路上拆去,它充满敌意能够包围每艘遭遇它的船,它是某种比我们更机敏、更狡猾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它是智能的?”
“随你怎么叫它,”我把目光从路上转回来,看见她在发抖,“在黑暗里扩散的这种雾使我们失去了勇气。报道说它看似有敌意地侵袭到船上及无人的沙滩上。它从有光处退去。我认为是阳光和干燥使那些极小的球状细胞死去。雾散去时,留在原地的东西无一存活,成了些红色、恶臭的黏液。”
她有着某种不祥的预感,静坐了—会儿。
“另一件事,”她忽然朴充道,“那雾不喜欢被探窥。白天,它从我们带降落伞的倥器或表层实验船所在的位置散去,那艘实验船曾在黑暗里遭遇过它。每团我们试图研究的雾都迅速溶化进海里了。“当我们看到托儿所大楼时,她心情急切,神采奕奕。
“就是这样了。”她说,“如果你想知道那雾究竟是什么,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从我们的报道中提炼出来的理论,这明显是某种外星宇宙生物的入侵。无论入侵者现在在哪儿,它们都已变异或更可能是变态了,以至于能在地球的海洋里适应、存活。”
“他们为什么要入侵?”
“我们说点儿更令人高兴的事儿吧,。她坚决地打断了我,“尼克和凯莉怎么样了?”
我们发现尼克和凯莉一如既往地为跨银河系终端站的计划努力工作着。他俩不听我们的劝告,决意要说服宇宙组织去建造它。
凯莉绝大多数时候都夜以继日地把自己独自关在暗室里,潜心钻研只剩下一半的点滴信息。尼克的书案桌是凯莉隔壁屋子的地板。他躺着工作,常把凯莉叫进来,那样他可以向她展示出现的困难并告诉她应搜索些什么。
接下来的夏天,随着那些问题逐渐有了眉目,马可帮着挑选了一队专家去为宇宙组织写出详细说明及准备最精细的绘图。多数专家与“三E”,即外地球工程师及若干行星观望台的主要建造者一起工作过。他们习惯于大型太空项目,但对尼克所要求的超光速粒子终端站的建筑规模仍深感惊愕。
经过与尼克十天不间断的谈话,专家们在天门哈德森开了一次会议,邀请了马可和我参加。凯莉待在后面,想要填补计划中的缺陷。尼克坐在长桌旁,在我与马可之间。面对着工程师们,穿着蓝色游泳裤,他看起来太年轻,太小,太脆弱。
七个工程师都是严肃、成熟的太空老手。他们手臂夹着的蓝图,还带着便携式电脑和一叠叠的资料,他们一边把文件移来移去并对着尼克皱眉表示不悦,一边等着他们的发言人开始。发言人是迈卡贝尔,一个精力旺盛的人,他曾在若干行星周围的轨道里检测过他自己的硬件。
“我将告诉你为什么我们来这儿。”他的眼光冰冷,绿色的眼睛不安地从尼克转向马可然后是我。
“我们有大量的太空专业技术,”他向他的工程师同事们——边坐了三个——点点头,求取赞同,“我们完成了些困难的工作。我认为我们有能力说什么是可行的,什么不是。我相信我们都同意这所谓的超光速粒子终端站是不可能实现的。”
他周围的人严肃地点头。
“它是可能实现的!”尼克执意反对道,“它必须实现。”
“看看它吧,”迈卡贝尔在一堆纸里摸索后,举出一个终端站模型构架:6个外塔及其着陆台像旋转楼梯般递升,环绕着较高的中心信号灯塔。
“有10里高?”他撅起嘴唇,摇着头,“安装在甲板及超光速粒子船上,直径达半里。这种机械操作规则,我们从未听说过,我们要求详细说明如何制造地球上未知的材料。”
“求你了,先生,”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尼克站起身来,“我们将解释操作规则,我们将告诉你如何制造新材料。”
“看看这规模!”迈卡贝尔手摇晃着构架,“他们把一个大锥形物体缩成了一个小树瘤。我们仍很难估计,它们有37亿吨重,其建筑材料是我们未知的。”
“我们知道那不是件易事,先生,”尼克说得太快,就像他通常那样。当他太焦虑而记不住普通人的反应力缓慢时,“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宇宙组织来接管。所有国家必须统一威一体。”
“宇宙组织!”迈卡贝尔哼了一声,“宇宙组织已经在垂死挣扎了。它的建造者误把其它行星当午餐了,看来我们将成为其它生物宇宙的免费午餐了。”
“但是,先生,与其它宇宙生物的纠纷正是终端站必须建立的原因。发射信息导弹,让我们为太空飞行开始这一非常时刻作准备吧。难道你不明白吗?难道你们当中没人明白吗?”
