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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还是再看一遍报告吧。”
西默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打开了电脑。
伴随着主机的嗡嗡声，电脑开机的提示音使西默倍感孤单，他刚准备开始工作，就听见回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片刻后，办公屋的门被扫开，率先进来的是身穿灰色风衣的喀莎，她一手抱着一大摞贴满五颜六色标签的资料，另一手看似轻松地提着一大袋重量不容小觑的苹果，喀莎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矮小身影。
“西默。考虑到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我给你换了一个搭档。”
“这位是上级发配给你作为副手的二代涅槃体，你应该见过她。”喀莎慢吞吞地说，接着把自我介绍留给了女性。
直到这时，西默才注意到那矮小的身影竟有些熟悉。
西默错愕地盯着对方——一袭黑色雨衣下格格不入地穿搭着一件米色毛衣，及臂的两条低马尾撩到肩后，黑色秀发中隐隐约约藏着几缕银色的闪光，而刘海下那对撩人心弦的垂眸此时也正注视着自己。
“好久不见，西默探员。”女性热情地朝西默招手。
“墨……萝莉丝？”西默难以置信，他以为俄联不会这么快就把涅槃体投入使用，可事实恰恰相反。
“任务的事，就由她来跟你说明吧。”喀莎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各个工位上放下一颗苹果。今天是平安夜。
墨萝莉丝应承一声，有些拘束地走到西默身边，拿出了一个U盘递给对方。
“这个，里面有娜德提供的萝商干部的背景。你操作一下。”
西默插进U盘，将目光移回电脑屏幕上关于档案的弹窗。他缓缓拨动鼠标，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业内广为流传的“灰色地带人物”——萝琳娜。
由于东德在西方政治影响下废除了死刑，所以四年前西柏林大清洗抓获的寡头们大多被判禁止假释的终身监禁，其子女则是被流放到边境自生自灭，而萝琳娜就是其中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活跃至今的。
“据消息，她们正蓄意炸毁边境墙上的变压器引发冲击事件，咱们需要立即带人出发，去瓦解她们的袭击计划。”墨萝莉丝说着，一手掏出手机打开了一则文件交给西默。
“萝琳娜本没必要引火上身的。”西默心想。他快速拨动起鼠标，粗略地将剩下的人员档案浏览完毕，却发现他们中大多都带有一处标红的字体——“患有精神衰弱”。
或许这样就解释的通了。毕竟只有神经病才会想出这种无厘头的计划。
他拔下磁盘揣进口袋里，看了一眼正带着沉重的面色给每个工位派发苹果的喀莎。喀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于是同样递给他一颗苹果，同时朝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个……这个是莫斯科方面为这次行动的支援。”
西默不以为然地收下苹果，当他把视线转回墨萝莉丝的手机屏幕时，却惊讶的发现里面的内容竟是调遣信号旗特种作战部的一个战术分队的批准文件。
而落款处的签名是西默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谢尔盖•戈特巴维奇•伊万列夫。
当初是他和纳兰贝斯把自己从倪蕾娜的孤儿院带出来的。自己也是在他家里过完了童年。后来纳兰贝斯叛变，谢尔盖在追击过程中负了伤，便调离了军区。
西默没想到还以这种方式再次见面。
“已阅。”西默回答。
……
当日深夜，埃尔福特郊区，
初春的黑森林仍未摆脱隆冬绝对支配的飒寒。
两名身着深色迷彩的人贴着高耸的钢铁城墙一路奔袭，最终停在一个微微坟起的土包前。
