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感

　　话说到此，众人到了一栋四层楼高的外观气派的办公楼旁边。郭英龙招呼着默默跟随的杨茜上楼，但杨茜却问道：“你们把东西准备好了再说吧，我要走了。”
　　“你要走了？去哪？”郭英龙条件反射似的问道。
　　“我去哪不需要跟你们上报吧？别忘了我提出的几点条件，我自有分寸。”
　　一个随行的军官冷哼一声，道：“部队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之前跟你一样来加入军队的飞升者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听话，你还想搞特殊？”
　　这军官是管理民间飞升者与军队签署合同的。他早就看杨茜不顺眼了。他一直认为，杨茜跟其他来签署合同的飞升者都是一个样，自觉有点超能力了就可以不把国家不把军队放在眼里。
　　身为一个从戎十余年的军人，心里自然有着特殊的骄傲和光荣感。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自以为是的飞升者。有点超能力又如何？还不是要被子弹干掉！
　　他这未经允许的开口把郭英龙和李天乐吓了一跳，李天乐立马开骂道：“格老子的柳澈！我他妈都没开口说话，谁给你的胆子说话的？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不？！”他快速走了几步，一脚就踹了过去。
　　郭英龙则赶忙矢口否认：“没有没有你别管这同志说了什么。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保证我们会遵守跟你的约定。这同志是营区里的人，不知道你提的要求。你别忘心里去，包容一下包容一下。”
　　知道杨茜身份的他俩冷汗直流，生怕杨茜翻脸。特别是郭英龙，可是切身体会过杨茜“变脸”的样子。
　　上一秒可怜兮兮，下一秒胜券在握。
　　被踹退两三步的柳澈这才明白，那不露面孔的黑袍人士不是来加入军队的。
　　这也不怪他。之前那是加入军队的飞升者来签署合同时，也是被里三圈外三圈的为着，生怕人跑掉。签署的地点也是在这栋被临时当做飞升者管理地的办公楼。而且加入军队的飞升者也不乏有着跟杨茜一样穿着怪异之人。他把杨茜也当做之前那些飞升者，也算情有可原。
　　有些飞升者本来说好要加入军队的，结果到了飞升者管理地前又突然变卦，极端点的为了离开甚至伤到了一开始毫无防备的随行人员。也是自那以后，就安排了随行军人半护送半监视般的与飞升者同行。他以为，杨茜就是那种本想加入军队，后又言而无信的人。
　　有多少人想当兵还没机会呢，军队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杨茜只是抬起头来看了眼那明显是在骂她的军官。她倒没生气，甚至都没什么表示，无言的将头转向郭英龙。
　　境界不一样这个借口能解释她的动作。狮子是不会讲究绵羊的咩咩声是愤怒还是求饶。
　　郭英龙被杨茜极具压迫感的注视弄的心里一阵发慌。倘若是个18岁跟杨茜一样大的女娃娃这样看他，他只会觉得这女娃娃很好笑，完全不会在意。但看他的人是杨茜，不是一般人。郭英龙完全不敢把杨茜看作18岁的姑娘。
　　抛开救命恩人这个身份不谈，这是一招就能覆灭远征军主力的祖宗。“启航者”名单上还专门说了，杨茜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他是真的生怕杨茜一个不乐意就把所有人拉下水。
　　“真的你别管他，你要做什么都行。这只是他的个人行为，你不信他你完全可以信我吧，我担保......”杨茜迟迟不开口，郭英龙的内心越来越着急。
　　那个煞笔玩意！他在心底一刻不停问候着他身边那个一脸茫然不长眼的军官。
　　李天乐又给了那军官一个大比兜，本就脾气暴躁的他立刻大声骂道：“还不快给这位小同志道歉！你长这么大脑子越长越小了是不是！”
　　即使在这个节骨眼，李天乐都没有说出杨茜的身份。他之前就领会到郭英龙晦涩说明身份的意图。
　　围在一旁的军人们感知出来本来好好的氛围立刻被撕裂，又见两位首长突然翻脸，除了妖孽兽团知晓内幕的人外，都在猜测起几米开外的神秘人是什么身份。见郭英龙和李天乐这么大的反应，他们也都紧张起来。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我不在意。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我想要的东西准备好？我在这估计逗留几天就要走，这里人太多了。”
　　呼。听到杨茜松口，两人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去。郭英龙开口道：“最多两天，最多两天时间，你要的所有东西和证件都会一个不差的到你手上。你大可放心，只要两天后你回到军区来，给门口卫兵说一声，我会亲自把东西交到你手上。”
　　杨茜点点头。她本想马上开走，想起一些事，又道：“你们应该有可以上网的移动设备吧，给我一个。电话这些应该也有吧，到时候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她需要这些东西，她要尽可能的弥补信息差。
　　目前对于杨茜最大的困境，不是战斗，也不是诅咒，而是情报方面的差距。大灾变后好多东西她都不知道。不知道异族远征军的战略动向，不知道人类文明的整体情况，不知道难民的生存面貌。
　　她就如同一个幽灵，行走在人类社会的边缘。
　　杨茜的要求正合郭英龙他们的意，他们也想跟杨茜维持联系。李天乐听罢赶紧招呼了身边另外一个年轻士兵，道：“当然有当然有，我马上就派人去拿。小杨，马上去后勤部拿最新的装了反干扰模块的内部机过来，快去！——这位，这位女同志耐心等一下，最多半小时就能拿来。”
　　“半小时？这么久？你指条路我自己去得了——别这位这位的叫我，怪别扭的。叫我‘莲花’。”她说完对郭英龙眨了眨眼，意图很明显。她不想暴露自己是谁。
　　郭英龙自然看见杨茜的眼部动作。他立刻拍了拍旁边的李天乐，低声说了几句话。李天乐会意，道：“也行也行。这样吧，小杨，你马上给莲花同志带路。她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后勤部的人问起来了就说是为亲自下的命令，懂了不？”
　　“是，师长！”被叫做小杨的警卫员出列。
　　杨茜走向杨姓警卫员，身旁的人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路，目视着她离开。杨茜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目光扫视在场的所有人，她想说什么，嘴巴微微张开，但最后还是不吐一言，身子又转了回去。
　　她不喜欢这种被人当做洪水猛兽的感觉。她更不喜欢被区别对待。
　　刚刚走路的时候，她虽然只是沉默的跟着走，但是灵能已经强化了听力，自然是将郭英龙和李师长的悄悄话全部听见了。
　　她知道李师长和郭英龙为什么在刚刚，那个不知名的军官别扭了她一句后，为什么情绪突然特别激动。
　　他们两个在惧怕她，两个从戎十余年的铁血军人刚刚有一瞬间在惧怕她。她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口口声声的同志同志的叫着，其实这只是客套话，所谓的官话称呼。
　　“你们从未把我当做同志，从未把我当做自己人。”这是她当时很想话不过脑子很想说的一句话。但理智告诉她，事实确实是这样的。
　　她既不是人类，又没加入军队，凭什么把她当自己人？
　　生疏，孤独，太强烈，强烈到让杨茜心里特别难受。
　　果然，自己是融入不了人类文明的。那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呢？就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吗？那这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