尼克屏住呼吸,绝望地环视了—遍那一张张疑云密布的脸。
“外星宇宙生物需要帮助以增进生物间的相互理解,终端站的信号灯能带来帮助,我们必须尽快建造它。没有它,我们自己的宇宙生物将很可能自相残杀。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先生?建筑终端站将成为我们拯救地球,金星及其他所有生命的手段,难道你……难道你不明白吗?”
他绝望地说着,慢下来了,停住了。我能听见从餐厅传来的低沉的敲击声。缓缓流动的空气夹杂着鱼腥味儿,凉意袭人。尼克狼吞虎咽地吃着,哽咽着,我想他要哭了。
一支铅笔掉到地上,滚了几圈。高个肥胖的工程师在一起说悄悄话,其中一人递了张纸给迈卡贝尔。
他斜着眼看了以后,清了清嗓子,又朝尼克皱了皱眉。
“我们有个建设性的意见,”
他说,“如果你有意考虑的话。”
“是的,先生!”尼克急促地说,“当然。”
“在我们几个人看来,这些计划还不够周密,”他向肥胖的工程师的点头示意,“我们谈到的这个终端站可停泊舰队的星际航船。在我们看来,只需要派—艘船和很少的人员。
你们不能改变计划吗,”
“我希望我能,”尼克不快地耸耸肩,“终端站在我们看来是大规模的,但从整个宇宙来看就不是了。星与星相隔遥远,超光速粒子信号灯必须具有一定的能量以完全够接收船只或其它终端站的讯号,较弱的信号灯不好。无论如何,我们不能改变计划。”
“为什么不能呢?”
“您看,先生,我们自己没有设计任何东西。我们的认识不足。我们只是把信息导弹详尽记录的6千万年前的东西说了出来。”
“我认为机器说明该简单些。”
“我恐怕你不明白,先生。行星太多,上万上亿,总是有太多的生物形态在发展,可需要或想要加入这伟大的银河系文化的太少了,星际航船不能全部都探访到。只有那些修筑了终端站的才被认为值得作星际访问,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跨银河系成员资格。”
迈卡贝尔皱着眉,把接下来的讨论交给他的工程师同事们。他们开始问及造塔建筑材料、信号灯操作原则、超光速粒子推进力及转换到超光速粒子状态的最低能量等技术性河题,尼克的回答把我弄糊涂了,我想工程师们也糊涂了。
马可先出去一次,喝咖啡;又出去一次,吃三明冶。下午休会,以便尼克组装并展示第二个飞行板。会议持续了一整天。那晚,其中四个工程师离开了天门但迈卡贝尔和另外两个工程师决定留下。“纯粹为了好玩”,就像迈卡贝尔说的。后来他们与尼克和凯莉一起工作了近一年,完成了他们不曾完全理解的机器说明书及操作手册。
当他们给宇宙组织的建议终于准备好时,展示却不得不延后,因为一架载着很多欧洲指导的飞机在大西洋上空失踪。官方检查员掩盖了事实的细节,但一名误机的幸存者后来告诉我们,友好的太空蛇飞到距飞机过近的地方,损坏了引擎,迫使飞机降落到那异常的雾中。
展示会上,美国及苏联代表作了最后展示,其他各国的实力旗鼓相当。美国小组的头是埃里克·梭森。
马可和我在他到达住处后,探访了他。
我差点没认出他。他现在是个老人了,弯腰驼背,行动迟缓,愁容满面,无血色的手不停颤抖。我猜想他接受过的精神疗法是成功的,但我还是为他感到遗憾。他艰难地跟我们打招呼,等着看我们想要什么,可没问孩子们或其它任何情况。
我们提及尼克的展示情况,他静静地昕着,灰白色的嘴唇紧闭着,间或摇摇他那形容枯槁的头。我们讲完后,他草草地保证将在会议中接见我们,但我能看出他没被说服。
次日,我们在曾经富丽堂皇如今却失去光彩的世界大厅里见面了——它是在宇宙组织还有伟大梦想时建造的。小组人员簇拥在讲台周围,大厅顿时显得空空荡荡。大厅里的回声似乎在嘲笑没有希望的我们。
