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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反叛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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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后来,利恩才知道,阿莫莲口中的“战争停止”,不过是用来安慰他们的谎言罢了。
  但他们的的确确迎来了停战。银蓝色的花,正式学名为“伊索思”,是一种针对解离综合症的特效药。准确来说,是一种副作用极强的药物载体,利恩在疗养院时,时而会发生记忆混乱的问题,他原以为是解离综合症的副作用,现在想来,他们平时的食物中,肯定是带有药物成分的。
  花海被毁,教授遭到逮捕,在他们决心负隅顽抗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成为了彻底的弃子——一群失去大部分作战能力的病员,又能有何种价值呢?
  记忆中,阿莫莲似乎无论何时都在为疗养院的事情忙碌着。偶尔遇到悠闲的阿莫莲,却发现她双手捧着书卷,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彼时的利恩算不上彻底融入集体,百无聊赖之际,对阿莫莲明知故问:“在干什么呢?”
  “学习呀。”看着阿莫莲的笑容,利恩一时语塞。不亏是教授的女儿,他想,居然是如此热爱读书,连难得的闲暇时光也不放过。
  “学什么?”
  “我要竞选区域长,”阿莫莲说得雄赳赳气昂昂,“打入内部核心,然后就是执政官,步步高升,最后成为巨城的最高管理者!”
  利恩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主动挑起话头。
  “你别不相信啊,”阿莫莲挑起嘴角,双手托腮,望向利恩,“你看,我们疗养院还不是住民成分复杂,在我的管理之下,可是井井有条的。这是不是说明,我很有领导者的天赋?”
  利恩无言,听到“成分复杂”一词,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同时他也明白,正因为阿莫莲能将所有人一视同仁,看做家人,才能说出如此“得罪人”的话来。
  可利恩不想迁就她,难免说话带刺:“你也太自视清高了吧,‘公主殿下’。”
  “喂,如果我都不努力的话,疗养院的未来不是一片黑暗嘛。”阿莫莲理所当然地提起了反抗。
  利恩是明白的,阿莫莲嘴上说得轻松。实际上,她的头脑绝对足够支持她走上政坛。在异尘这个阶级分明的地方,阿莫莲是学者的女儿,与他们这些低等的士兵不同,具备向上攀登的基础条件。阿莫莲之所以动了这份心思,想必也是为了疗养院考虑。
  能成为区域长,对疗养院来说,肯定是莫大的好事。由于针对疾病的研究进度缓慢,疗养院陷入了极其尴尬的状态,一旦被认定为没有价值,等待病员的未来,不比死在战场上好多少。
  “缇娜,你赶紧带走利恩,别让他再叨扰我学习了。”阿莫莲又掀开一页书,抱怨道。
  站在门口小心观察的缇娜听到点名,乖乖走到利恩旁边。
  利恩率先察觉到了缇娜的欲言又止,问道:“怎么,你有事?”
  “那个,是这样的……”缇娜支支吾吾,“你们觉得,‘卡莉’这个新名字怎么样?”
  利恩和阿莫莲异口同声地说道:“你要改名字?”
  原来,在阿莫莲尝试另一条路,努力学习的同时,缇娜也动起了改变现状的心思。她红着脸交给阿莫莲和利恩一份手稿,上面的署名便是“卡莉”。
  “缇娜,你打算写故事吗,看上去很不错。”阿莫莲的声音充满惊喜。
  利恩不太识字,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但面对缇娜,他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不久之后,当缇娜拿给他一份交给反叛军的沟通信时,他才意识到,缇娜此前所做准备的意义。
  实际上,阿莫莲自然没能如愿通过选举成为区域长,缇娜也并没有发表任何一篇故事,倒是用上了“卡莉”这个化名。在疗养院的事情彻底暴露后,在阿莫莲的引领下,他们来了一场逃亡。
  称不上轰轰烈烈,但也绝不狼狈。他们彼此约定好,一起逃离冰冷的巨城,无论去往何方,都不会抛弃彼此,沐迹区疗养院永远是一个整体。
  那是他们能够许下的最为真挚的诺言,听上去很浪漫。自他们成为士兵以后,很少有左右自身命运的机会,仔细想来,甚至说得上是第一次。
