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六

　　不知是故意还是偶然，老者醒了。
　　老者看了看被蝎蝽束缚的光头男，没有多说什么，再次闭目。
　　青年急了，老者的言行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诡异。而这次刚说完话就闭眼，真要像上次一样一闭就是半晌功夫，等他睁眼整个沙漠就没活人了。
　　没等青年多想，他突然察觉到，老者四周的沙尘在轻微颤动。
　　只见老者一头白发长长扬起。沙尘缓缓飞起，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环，像是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操控着，环形的沙尘呼吸般地一起一伏。
　　“这是……灵能者！”胖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朝老人跑来。
　　灵能？先前他们那些奇怪的能力不是灵能吗？看来这老人隐藏的比我想象的还深。
　　青年已经确定，他所来到的这片沙漠并不是蓝星，蓝星拥有完整的历史，而灵能这种东西仅仅存在于唯心主义者的臆想中。
　　要说巨大的机械体和激光枪有可能是自己孤陋寡闻没听说过，但灵能这种超自然力绝对不会出现在蓝星，青年对此无比笃定。
　　青年明白，到了现在，能解救自己的只能是这所谓的灵能。
　　“前辈救我！”命悬一线的光头男注意到老者的异常，赶紧竭力大喊。
　　老者突然睁眼，青年惊讶地发现此时老者眼中只有蓝紫色的辉光，其中电流奔涌。
　　一条蓝紫色电流形成的电弧环，以老者为中心扩散开来，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看清，只见从以青年和老者所在的中心开始，大大小小的机械昆虫一个接一个倒下。
　　“这、这、这是……电磁脉冲！你是应验教的人，应验教怎么来这里了？”
　　老人没有回答胖子，眼中辉光逐渐褪去，瞳孔也恢复神采。
　　放眼看去整个悬崖边缘已经不见站立的机械体。
　　不知是否是老者提前计算好的，灵能攻击的范围刚好把悬崖两侧的所有机械体包括在内，没有一只遗漏。
　　也不知是否是计算好的，在一边倒的屠杀之下，最开始近万人的营地，此时站立的活人只剩沙丘上的几人。
　　即使有幸存者，此刻也只有死亡前的绝望哀嚎萦绕在荒原上空。
　　满地干涸的血液和残肢，默默诉说着人类以血肉之躯螳臂当车的惨烈。
　　老人的灵能并没有让蝎蝽倒下，但它显然不能幸免，面对强大的电磁场，全身大部分电路失去连接。
　　光头男赢得了喘息的机会，此时借机挣脱机械肢体，踩上蝎蝽的背部，拔出插在另一只肢体的长刀，随后越到地上，飞快地逃离。
　　“核心老子不要了，你们取吧！”
　　他竟然还有余力，周身散发出金属之色，一步窜出六七米，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荒漠的遗迹森林中。
　　胖子和几个持枪的人见光头行动，相互对视几眼，竟也拔腿跟上光头男的脚步。
　　“你们……”刚才光头男完全可以给予蝎蝽最后一击。青年有些恼火。
　　但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所有机械体都没了动作，按照这些人的本性，他们怎么可能放弃所谓的核心，与其说他们惧怕奄奄一息的机械蝎蝽，不如说他们在害怕这位……
　　青年心里发毛，扭头看向老者。
　　“我的电磁脉冲只能瘫痪神使，不能破坏祂们”
　　老人注意到青年的视线，随意地解释。
　　“祂们就要醒了。”
　　只见机械蝎蝽复眼重新发出红芒，四肢尝试着抬起，远处的其它机械体也传来电流连通的声音。
　　“不用管祂们了，大的要来了，嘿嘿……”
　　言语间似乎透露出一个致命的危机，可老人像是在说什么笑话，轻松得诡异。
　　“有什么不懂的随便问，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老者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来历。
　　“这是哪”
　　“尘土。”
　　“你是谁？”
　　“一介弃徒。”
　　“那些昆虫样的机械是什么？”
　　“神使。”
　　“你的神是谁？”
　　“********。”老人的喉咙中发出一种压抑的奇怪声音，像是机械和电流的啸叫。
　　…………
　　“我又是谁？”
　　“你是…………”
　　没等老者回答完，深谷中再次散射出耀眼的光芒，在青年眼中，这光芒和自己到来前卧室里的光如出一辙，像是拥有生命，闪烁着富有节奏的轻缓律动。
　　绝美而妖冶。像是有什么的东西苏醒在这绝望肆虐的荒原上。
　　这回不用老人说，青年眼前的一切都在向他诉说着：“祂来了。”
　　一个纯白的影子出现在青年身后，身后顿时变成了光明的世界，老人身体渐渐模糊在光中。
　　“后会有期，小子，你欠我一瓶水。”
　　青年没有转身，因为身后的身影像是有通透人心的魔力，青年此时目视前方，前方只有举目破败，而眼中却充斥着一个白色的影子，祂没有物质的实体，却美得令人窒息。
　　像是人类意识中所有关于美的形状和词汇，糅合成一体，令人血脉喷张的曲线，妖冶妩媚的声音，鬼斧神工的美景，青年心中所有关于美的形容，此时都被纯白的形体替代，无法言说。
　　这是神吗。
　　“回头回头回头回头回头。”
　　最开始的诡异声音再一次响起，妖邪的声音低沉沙哑。
　　青年像是被另外一股意识操控，这股意识在回应声音。
　　他双目圆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转去。
　　强烈的光几乎将他撕裂，纯白的光疯狂地涌向他。
　　头晕目眩，四肢无法动弹。
　　一段纯白的不可名状之物伸向青年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
　　纯白之物似乎想在他的眼球中寻找什么，化成触手轻柔的慢慢在眼眶后摸索、搅动。
　　祂动的缓慢，然而青年所受的疼痛并不减少。
　　巨大的疼痛像潮水一般涌来，几乎将他摧垮。
　　有什么东西脱出眼眶。
　　突然熄灯一样的黑。
　　“醒醒，醒醒。”
　　有一个声音在和他说话。
　　“我是谁？”
　　“你是李松然啊，你住在丰城市北华路西5号宁泽小区啊。”
　　“你高中刚刚毕业，明天还和最好的朋友约好去喝咖啡的啊。”
　　心中的声音这样回答。
　　“你怎么知道，这里不是尘土吗，你是谁？”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这是一个错误，神和人类共同犯下的错误，所以你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是时候醒了。”
　　邪异的声音轻轻叹息，像是在惋惜。
　　说完又陷入沉默的黑寂。
　　………
　　李松然睁眼。
　　一切如旧。
　　没有古怪的老人、残暴的机械、飞溅的血肉。
　　床边有光亮和视频的人声，原来是昨晚卧室的电脑忘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