皮特罗夫来到苏联总部,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矮壮男人。他热忱地与所有的老友握手。当凯莉和尼克进来时,他向凯莉投去了惊慕的微笑。
他的一位顾问让我们吃了一惊。一个矮个儿强壮男子,一篷乱发,戴副墨镜,他乘皮特罗夫的飞机到达,当夜在中苏寓所就寝。当他摘掉太阳镜时,我认出他是我哥哥汤姆。
他不如皮特罗夫热情,朝我和马可挥舞着他那粗短的手臂,点上一支长长的黄色的雪茄并换上另一副眼镜来研究我们的终端站计划。
那次会议虎头蛇尾,代表们不满那冗长累赘的公告。凯莉展示了那个四面体,尼克解释了信息导弹的目的,然后请迈卡贝尔给代表们作了超光速粒子终端站的简要介绍。
“我原来也持怀疑态度,”迈卡贝尔开始了,”但我已被说服了。
我姑且承认建立终端站的任务将给这颗行星的资源造成重荷,但我认为我们能够并且必须完成它。”
他的声调提高了,足以镇住片惊诧的反对声。
“不作这个选择,结果就是死亡。我们无法与我们在金星、水星或其它地方遭遇的宇宙生物抗衡,我们不知道如何应付在我们自己大气层里的太空蛇或进人我们海域的任何东西。”
梭森站了起来,可迈卡贝尔不愿停下。
“我相信我们邻近的宇宙生物已发现要理解我们或与我们对抗是非常困难的。外星生物学家正暗示,我们已严重破坏了金星的生态,恐怕我们从未让其他生物形态感到有理由来关爱我们。”
迈卡贝尔还是没留意到梭森的手在抖。
“先生们,这是我们这颗行星上的生命的转折点。终端站可给我们提供用于理解差异和进行联系的手段,它可打开一扇通向跨银河系文明的门。我不敢想像没有终端站会怎么样,我想等于是死。”
梭森终于引起了注意。他以老年人缓慢的速度说道,地球上已有太多的太空异族了,他不愿意再看到更多的了。美国代表团支持梭森,投票反对这项提议。
皮特罗夫又发言了,这次时间更长,但内容少了一些,激情也不及前次了。他的技师已发现终端站计划里有许多引人注目的项目可以带回去做追加调查,他明白独立的宇宙生物间联系的严重危险性并且也意识到外星对地球上生命造成的危险正在增长。
如果尼克早几年就有这样的建议的话,苏联可能会支持这个终端站项目,但不幸的是,在太空入侵者不断增长的压力下,在有月球孩子在地球上的怀疑下,在有其他太空异族秘密干涉人类事务的猜测下,四分五裂的地球各种族永不会再统一起来建立什么终端站了。因此,令人遗憾地,苏联被迫加入美国的行列给这个提议“判了死刑”。除此之外,由于“探索者2号”未能为人类开拓新的太空空间,甚至未能为地球上的工人阶级开发任何重要的新的工业资源,因此苏联及其盟友正发出声明要从宇宙组织撤走,正式声明会将资产及特权问题归档到章程下。
尼克和凯莉理应对这样的结果作好心理准备,但他们永远学不会合理地去宽容这种普通人的无知和愚昧。他俩彻底垮掉了,紧紧依偎在一起,令人同情地哭泣着。马可和卡罗琳娜想要安慰他俩,可他俩不愿与任何人讲话。
当皮特罗夫召集了他的人准备离开时,我哥哥跑到梭森面前寻求政治避难。梭森称我哥为叛国者并扭头就走,没理睬他。汤姆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地向马可和我冲了过来。
“金!我亲爱的弟弟!”他用结实的双臂热情地拥抱着我,腋窝下飘出一股香气,“连有我的老同志!
尤里!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
马可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握了握汤姆伸过来的手。
“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他喘息道,“你们也同样需要我。我能帮助你们,帮你们修建终端站。”
“帮我们?”马可怀疑地瞅着他,“怎么帮?”
