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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小时后，D区培养室。
昏暗的厂房中，失修破裂的输水管道滴落下粘稠溶液，在地上积起了水泊，水泊一点点扩散，最终又流入排水管道。
湿冷的空气浸透骨髓，每一次呼吸都刺痛着胸腔，让II猝不及防地捂嘴小声咳嗽几声。
像是听到II咳嗽声，原本灯光昏暗的培养室顿时被嵌顶射灯点亮。房间内陈列着一排又一排玻璃钢柜，钢柜之中，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的待开发实验体看样子毫无生机。
几名人形在II的控制下，将两储培养罐稳稳放置在地上后，便自动回归巡逻模式走出培养室，笨重却并不迟缓的金属脚步声渐行渐远，留下寂静室内的两位一代涅槃体。
突然，像是应了屋内通透的光明，一阵金属碰撞声从不远处响起。
这一异样声响让俩人瞬间提起警戒，III上前一个箭步护在II身前，另一只手背过身伸入II实验服中，从她腰间的战术挂袋上摸出两把匕首，II也从自己胯部抽出一把手枪。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啧，找不到信号源，是人类？”II喃喃自语。
III顿时打出手势让II原地警戒，自己顺着敲击声，走向角落里的玻璃钢柜。
柜中的营养液不知何时被流放，钢柜里的实验体没了高浓度营养液的扶持，柔软的肌肉根本无法带动身体活动，以至于埋入全身作为骨头的合金钢筋穿破了它的肌肉组织，刺破皮肤，像刺猬一样透出了身体。
“III，你那边什么情况？”
II焦急地询问道，刚想跟过去一探究竟，就被III叫住：
“是个废弃生命体……”
在迭代体失去焦点的眼睛听见III声音的那一刻，瞳孔中瞬间恢复一些焦距，并凭借着微乎其微的能量残余向II爬去。她的身后脱出一长道棕红色粘稠物，穿出的义骨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呲呲声。
II一眼便认出是V。准确的说，是还残存有一丝意识的莱切。
她虽然明白，此时的莱切无非是靠着潜意识里的本能在行动，真正的那个莱切早就死了。但她不理解的是，明明自己已经按照“V”留下来的程序做了，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她眼神中不自主地坦露出惶恐的神色，不是因为莱切令人寒颤作呕的身姿，而是对她深痛的懊悔。
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把这件事交付给墨萝莉丝时表述的态度还不够坚决，导致了后者没有完全使莱切脑死亡，给了莱切靠着本能继续生存的机会。
“墨萝莉丝果然还是手下留情了。是我失算了。”
她倒吸入一口湿冷的空气，故作镇定地说道：“给她个痛快吧，我一会儿让研究员来处理。”
话音刚落，匕首刺穿皮肉组织与金属骨骼碰撞的声音便从角落传出，II把目光垂到地板上，嘴里不断念着“对不起”。
义骨在疼痛的刺激下地上徒劳地滑碰着，发出迫促不间的呲呲声。在III连续几刀刺捅下，呲呲声渐渐放缓，最后，II能听见的只有在耳畔反复无常的幻听。
III滴血未沾地从角落中走出，手里匕首的刀身上沾满了黄色粘稠物。
嘀嘀—咔！
突然，培养室的自动门被解锁，推开它的人是IV，暗处的摄像头也随之转动，引起在场三人的注意。
IV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揶揄一笑说道：“看来有研究员喜欢你啊，老师。”
显然，她对刚刚所发生的事浑然不知，II也并不打算告诉她，或许继续放任她被蒙在鼓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II眉头一蹙，眯起眼看向摄像头，稍加思索后像是回想起什么事，卸了一口气说道：“只是最近新装了红外跟踪模块而已。”
IV噗嗤一声笑开了花，仿佛忘记了自己来访的本意开始谄媚地开起玩笑说道：“别害羞嘛。”
这句II算是听懂了。她出自习惯看了眼身后，发现III不知何时放下了给做编号记录的手，入神地听起两人拌嘴，突然见自己看向她，又赶忙拿起平板，继续做起转录工作。
“III，想休息就休息吧，现在也不是奴隶社会了。”IV微笑着说道，游离的眼神不断心不在焉地瞥向一边摄像头。
她脸上的表情虽细微，但依旧逃不过II饱含经验的眼眸。
“看来果然是有内鬼吗。”II心想。
她印象里地下研究所近一年的人员流动里，无非是西德国安局派来了几个补充人手的研究员而已。除非……有斯塔西混入了国安局，并且顺利地通过这次人力调动打入了研究所内部。
现在她可以确定的是，斯塔西能一路追查到莱茵研究所，完全是因为自己过去在俄联的心上人——波克尔，参与了西柏林的抓捕行动，并且发现了自己留下的痕迹——那是他告诉自己的一种原始，却很有效方法。
可是，波克尔如果仅仅是冲着自己来的话，怕是无法如此调遣一名特工来到研究所，更何况这是西德国安局保密等级很高的研究机构，没有打入高层的特工做协调，人员调遣不可能完成。所以，这次斯塔西必然是另有所图。
唉，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回到IV的笑话中来，II似笑非笑地回答道：“不要瞎掰好吗，III的工作热情完全出自她自己的意思。是吧III？”
像是在故意泼II冷水一般，III苦哈哈地笑了笑说道：“也不完全是，如果这件事可以交给别人做，我会毫不吝惜的。”
这时，收到清理消息的几位研究员衣冠不整地推门而入，之所以如此狼狈，是因为这个点其实是他们晚安的时候。
他们肩上吊着摇摇欲坠的工具包从她们眼前晃过，于无声中给这场绊嘴画上了休止符，培养室也终于回归了以往的安静。
清理完毕的研究员对她们散漫站在原地的原因漠不关心，只顾匆忙离开。
一直缄默不语到研究员们离开的门重新关闭的一刹那，II才冷冷地问道：“我把监控和监听掐断了，你来这有什么目地？我今晚势必解决。”
是啊，既然猜到了斯塔西意不在己，她必须主动出击，把这件事尽早解决以避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