土包寸草不生的顶端，插着用树枝叠捆制成的简陋十字架，毫无疑问，这是某个流民的安息地。四颗早已生锈的子弹壳像是祭品，井然有序地立在土包前，它们扎根于此，所以才能在历经风雨后仍保持稳立。
身材高挑的女人率先摘下了兜帽显露出柔顺的金色长发，她的面容虽然消瘦，甚至锁骨都被干瘪的肌肤压出纹理，但仍能从那炯炯有神的褐黄色眼眸，和上挑的眉目中依稀看出曾经的美颜。
她曾经是东德脑感公司总裁的千金，而现在她正作为CIA的接洽人领导萝商营。显而易见，女人正是令斯塔西耳熟能详的边境纳粹头目——萝琳娜。
萝琳娜走到坟前缓缓蹲下，捡开那些粗糙的弹壳，用修长的手指挖开一小块冻土，将怀中的一个钢盒放入其中，一边轻轻把土拢上去，一边小声嗫嚅着：
“四年不到，啧，卡戎。”
钢盒里装着的，是女人与儿时的卡戎在公园嬉戏的塑封合影。现在，它于铁笼的禁锢下，被加以掩上冻土。
萝琳娜身后的另一个人也揭开兜帽，她用小手拨开褐色长发的同时，露出了自己稚嫩面孔——保留着婴儿肥的面颊被冷风吹得红润，紧抿着的小嘴如樱桃般恬静。
若是旁人来看，她也不过十五六岁，是正享青春甜美的年纪；但事与愿违，她其实已经三十出头，而那对被世事摧磨得仅剩下死鱼一般黯淡的琥铂色眼眸，已经在无言中倾诉了她过去所历经的种种欺折。
片刻沉寂后，她缓缓开了口，语气中带着些格格不入的喜悦：“萝琳娜会长，因祸得福，这样就能确定两年前究竟是谁背叛你了。”
萝琳娜一声不吭地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以微笑回应了一眼，接着拿出一个小本子，在一片红黑交错的笔记中给卡戎的名字涂了红。
“嗯，谢谢你，崔耶拉。”萝琳娜说道。
这是萝琳娜为数不多的道谢，因为值得她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多。
崔耶拉作为萝琳娜商会在埃尔福特城郊的“向导”，提供的帮助绝不是单单一句谢谢能撇清的。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萝琳娜被流放的这四年里，与崔耶拉功绩相当的人在暗部一抓一大把。之所以前者能脱颖而出，是因为崔耶拉能熟练地抓住事物的根本矛盾解决问题，并且总能对一些棘手事件提出独到的见解。
萝琳娜从不会为难有思想的人，而这种态度也在四年前的变故中变得尤为根深蒂固。
四年前，出席私人宴会的她和父亲被得知风声的斯塔西逮捕，父亲进了牢狱，而自己被剥夺一切后流放出境，自此苟且偷生。
萝琳娜不相信从头到尾都俨然无息的宴会会招惹来斯塔西的目光，因此，支撑她挣扎度过这几年的，一个是过上平凡日子的奢望；另一个，则是向透露给斯塔西风声的那个人复仇的执念。
现在，卡戎的尸体找到了，铁鹫组的下属医院也传出卡塞尔监狱里的一个名叫汉布朗的胃癌晚期患者转院进行化疗的消息。
她又排除了两名嫌疑人。
萝琳娜翻开一页，目光扫过几乎连成一片的红色划杠，自然锁定在那独特的一抹黑上——“王道”。
绝大多数人对他的认识只停留在“绍特集团的军工子公司总裁”，殊不知他还保留着另一个支撑他走到现在的身份——铁鹫组副组长。
根据贝利宁的情报，从东柏林乘坐零点航班的王道将在今日凌晨抵达罗腾堡，并在铁鹫组滞留一周半，以详细部署组织新的发展方向。
“通知霍夫，链电计划可以开始筹备，一周后实施，势必拿下。”萝琳娜神情淡漠地说。
如果仅是偷渡进罗腾堡市区，以萝琳娜现在在郊区的人脉来说早已绰绰有余，可问题就在于她难以做到全身而退。
不过，娜德在那份“黑星计划”的文档里给出了最优解：即炸毁边境墙中的配电变压组在郊区引起动荡，自己再通过错综复杂的下水道潜入城内。趁斯塔西顾及不暇时与自己在城内的线人贝利宁汇合，而贝利宁也会“带着”王道来迎接自己。
郊区的寒风夹带着独有的刺鼻味划过萝琳娜的脸庞，后者似乎早已习惯，不以为然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锐利的目光慢慢扫过周遭那些随风舞爪的枝干，往复确认无人后才不紧不慢地从内兜中拿出一张图纸，声音变得格外坚定：
“走吧，去核对下一个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