“我已取得了联系,”他的眼珠轻动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我有权力,我已知道了该如何做。我有你们的工程进行所需的一切。这就是事实。相信我,金。你也要相信我,尤里。”
当然,我们不能相信他,但听听也不会有什么害处。虽然我们的计划被否决了,但我们并未损失什么。
尽管我已学会了适应他的花言巧语,但还是不能抵挡住他那精明的魅力。
“有什么方法?“马可追问道,”你与谁联系的?”
汤姆耸了耸肩,回避了所提的问题。这里不是谈论此事的地方,要说清楚我们提出的条件也会花很长的时间。他坦诚地小声告诉我们,他不愿回到苏联工作,如果我们拒绝他的话,他就会自杀。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急切地说,“相信我,金,没有我的帮助,你们永远也无法修建起终端站。”
马可最后同意与梭森谈谈。汤姆抓紧我,用手擦着脸上的汗盯着苏联代表团,就像自己害怕被代表团拦走样。
皮特罗夫以一种出色的外交姿态接受了事实。他走上讲台,向众人宣称,汤姆是个变节者,是资本主义的走狗,是人民的公敌。他无耻的罪行是,他背叛了无产阶级,辜负了信任,他不再是受欢迎的人。最后,皮特罗夫具有讽刺意味地给我们道了声再见,带着他们的人走了,只留下了汤姆。
出于愤怒,梭森让人把汤姆关了起来,然后又送到了美国居住区。
几周后,当宇宙组织完全解体后,我们才又看到了他。
根据协议,所有高台地和天门的设备都归美国所有。梭森被再次任命为空军司令,暂时性地握有权力。
他取消了老国际安全部队,组建了他自己的安全部队。
在宇宙组织财产归属问题的纷争中,皮特罗夫曾提出想要那个四面体。当遭到拒绝后,他又提出要凯莉。当马可指出,如果没有凯莉,我们不可能解读四面体时,他便提出要尼克。梭森看来挺愿意妥协,但卡罗琳娜强烈反对。她说,如果没有尼克,凯莉会死的。皮特罗夫对盖不感兴趣。
最后,皮特罗夫同意让美国人保留这几个孩子和那四面体。作为补偿,苏联将得到对天门太空设备的拥有权,尽管天门只是地球和月球的观望台及半荒废的月球基地。
皮特罗夫走后,梭森让我们把孩子带到老宇宙组织总部的一间会议室,现在这里已经属于他了。尼克和凯莉坐在高凳上,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卡罗琳娜在他的身后来回走动着,四面体摆在他们面前的桌子上,在这间丑陋的、毫无生气的军事化的屋子里闪闪发光。
盖和我坐在屋子的一侧。他坐在一张跟他相比不够大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格子花呢雨衣。他那双黄色的眼睛又大又亮。空洞洞的,看不出他在看什么,既不是在看尼克或凯莉,也不是卫兵或其它任何东西。
在我们面前摆着一个沉重的铸铜烟灰缸,那是依照油炸圈饼一样的月球观望台做的。盖用他那只大手把它拿了起来,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我突然听到一声裂响,转身一看,原来是盖把它掰成了两半,卫兵非常吃惊。盖用手指着其中一部分,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我们走的时候,他已把它弄成了几十块。
当梭森和他新任命的安全部长一起走进来时,卫兵站了起来,我们感觉就像在法庭一样。戈特少校个子很高,人瘦瘦的,头发是红色的而且稀少,那双绿色的眼睛看上去总是那么朦胧。他的一举一动都具有一种非军人的懒散,说话就像是殡仪员在小声念着悼词一般,声音粗而沙哑。
梭森带着军人式的傲慢神情走了进来,他的肩上多了两颗闪亮的星。他皱着眉头望着孩子们。就像他们做错了事一样,然后开始介绍戈特并为我们制定了规则。
“天门现在成了要塞了。”他盯着那五颜六色的小“金字塔”,突然抽搐了一下,仿佛从迷梦中醒来了,“我们正在通过军事努力来控制我们所有的空中联系,而我们就在这个前沿阵地上。”
“爸爸!”凯莉像个小学生那样举起了手,”不准我们在终端站工作了吗?”
