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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复仇的皇女,还是坠下星辰的暴徒?
是为了所谓“宇宙居民”的独立而上场厮杀的“苍白残光”,还是为了“人类进化”而毁灭地表的“总帅”?
是为了避免吉翁再兴而与“奥古”一起在达喀尔议会上慷慨陈词的安娜塔西亚·拉姆·戴肯,还是为了在死前用自己独特的、激进的方式创造出一丝渺小的可能性的安娜塔西亚·拉姆·戴肯?
如今的安娜塔西亚·冯·西科斯基已经不想再纠缠那不堪的过往,但是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命运……认清自我……用所谓的数据去界定所有人的一生?”
“所以所有的努力就都是痴望吗?所有的奋斗就都是居心不良的欲望吗?”
电视屏幕中的迪兰达尔仍在侃侃而谈,但是坐在放映室里的其他队长们一脸惊恐与担忧地看着浑身仿佛缠绕着骇人的血腥之气的安娜塔西亚。
虽然知道这位大小姐,或者说,聚集在“巴别塔”的战旗之下的大家,都是追求着同样的目标,希望能够看到有着属于所有人的希望的未来的人,但是没有人想到,将这面战旗扬起的那个人,在面对与“巴别塔”的理念大相径庭的迪兰达尔的时候,居然会爆发出这等强烈的杀意。
“老师……”莱莉亚担忧地牵了牵安娜塔西亚的衣领,她能够感受到,如今老师的愤怒,更像是触景生情。
安娜塔西亚无神地看向莱莉亚,突然把小姑娘抱在怀里。
众人哗然。
……
曾经有一个从木星回来的男人,他自恃才华,希望能够在地球政治圈中打拼一番,最终成为真正控制地球圈的人。
但是他又不是恋慕权势,与被体制和权力所吞噬的人不同,政治与财富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手段。
他认为自己是从艰难困苦的木星上归来的男人,比起天生就在如同温室一般的地球上长大的地球人来讲,他就如同是历经风雨的大人一般,应该得到尊重,并且教导所有人。
他相信,越是富有才能的人,就越应该身居高位,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应尽的职责,每一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固守的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在什么位置上?
某个同样是野心家的少女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但是少女明白那个男人的自负与理念。
那个男人,既想作为历史的旁观者,又想亲自将历史导向他期待的方向。
就如同上帝俯瞰人间一般,一边将众生视作戏子,却又总是不满意戏子的表演;说着自己只是看戏的,却又要亲自下场,把演得不让他满意的人抹去。
这样高傲的人,高傲若神明的人啊,他所主导下的世界会是何等的可怕与绝望呢?
将整个人类社会,铸造成仿佛机器一般稳定而精密的东西,每一个人,作为个体都如同零件一般,成为构成了这台机器的基本单位。
这样的方案确实可以极大地避免因为人自身的欲望和愚昧而产生的纠纷,但是……
如果每一个人都如同机器零件一般无欲无求,整个社会都如同机器一般稳定,那么,人类要如何才能前进?如何才能变得更好?
机器是不会自我更新的,如同机器一般运行的人类社会自然也不会变得更好。
那到时候,要怎么让社会,让全人类继续前进?
难道要让那个铸造了机器的“神明”来改造机器吗?
凭借自己的思考,就擅自将所有人的未来,所有人那值得期待的可能性剥夺。
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饶恕?
所以,男人死了。
被多愁善感的少年用自己最锋锐的“剑”,钉死在了不喜欢变化的男子自己铸造的,不动的王座上。
但即使是这般彻底的失败,他依旧选择了带走少年的灵魂。
因为他不承认自己的彻底败北。
……
“老师,这个故事……是真实的吗?”
莱莉亚偏过头,看向扶着栏杆,看着窗外的星空的安娜塔西亚。
安娜塔西亚沉默,没有回答。
莱莉亚点了点头。
安娜塔西亚握紧了栏杆,是深沉的怒火让她必须如此,才能保持片刻的冷静。
“吉尔伯特·迪兰达尔,他的计划用错了!”
