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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
闷热燃烧着的火焰。
与黑暗浑浊的交融着的粘稠火焰。
街道上的街灯已经被兽所破坏大半,那种令人安心的白色温和光芒要么闪烁不清,要么彻底熄灭,照亮着那黑夜之中的城市的,只有因为车辆的爆炸而四散燃烧着的火焰罢了。
街道已经被彻底破坏了,不单单是车辆与行道灯,就连街边的店铺与房屋都被那些兽所侵入破坏,街道之上徘徊着…人影,众多的人影,那些赤裸而畸形的少女缓慢而迷茫的前进着,前进着。
爆破的声音仍然在城市的远方一阵又一阵的响起,群兽由着那足以震慑耳膜的巨大爆鸣一阵一阵的发出低沉的和声,仿佛是在庆贺着文明从大地之上缓缓褪去的喜悦,又好似是在歌颂毁灭散布在这未被死亡染指的净土的悲歌。
“兽,又或者说…不死者。”
布兰妮轻声附在我耳边开口道。
“它们是现如今这座城市之外大地的真正主人,已经腐败的人类,或者说…不,应该说,是人类现如今的姿态才对。”
“不…我记忆中的人类…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街道的阴影之中迷茫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布兰妮能够看到,事实上,我已经开始习惯布兰妮这个存在的不合理了,在她的指引下,我沿着街边车辆残骸与商店破损的阴影谨慎的前行着,而她则用她那肮脏的肢体蜘蛛一般的在我身旁伴随着我无声的前进着,轻声同我说话。
“在你的记忆中,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人应该是…有着干净的四肢……一张嘴,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对耳朵,穿着衣服…很温柔的生物。”
我一边在阴影之中缓缓挪动着身子前进着,从那些迷茫的兽的视角的死角之间前进着,努力的回忆着脑海中一切关于“人”的印象,试图在脑海之中拼凑出名为“人”的涂鸦。
“我也是…人。”
我努力蠕动着嘴唇,尝试着把脑海中的印象一点一点挤出口腔。
“人曾经有很多,到处都是人,人们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样子,不同的梦想,不同是职责…人们在大地上建造除了各种各样的城市,用着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改变着世界,把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那种人类啊,已经毁灭了。”
布兰妮轻描淡写的打断了我的话,火焰黯淡的光照在她的面颊之上,而她则正远远的望着的那满是残骸与金属碎片街道所行走的兽群。
“已经…毁灭了?”
“是的,已经毁灭了哦。”
她笑着回答说。
“不但是人类,人类所创造的世界也已经彻底毁灭了。”
“巨大的高楼也好,动人的艺术也罢,无用的垃圾也好,珍视的希冀也罢,属于人类的一切都已经被毁灭涂抹殆尽,余下的只有这些连死亡都无处寻觅的可悲之兽而已…你们这些得到资格的种子尚且还有机会停留在伊甸之中,而那些兽只能在荒芜而充斥着死亡与痛苦的大地之上徘徊,恐怕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才会对伊甸之中的你们如此的憎恶罢。”
“外面的世界和这座伊甸园之中的世界,可大不相同。”
“她们和我…本来都是人类吗?”
“不…这要怎么回答呢?”她犹豫了一下,随后嗤笑着继续道,“你就当做是吧。”
我望着那街道之上徘徊着的畸变影子,它们肮脏扭曲的肌肉拉扯着干瘪的皮肤,粘稠的菌类与肮脏的机械仿佛硬生生的钉在它们枯干的身体以内,我下意识的低头望向了自己的手,骤然之间,一种怪异的异样感好似凿子一般插入了我的胸膛。
“除了佛里姬娅之外…还有像我一样的孩子吗?”
我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当然有,你们是希望的种子,是人类毁灭之后唯一的火种,当然不可能只拥有你一个…当然,我也提到过,一座城市提供的养分只能够一个火种使用,所以她们并不在这座城市之中,而是在其它的城市…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同这座城市一样的地方,而每一座城市之中,都拥有着一个火种。”
佛里姬娅轻声解释着说。
“你们是…最后的人类,同那些未被选中者不同,你们仍拥有着成为未被玷污的人类的资格。”
她的声音温柔的好似同婴儿一同游玩的母亲。
“而我存在的意义,则是确保像你这样的火种能够存活,在取走了我,同我签订了契约之后,我将被你所吞咽,化作你的力量,让你能够将脚步从城市之中迈向大地。”
“我能够…找到她们吗?”
“或许吧,只要离开这座城市,说不定能和其他种子碰上面也不好说。”
“可是如果走到城市外面的话…也就是说…要碰到更多那种可怕的兽…吗?”
“就现在这种情况而言,就算留在城市之中,兽将这里占为己有也只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她缓缓眯起了双眼,轻声继续道。
“别担心,只要愿意同我签订契约,让我履行我应尽的职责…清扫那些兽的力量我会给予你,毕竟保护种子对我而言,本身就是分内的工作,这些徘徊于荒野的普通兽群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清扫…?”
“杀掉它们。”
还没等我咀嚼完布兰妮的话,她便笑着向我解释道。
“或者如果你心存怜悯的话,就被它们杀死,事情就这么简单。”
“必须要杀掉吗?”
“必须要杀掉。”她轻盈的在我的身边迈着步子,笑着继续道,“它们想要破坏或者杀戮不是为了饥饿,只不过是单纯的本能所致,所以再怎么办没有办法驯化他们,大部分情况下,在他们杀死你之前杀死他们是更好的决定。”
“可是他们…已经死了,应该怎么杀掉才行呢?”我一面回忆着大脑中对于死者的记忆,一面继续问,“是要…破坏掉他们的脑袋吗?在我的印象里…如果死者起来行走的话,破坏脑袋好像是最好的办法。”
“别相信那些可笑的丧尸片了,那种过时的电影早就已经不适应时代了,在真正的死者满布于大地之时,那些丧尸片不过是些陈旧的笑话罢了。”她嗤笑着继续道,“它们是死者,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食物,不需要水,也不需要血,无论是洞穿心脏还是砍下头颅,都不可能彻底杀死它们。”
“杀死死者的唯一方式是…”
“——肢解。”
“毁掉双眼,穿刺双手,折断骨头,砍碎肉块,只有当它们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部位还能攻击你的时候,你就算杀死它了。”
“对于死者而言,失去全部的行动能力与感官能力就是彻底的解脱,只不过原先这个过程可以借助死亡带来,而现如今只能通过我们的行动来将它们的身体部件一件一件瓦解。”
“不能用别的办法阻止吗…比如用什么办法绑住它们的手,或者…”
“如果你没有办法杀死兽的话就不可能有办法踏上寻找卡巴拉的旅途,既然如此我也会就此放弃你等待其他的伊甸园中出现和接引者走失的种子,虽然概率并不高,但总比和没有希望的种子通行更好。”
“我…”
“嘘——”
布兰妮打断了我的话。她将食指悬在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安静下来,如同蜘蛛一般繁复的手臂靠着墙壁,将自己的身影蜷缩在阴影之中,而我也学着她一般努力将自己的影子塞到了墙壁的影子之后。
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我们刚刚经过的废弃车辆旁经过,而我们则以一车之隔避开了它们。
但这并不重要。
布兰妮想让我安静并非只是单纯想要避开那两头兽,而是希望我听见那个被火焰的燃烧声衬托的低微而纤细的那个声音。
那个本不应该在这座空无一人的城市之中所出现的…
——钢琴的奏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