“当然不准了!”他冷玲地说,“我们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我们在这儿的任务就是完善新的防御系统,”他凹陷的双眼朝尼克看了一眼,“工程师们认为你们的啤酒罐式引擎能用来推动导弹,以使导弹有足够快的速度去击中空中的蛇。”
“可是,先生。“他颤抖地小声说道,“我们是为修建终端站而出生的。我们不能浪费自己的生命去灭绝其他生灵啊!”
梭森原本憔悴的脸顿时失尽了光彩。他一把拿起戈特正准备倒掉的一杯水,一口气灌下肚去,水倒在了他的手上和脸上。
“现在听着!”最后他厉声说道,“宇宙组织已经完了,天门成了一个军事基地了。你们都得听我的命令。你们要忘记那个终端站。你们将不会有时间浪费在利用你们所谓的知识进行的单纯的研究上了。”
卡罗琳娜提出了学术研究自由的要求。
“听着!”他提高嗓门把她打断了,“我们正为生存而战!星球大战是个全新的游戏!我们要么会输给小虫子,要么就利用尼克的啤酒罐式引擎去击败它们。所有的行动都得为军事目的而进行,明白了吗?”
“我知道了,将军,”卡罗琳娜的回答使他为之一愣。
“你们所有的人最好明白……”他的脸开始变黑,声音沙哑了起来。他猛呷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强迫自己露出笑窖,“不要误解我。我们曾是好朋友,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记住,我并没有把孩子们送给皮特罗夫。只要你们玩这个游戏,我就会让你们像从前一样好好地待在这里,你们得明白我的意思。”
他无神的双眼对我们进了一番扫视,一个接一个地。
“马可,”他以一种别扭的陌生的(非月球上老同志)口吻说道,“霍迪安,卡罗琳娜,如果你们不按我的意思去办的话,你们就会被人替代。你们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们了。够请楚了吧?”
“是的,很清楚,梭森将军,”卡罗琳娜冷冷地低语道,“很清楚。”
从那天起,我开始恨梭森了,尽管我也为他感到惋惜。迷惑而失望的他为了生存而疯狂地为他的“世界”战斗着。我同样来自他的世界,却深爱着尼克、凯莉和盖。我能预感到他的悲剧。
就在梭森站起来准备结束会议时,盖轻轻地咕哝了一声。虽然他并未望着尼克和凯莉,但我发觉他急切地弯下身去靠近四面体。他们的脸再次变成了棕色。
“求求你!让我们回到实验室吧,“凯莉焦急地说,“我想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
“是武器吗?”卡罗琳娜有些不屑顾。
凯莉看上去受到了伤害,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尼克仍旧望着四面体内部,他的双眼奇怪地睁大了,“我们还不知道。”
戈特少校派了一辆警车把他们送到了实验室。他们一起进入暗室,整天都待在里面。那天深夜,卡罗琳娜很担心,所以她敲门走了进去。
她发现他们就像两个小孩一样躺在地板上,四面体在他们中间发出灿烂的光芒。他们的大眼睛紧盯着它一动不动,直到卡罗琳娜碰了碰他们。
她让他们休息一下。他们来到厨房,走路就像梦游一样,臀部和肩膀不断地友好而亲密地碰撞着,似乎他们之间又有了新的感觉一样。他们对四面体的事保持缄默,只喝了几口橘子汁,便急忙地回到了暗室。
次日早晨,梭森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他准备询问我的哥哥的情况,希望我也在场。戈特少校主持了审问。汤姆在两个卫兵的看护下走了进来,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他看上去有些发胖,皮肤有点皱,无精打采的。在戈特睡眼惺忪的审视下,他很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着。他看见了我,对我笑了笑,然后紧张地转身向身后的士兵借烟。很目中无人地向戈特望去。
“胡德先生,我们正在考虑你的庇护要求,”戈特终于开始说话了,“在我们给你帮助之前,你一定要对很多事要解释清楚”。
“我不是骗子!”他用很有尊严的颤抖的声音说,”我是名宇航员,我是宇宙组织培养出来的。退休后,我在成员国做了一份正常的工作,这是与宇宙组织的合同赋予我的权利。现在我回到家看我的弟弟和儿子,难道这也有罪吗?”