  疗养院潜逃事件正式拉开序幕。在人数与装备差距极大的情况下,他们没能突破命运,来一次成功的大逃亡。最终,他们倒在了巨城边缘,距离自由仅有一线之遥。
  没人对他们许诺,他们倒在了为自己亲手编织的美好梦境中。同一时间,三大巨城正式宣布停战。
  行进至此,疗养院的病员们总共余下二十多人,集体陷入昏迷中。利恩回忆着,当他昏倒的前一刻,他再次看到了一望无际的银蓝色花海,在花海的中心处,是身着靛蓝色长裙的阿莫莲。
  在停战消息的掩盖之下,一场疗养院的叛逃似乎不值一提。然而,很快地,这条新闻的热度迅速攀高,甚至盖过了巨城领导人与皇室的谈判。在他们倒下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片神秘的光圈。
  那便是后续被学者命名的捕梦者遗迹,借由疗养院潜逃事件,有关捕梦者遗迹的研究正式启动。
  昏迷者们秘密送入钢铁丛林之中,成为实验体。在从中解析出共感图景后,学者们又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共鸣者选拔,最终选择出一批适配率最高的公民,组建为圣歌队。
  黑暗之下,任何秘密都将得到隐藏,包括利恩等人再次逃离的事情。
  那日,或许是半分运气的作用,在被彻底送入研究基地前,以利恩为首的一小拨人竟然莫名苏醒,趁着管制人员放松,在送入研究机构之前逃了出来。
  在此之后,他们试图联络民间的反叛军。然而,事实再次令他们失望了。在停战的当口,又有捕梦者遗迹的横空出世,聚焦在反叛军的注意力渐渐变少,他们也由此松懈。战争一旦停止,他们就像失去了前进的目标般,不知所措。
  而利恩等人均为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由作为女性的缇娜出面——当时的她已经化名为卡莉,成功游说了反叛军的首领,谋得了与之合作的机会。他们由此获得了偃旗息鼓的机会,借用反叛军的营地进行修整。利恩还记得,缇娜与反叛军的孩子们极为亲近,或许是因为缇娜内心深处就像个孩子一样。其中,有个名为希莱利亚的小女孩,缇娜与她亲密如姐妹。
  将希莱利亚视作妹妹,便是缇娜对于阿莫莲的怀念。
  道不同不相为谋,自从停战后,反叛军内部出现了分歧,他们分裂为两派,一派想要推翻皇权,另一派则想要保持现状。在数次沟通无果后,利恩等人最终选择与反叛军彻底脱离。他们的目标相当明确,那便是救回阿莫莲,救回沉睡的“家人”们。
  利恩将人员重新组织起来,取名为“沐迹党”,以此来铭记那段属于疗养院的时光。
  初期缺乏资金和武器装备,他们又偷偷潜回疗养院一次,取了些能用上的东西,又靠接受这种委托积攒资源。疗养院中的病员以低级士兵为主,并不意味着里面不含有经验有人脉之人。刚刚停战的巨城,彼此之间依旧暗流涌动,他们借此赚到了初步的资金,沐迹党渐渐壮大起来。
  正在筹备接下来的计划时,缇娜找来利恩,说是有要事相告——此前在反叛军见到的,名为希莱利亚的孩子,她也是解离综合症的患者,并且,身上的病原体似乎有些特殊。
  沐迹党的计划中并不包括延续教授的研究,解决解离综合症的目标,利恩没有第一时间搭话。
  从缇娜那边,利恩又得到了另一个有效信息,作为诞生于捕梦者的技术,共感图景即将由地球人接手。
  “他们说不定能找出令阿莫莲苏醒的关键。”
  利恩皱皱眉头:“我并不认为会如此顺利。”
  “无论如何,必须试试看。”
  望着缇娜坚定的目光,利恩明白,她不再是那个喜欢躲在姐姐身后的小女孩了。
  他们试图联系圣歌队的领队缪兰卡因,可对方对他们很有戒备,在多次沟通无果后,他们打算绑架缪兰卡因的妹妹芃尔妮,谋求突破口。在绑架芃尔妮之前,他们就找回了希莱利亚,因此整个过程非常顺利,可谓轻车熟路。
  彼时的希莱利亚受到解离综合症的影响,病情加重,处于意识不明的状态。反叛军的人们害怕传染风险,打算将她丢弃在荒野中。分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面对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没有任何犹豫。
  “据说解离综合症在地球不会传播,”缇娜想起在疗养院时,他们看过教授搜集的资料,里面提到过名为地球的异星球,“你说,我们要不要把希莱利亚和芃尔妮送去地球?”
  “正好,我们需要的正是地球的研究资料。”
  在与他们人经过简单商议后,他们确定了前往地球的计划。
  这便是一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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