“诶?”莱莉亚错愕地看向安娜塔西亚。
“用人的才能层层分级,将不同的人安放在不同的位置,只凭借客观数据来作为衡量能力的标准,这其实还是能够确保公平的。”
“但是,这份可观数据凭借的,却是所谓‘基因天赋’、所谓‘命运’这样的先天因素!这种社会体制毫无疑问,从根本上就将人的可能性固定下来,作为独立思考的个体,他连寻找自己可能的未来的权力都被剥夺了……”
安娜塔西亚手中的铁栏杆甚至在她愤怒的手心缓缓扭曲,但是苍白的少女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
“我知道这个体制正在火星被大范围应用,但是火星的移民者们的生活环境何等艰苦,以这种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来维系自身的存在,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
“但是人类不应该就如同机械一般活着,那样的人类与蚂蚁毫无区别!作为独立的、拥有自己思想的物种,人类应该拥有通过自身的思考来选择自身希冀的未来的权力才是!”
“连地球和火星上人类基本生存环境的差异都没有搞清楚,吉尔伯特·迪兰达尔这个只知道从理论和计算上作比较的蠢货,他比帕普提马斯·希洛克还要高傲!”
安娜塔西亚松开了弯曲的栏杆,目光看向了远方,“弥赛亚”要塞的方向,面上是止不住的失望。
“吉尔伯特·迪兰达尔的计划要是成功,人类确实能够迎来所谓和平,但是那份代价就是,人类连做梦都要成为奢望!”
安娜塔西亚看着面前的莱莉亚,语气十分严肃。
“莱莉亚,我不打算接受所谓‘命运’,我还要问问,这个世界上,到底有谁真的心甘情愿地去接受所谓‘命运’!”
安娜塔西亚坚定地向着会议厅走去。
莱莉亚没有跟上去。
将胸前的项链顶端系着的小相册打开,看着上面自己和妹妹的合影。
莱莉亚心里不禁想起了那个现在总算愿意与自己亲近的小傻瓜,忍俊不禁。
将每一个人都视作零件的社会是什么样的,说实话,莱莉亚依旧很难想象。
习惯了对于自由、梦想的追求以后,突然有一个拥有着巨大的公共影响力的人跳出来,告诉你,只有从基因、从命运上认清自己,服从于机器告诉你的未来,在整个社会中,如同零件一般地去生活。
莱莉亚无法接受。
无论是突然被告知自我的追求是错误的,还是某些人试图让你如同零件一般地生活,莱莉亚都很讨厌。
自己的妹妹,就是因为被当作零件来使用,才会被折磨成那个样子,不是吗?
将照片握紧在手中,莱莉亚微微一笑。
老师,至少在不想作为舞台上的戏子,在那些高傲的人面前表演拙劣的舞台剧这一点上,我是赞同的呢!
……
“阿尔扎切尔基地不能要了。”卡莱恩·巴顿的面色异常严肃,但是他的话却让一旁正在调度舰队防卫布局的哈尔巴顿有些迷惑。
“师兄,最新的情报有什么问题吗?”
哈尔巴顿从卡莱恩手里接过了情报,看着上面的内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罗德·吉普利尔到底为什么能够在基地里留下足以维修‘镇魂曲’的备件?如果有可以再造一台‘镇魂曲’,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只是把备件放在那里的!”
哈尔巴顿苦恼地挠了挠头,这个消息真的是太让人惊讶了。
“安娜知道这件事的话,不知道该多生气,冒着巨大的风险溜进去炸了‘镇魂曲’,结果这才一个星期,PLANT的人就把‘镇魂曲’修好了。”
苦笑着将情报递给一旁的副官,副官会意,拿着文件走到了通讯台那边。
“首领倒不一定会对此有多生气,否则也不会下达启用月神2号的命令,”卡莱恩仔细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其实首领完全没有必要执行之前的突击任务,与其说她不信任PLANT的战斗力,倒不如说她不信任吉尔伯特·迪兰达尔。”
“首领不相信吉尔伯特·迪兰达尔会摧毁已经落入其手的‘镇魂曲’,所以安排了那次任务,但是又不确定迪兰达尔是否留有后手,所以启用了秘而不宣的月神2号和拉格朗日环形山基地……”
“真是,算无遗策啊,安娜……”哈尔巴顿啧舌,“所以,运来的那些伪装气球和旧式战舰其实是……”
“当然是……扰乱ZAFT对于我们宇宙军的主力动向的侦查啊!”
……
“斯堪的纳维亚王国无法接受这种固化社会阶层、不承认个人奋斗带来的改变的计划!”