“我们听说过你的那些工作,”戈特的双眼就像猫眼一样警觉起来,似乎汤姆是一只狡猾的老鼠一样,“我相信其中一项就是走私偷来的月球砂。”
“但那是笔公平的买卖,”汤姆看上去有些生气,“我是个合法的代理人,我为霍华德·哈德森工作,他开采月球上的砂粒,他在那里是合法的。”
“那些砂石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被偷走了。”
“或许是在黑暗中干的,”汤姆耸了耸肩,“哈德森并没有让他的亿万家产闲着。”
“你把砂粒卖了?”戈特继续问道,“作为你的一项工作?我相信,你还受雇于苏联。”
“我被聘为一名宇宙工程师,”汤姆的语调仍保持着平稳,但黑色的略微发胖的脸上却闪着汗珠,“但我不久便发现他们所想要的只是我的基因,我从月球回来后的突变的基因。我被送到埋在戈壁里的试验室去繁殖更多的小孩。”
“我们听说了,”戈特睡意朦胧地点了点头,“那结果呢?”
“不好!”汤姆说。
“试验持续了5年,有十几个生命存活了下来,有一个有一半像人。3个活了一年或许还要长些,但他们现在都死了,”他有点发抖,“可怕的小东西,我不能忍受再看到他们了。”
“你对砂粒又做了其它研究吗?”
“是的,”汤姆的大跟睛担心地望着他,“我有很出色的员工。我们重复了你们先前所做的大部分研究,我们能够组装几个第二阶段的四面体。虽然没有你们的大,我想我们发现了一些你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比如……”
“四面体的新用处,我们就快搞清楚了。”
戈特微微弯下了身,就像一只猫要蹦出一样,“那你为什么要变节?”
“计划夭折了,”汤姆垂下那肥胖的肩说,“我的精子出了问题,我们所有的砂粒都变成了尘土,我猜是被你们的四面体吸走了能量。戈壁里的实验室被太空蛇破坏,我们的老板们也得上了我所称的太空偏执症。”
“哦?”戈特向后退了退,“是什么症状?”
“那是他们自身所不能克服的。他们人类的外表并不适合碰到我们姐妹宇宙的生物。当他们遇到另一种智能生命时,希望能理解它。但如果不能理解时,人类就会有一种攻击的冲动。当那些太空蛇在与他们最好的导弹玩捉迷藏游戏时,他们便被激怒了。”
戈特没有动,嘴巴看上去像只丑陋的老鼠。
“我相信我会对你们有用。”汤姆静静地补充道,“而且,正如我先前对你们所说的那样,我很想看看我的弟弟和儿子,他们怎么样了?”
戈特最后宣布汤姆的案子将重新审查,但在此期间他仍将受到监禁。梭森允许他次日早上去看孩子。我同汤姆一起坐警车来到试验室,尼克和凯莉从暗室里跳了出来以一种令我吃惊的热情欢迎他。
“盖的父亲!”凯莉高兴地搂着他说,“真高兴你到这儿来,可怜的盖现在会高兴一些了。”
尼克很有礼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求求你,胡德先生。告诉我们你对月球砂粒的了解,”他的声音颤抖着,显然对此充满兴趣,。卡罗琳娜说你已发现了它的新用处。”
“我们组合成功了两个次级的四面体,“汤姆顿了一下,就像当初审视我一样望了一下山顶,“它们能量太小,我们无法从中获得信息,但我们却找到了其他人所没预料到的联系装置,它们是一些神奇的信号装置。”
“这对我们并无用处,”失望代替了凯莉脸上的微笑,“我们只有—个四面体。”
她突然屏住了呼吸,睁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和尼克对望了片刻,希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尼克猛然转向汤姆。
“你认为还有其它的导弹到达太阳系其它星球吗?”他的语速快得我都差点没听清楚,“你认为其它的生物宇宙会组装好他们自己的四面体吗?或者你认为,”激动使他说不出话来,“你认为我们的四面体有足够的能量使我们与其它星球上的生命建立联系吗?”
