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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IV成功在服务器室里找到了瘫坐在地的默哈斯博士,并扶着他跌跌撞撞进入了D区的安全屋,由于屋内为添置各种陈杂设备,原本阔绰的空间被挤占到狭小的如同壁橱一般。
见默哈斯面如死灰,IV没多过问,心想留给对方一些空间便自顾自在房内四处探索起来,凭借着印象核对起每一台高精机器的产标。
这些都是研究所高价引进的测试机,虽然投入使用的机会已经微乎其微,但毕竟是尖端仪器,禁不起磕碰损坏。
就在IV一次次侧身蹭过它们检查是否损伤时,她忽然注意到房间的角落有一个不和谐,陌生的器皿——生命体供养器皿。
它本应该在培养室才对。
“哪个事逼把这东西瞎摆啊……”
IV小声抱怨着朝它跻身走去,发现器皿中还盛装着一个生命体。
与其他在培养室的不同,这罐不仅没有在外壁贴上标签,甚至连生命体都有些支离破碎——她的身上有好几处明显受到枪伤,好在她已经步入自愈初态,爆开的胸口已经出现浓重的白色絮状黏液。
IV左顾右盼着,突然,一抹黑色跃入她眼帘,她急忙侧身去看,这才看见生命体臂侧的黑色纹码——XV
她身子顿时打了个颤,忽然又听到安全屋的门被推开,她立刻转过身,额头正正顶上了枪口。
持枪的人是一名身着西装的男人,戴着眼镜留着胡子,头发也糟乱不堪,像是一名编制内的文控人员。
“别动,人偶,我跟默哈斯谈点事。”男人冷冷地说。
听到男人的声音,一脸沉郁的默哈斯这才把头抬起来。
“默哈斯,倪蕾娜女士派我来拿文件。”男人了当地说。
“哦,我找找……”默哈斯像是早就知情了一样,波澜不惊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线封的牛皮袋,交给了对方,同时示意IV放下冲锋枪。
男人拿到文件不再多说什么,头也不回地匆忙离开了现场。
“默博士,那是?”IV一脸疑惑,她并不认识这个面孔,并且笃定那不是法兰克福总部的人。
“我女儿的事业需要他们的支持。”默哈斯轻描淡写地回答,撇了一眼IV身后的那个培养罐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道娜德为什么把她搬到了这里,她知道的太多了,以至于很多举动在我们眼里看似亳无逻辑。”
默博士有女儿这件事就足够让IV震惊的了,因为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一度以为默哈斯为了一心投入研究工作而放弃了婚姻。
事实上,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家牺牲了太多。
雨滴敲打在默哈斯的窗台上。
“窗,一扇窗。”
“一扇他为之付诸无数心血的窗。”
不论他再怎么在数控屏上演算,总会因对负宇宙评估数据的缺失,导致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值域。
而那段数据,被他们定为“容器常数”。
默哈斯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以抑制具现负宇宙时产生的不明熵增,最终,测量过无数无机和有机生命体,他们的确找到了——人。
他们使用从医院买来的一个泡了五六年福尔马林的尸体,成功舍去了常数的一段无效值域。
然而这远远不够——他们需要一个活人。
但是不会让他们因违反国际法被抓去蹲牢的活人。
遗憾地,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期望于第三次世界大战。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趁火打劫,明哲保身地绑架。
只不过这终究是白日梦的幻想。
如果把直接公布出来会怎么样呢?
默哈斯和董事会的众人已经不知探讨过这个问题多少遍,得到的结果无外乎是——无济于事。
是啊,单凭一些别人都看不懂的专业数字演算,就让别人对我们证实了负宇宙存在这一事实深信不疑,未免太过于理想化。
“如果用定义消掉常数的话……”默哈斯絮絮叨叨地说。
他抬起一只手揉捏着前额,另只手轻触智能桌上的屏幕,又打开一串多项等式……
结果仍旧令人费解。
他看了眼智能桌上的时间,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离上次看它真的过去了一个多月,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不管如何,他该回趟家了。
几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近几个月他为了能全意全意推演出更加安全的“容器”,甚至连家都不管不问。
幸运地,艾普莉——他的妻子不仅没埋怨归咎于他,还很理解这番事业的重要性。他能有这一点作为慰籍,就已经知足了。
这时,他桌角的屏幕闪烁出一个弹窗——一个电话打来。
意犹未尽地,他呆滞地注视了许久,又突然反应过来,迅速倾身点击了一下面板,把电话接进了他的嵌入式耳机。
“你好?”他慌张地问。
“怎么忽然这么生疏了?”艾普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些俏皮。
他立刻就笑了。她温柔的声音,立刻让他的内心平静了不少,以至于让他能有条有理地揣测出这通电话的缘由——当初约定回家的时间就在今日。
“抱歉,我今晚可能还要有一场会。”默哈斯悻悻地说。
“没关系,今天预报晚上有特大暴雨,不赶紧就别回来了,安全第一。”
默哈斯眼神渐渐飘向窗外,眼眸跟随着那些下降的雨滴起起伏伏,他想:
那些也都是数字吧。是大自然的法则掌控着它们:看不见的数据和运算决定了每滴雨水下落的位置和坠地的力度,那一条条滑落到玻璃的曲折路径也都是被精确地规划好的。
一介凡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运算,但谁也不能因此否定它们的存在。
“想不到我也不出意外向神学靠拢了,这大概也是一种绝对意志吧。”默哈斯沉浸地喃喃自语。
“默哈斯?”电话那头传来担忧的问候,把他的思绪及时地拉回当下,他连忙回应:“啊,好,我尽量。”
“打起精神来咯,虽然我和帕萨杜都很期望你事成归来,但也是在平安的基础上。”
“好,我一定。”默哈斯说,接着轻点屏幕挂断了电话。雨依然洗涤着窗外,尽管天气不好,他依然很喜欢窗外。
当他呆滞地看着窗外时,他手机上弹出一则消息——今晚的红色暴雨预警。
是艾普莉做的,她为了不让自己的世界因全身心投入实验变得单一,花了不少心思。
默哈斯伸手点掉新闻。
视线偏转的一瞬间,他偶然看见手机待机屏的背景——是帕萨杜,穿着米色连衣裙站在一片绿野上。
尽管照片中的她被迅风吹得蓬头散发,尴尬笑着用手捋顺的样子极其狼狈,可默哈斯却怎么也看不够她。
她很像她妈妈,单纯,热忱,也很会照顾人……
正因如此,默哈斯绝不会为了拿到准确的实验数据而迈出那一步底线——人体实验。
毕竟,上天赐予自己如此切心的妻女,自己又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牺牲这徒劳的一切,就当是为了帕萨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