汤姆作出一种肯定的姿态,就像集市上的商人对走私绿石的价值的肯定样。
“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些问题的答案,”他说,“而其它同样令人兴奋。我希望帮你回答这些问题,但得在梭森将军的许可之下。”
他们把汤姆带进了四面体所在的暗室,他在那儿待了三个小时。在外等候的卫兵有些不耐烦了,便让卡罗琳娜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她进去后发现灯是开着的。尼克和凯莉面对面坐在地板上。尼克用双手捧着四面体,凯莉则向前倾着,她用棕色的手指触摸着那闪亮的三角形表面,就像在摸着某种奇怪的乐器一样。
汤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有节奏地发出一些声音,卡罗琳娜认为他在用汉语给他们指点。
汤姆咳了一声提醒有人进来了,但尼克和凯莉却没有在意,卡罗琳娜看了几分钟便出去了。卫兵给戈特打了电话,他很快便赶了过来,在他的允许下,我们跟随他一起闯进了暗室,汤姆对此很不满,而尼克和凯莉直到卡罗琳娜碰了碰他们后才抬头起头来,他们看上去受到了惊吓。尼克紧紧地把四面体抱在赤裸的怀里,而凯莉则脸色苍白地挥手让我们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戈特把手放在枪上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只是在向他们展示我在戈壁实验室所发现的东西。”汤姆有些悲哀的说,”一种操纵此晶体的技术,一条通向操纵者大脑的道路,一个可联系的结果,一种松弛和紧张的节奏。”
戈特猫一样的双眼眯了起来,他向后退了两步好像那四面体突然变成了一条可怕的疯狗一样。“当你们操纵它时,”他喘着粗气问道,“它有什么反应?”
“那就是当你进来阻止时我们正在努力寻找的。”
戈特吸了吸鼻子说道:”你们得告诉我更多,如果你们还想继续的话。”
“先生,“尼克拿着那个四面体站了起来,“四面体是一种机器。
与外界进行着某种交流,但却完全不是语言。它用自己的一套符号来记录现实和事件,”他突然有些犹豫,紧接着又说,“我想告诉你更多的事,先生。但那些符号是你所不懂的,而且它所反应的事实也不符台任何你所知道的符号系统。胡德先生正在尽力让我们知道一种更好的操纵这个机器的办法。”
“和什么交流?”
“到现在为止只有和它自己,”尼克的视线回到了四面体上,“现在我想我们能明白部分以前所不懂的记录。胡德先生认为它或许和另一个四面体有着联系,或许在另一个世界。但我们还未取得任何联系。”
戈特那绿色的眼睛睡意惺忪地眨了眨。
“跟我走,胡德,”他最后焦躁地小声说道,“我必须在你们继续进行下去之前向将军请示。”
他懒洋洋地转向尼克和凯莉:“任何想用此四面体与其它东西建立联系的企图都必须得事先取得梭森将军的同意。你们明白吗?”
“是的,先生,”尼克飞快地向凯莉眨眼。
汤姆的故事让我感到十分有趣,虽然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他曾让甘默尔·霍迪安成为了一名牺牲的圣者,让我们的母亲成为了一名戏剧性的农民,还让罗宾成为了一个疯狂的花痴。在他的月球故事和戈壁马场中,他让自己成为了一名夸张的英雄,我对盖说他极具虚构天才。
“不要失去你的冷静,金叔叔,”盖眨了一下黄褐色的眼睛,“我知道什么是真的,我只是在帮爸爸对卫兵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我没有猜到那个小玩笑的用意,甚至到次日当盖和尼克、凯莉俩发生了不愉快的相遇的时候。盖、汤姆和我走在通往体育馆的路上时,汤姆开始问盖是如何把这些砂粒组装成四面体的,盖似乎有些不安。
“我不记得了。“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实验室外的人行道上停了下来。盖灰色的耳朵有些发红,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颤音。
“好吧,”盖粗声粗气地说,“我来做给你着。”
他冲进了实验室。汤姆望了我一眼,然后跟着跑了进去。卫兵们大声制止着,并开了一枪以示警告,但盖已经不在了,我跟着他们进入了大楼。
在暗室里,四面体在地板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盖蹲在它旁边,就像是受到伤害般地哀号着。尼克弯着身,捂着胸前一长长的红色的伤口,那一定是四面体的尖角划的。凯莉则在他们之间不停地走动着,她由于恐惧和伤心而脸色苍白。汤姆站在门口,正在以我们父亲那依地口音讲述着一个关于三个贼和一只羊的故事。
他手指夹着烟不停地比划着,有些油腔滑调的。
“过来,胡德!”一名保卫用枪指着他说,“现在你的麻烦真的来了。”盖那大猩猩般的吼叫声使我感到麻痹。他冲过去抓住卫兵的手臂把他拖进了暗室,当吼声停下来后,卫兵已被压扁了,躺在了地上。盖正在噼啪地下着子弹,就像在拆个玩具一样。两名卫兵跑出去求救去了。
“现在放松,”汤姆喘息道,“让我们把山羊放回口袋吧,”他拿着香烟挥了一下,朝我挤了挤眼,“你觉得怎么样,金?你是梭森老家伙的走狗吗?或者你愿意把握这次机会?”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曾是个孬种,”他耸了耸肩转过身去看着尼克和凯莉,“孩子们,你们怎么办?你们想为老家伙戈特而死吗?或者同我们一起碰碰运气?”
“我们的任务是修建超光速粒子终端站,”尼克抓住凯莉苍白的手,镇静地望着汤姆,“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们,可恐怕你无法帮我们,胡德先生。”
这时外面的警报声响起。戈特轻手轻脚地来到了大厅,身后跟着警卫队。他给汤姆戴上了手铐,拾起了四面体,把我们赶在一起带到了外面。这时梭森坐着车嘎的一声停在了我们身旁。
“埃里克!”汤姆笑着说,“很高兴你来这儿,你的手下差点把我们杀了。让我对此事作一下解释。”
“退后,胡德!”梭森看上去十分生气并且面带病态,他招呼戈特到车旁,“看着他。”他敲着车说,“我们认为他是我们敌人的间谍,要以叛国罪控告他!”
“我的朋友,”汤姆悲哀地说,“我月球上的老伙伴。”
“把他锁在总部的地牢里。”
梭森抖动着他那瘦骨嶙峋的苍白的手拿走了四面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碰它。““是的,先生。”
“你们这些孩子,”梭森呆滞的目光扫过尼克和凯莉,“你们已经玩够了,我希望你们能发展啤酒罐导弹推进系统,明天就开始。”
“父亲!”凯莉指着尼克胸部那鲜红的伤口说,“难道你看不出他受伤了吗?”“给他包起来,”梭森打断了她的话,“空间店会提供你们想要的东西。但你们得在看守下工作,不能带着砂粒。”
孩子们手拉着手站在太阳下,一声未吭。梭森叫了一声司机,坐车走了。戈特舔了一下嘴唇,把汤姆推进他的车,盖咆哮着跟在车后追着。
“不,盖!”凯莉叫道,“他们会杀了你的。”
盖呜咽着,跌跌撞撞地走开了。我同尼克和凯莉一起步行到了体育室。他俩一声未吭,显得十分沮丧,没有吃卡罗琳娜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晚餐,便很快回去睡觉去了。
那晚我们听到一条太空蛇咝咝的叫声。我没有看见那条太空蛇,因为那时我正在读一本小说,只想忘掉孩子们和终端站。我只听到它飞过时发出的一声尖叫,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气,嘴里苦苦的,窗户嘎嘎地响着,台灯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我光着脚走到门口,外面一团漆黑,汽车发动不了。人们在黑暗中蹲着,骂着,四处不时出现电筒的亮光和杂乱的枪声。发电机停止了工作,整个高台地在黑暗中度过了一个小时。当灯再次亮了起来时,我下楼来到保育室。尼克和凯莉安稳地睡着觉。我和一个看见太空蛇的保卫谈了起来。
“它不像照片上的那样。”他说,“黑暗中你看不见它的形状,只能看到它中间那齿状的晶体,并且有羽状物伸了出来,就像蓝色的翅膀,”他颤抖着,“我只在它呼啸着飞过头顶时看了一眼,那已把我吓得半死。”
我回到了床上。我没有往盖的床里看。马可次日早晨把我叫醒,上气不接下气地给我讲着一条消息:“盖走了,和汤姆以及四面体起。”
“看守汤姆的士兵们都被打昏了并且被绑了起来,”他说,“总部的地牢门大开着,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逃出高台地的,戈特认为逃离是在断电时发生的。”他紧张地望了我一眼,“我不知你哥哥想要做什么,金,我猜你也不知道,但戈特认为他和蛇是一伙的。”
似乎那个男孩的确是代表了她的父亲,一种和死去的人的交流?
也许是幻想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