“综上所述,我们奥布,绝不接受所谓的‘命运’计划!”
“大西洋联邦,拒绝这个意味不明,充斥着呓语和空想的计划!”
斯堪的纳维亚王国、奥布、大西洋联邦,这三个在地球圈内各自在一个领域登峰造极的国家几乎不约而同地对迪兰达尔议长的“命运”计划表示了反对。
即使是在PLANT内部,这件事情也在中低层人群中引发了热议。
真苦恼地挠头,一旁的海涅苦笑着给真递了一瓶水。
真和雷吵了一架,这件事把大家吓了一跳。
但是听到真的抱怨以后,大家又没话可说。
“所以说啊,我明明是自己通过了军委会设立的考评项目而得到了脉冲的驾驶资格,之后不也是历次作战凭借军功被议长指派为命运的驾驶员吗?他居然说我是因为有那个天赋,被议长看重了才会接手命运的,这到底是什么话啊!”
真一脸懊恼地接过海涅的水瓶,喝了一口,不满地抱怨:“我明明是去问他怎么看议长的那个方案的,结果他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这不是想气死我吗?”
真由轻轻在真的后背上拍着,叹了口气:“姑且不论雷先生说了什么,哥哥你不应该上手打人啊,这样就算哥哥有理也没理了……”
“露娜姐姐你也劝一下哥哥啊!”真由用眼神示意露娜,她可不希望这个内定的嫂子这么没有眼力。
露娜叹了口气,坐到真身旁。
“真,雷他应该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毕竟你也知道,他平常说话都很简略,有些时候可能有些意思没有表达到位。”
“你看,雷不论是和舰长甚至是议长讲话的时候,都显得很寡言少语不是吗?”露娜轻轻把手搭在真的手上,“我觉得,雷的意思应该是说你展现出了在这一方面的才能,议长认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所以才会放心地把力量交给你,不是吗?”
真困惑地看着露娜:“啊?那雷他为什么不说清楚啊,这样很容易误会的,我还以为他是在说我以前那么努力地训练自己是白费功夫呢……”
也许他确实有这个意思也说不定……露娜心里念叨了一下,但是她知道不能这么跟真说。
“好了,既然闹矛盾了,那么把话讲开不就好了?哥哥你等下冷静下来以后先去找雷先生去道歉,无论雷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理论可以,但是动手打人就是哥哥你的错了!”
真由一脸正气凌然地竖起手指,跟真叮嘱到。
面对气势惊人的妹妹,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我,我知道了,等一下我就去医务室找雷,会跟他道歉的啦!”
真由满意地在真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比了个大拇指。
“那就好,哥哥你一定要记得维持团队和谐啊,这样哥哥你上战场了,我也能够放心一些呢!”
这么说着,真由就转身向着餐厅外走去。
“那我先回医务室看看雷先生的伤了,哥哥你等下记得过来给雷先生道歉啊!”
“知道了,真是的,到底谁更大啊,真由你说了那么多遍,搞得跟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一样!”
“哈哈哈!”
看着哈哈大笑扬长而去的真由,真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座位上。
“看来不需要我讲和了,哎呀,真由小姐真是让人安心的女孩子呢,真,这是你的福气啊。”海涅笑嘻嘻地用手肘顶了顶真,“不过你和雷之间的沟通问题确实需要好好解决才行,别看雷平常冷冰冰的,其实他很渴望能够和别人一起聊天呢。”
诶,这样吗?
真歪着头想了想,发觉雷好像确实很在意他们的样子,每次他和露娜还有真由一起聊天的时候,雷就会不由自主地凑上来……
“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之后我和雷好好聊聊!”
看着坚定地点头的真,海涅放心地离开了。
……
真打开了观景室的门,果然看见真由正靠在栏杆上看着星空。
“真由,怎么突然叫我出来啊?还要用我们小时候的那套暗语来传达。”
真由回身把真拉住,一根手指竖于唇前,“嘘”了一声。
诶?
真有点不理解。
真由面露迟疑之色,看着真。
“哥哥你,是怎么看待议长的‘命运’计划的?”
真挠了挠头,看着面前严肃的真由,有点不明就里。
“怎么看待……额,我感觉还好了,真由你看,要是能够先知道自己适合去做什么的话,以后不是就可以少走弯路,更快地找到自己可以做好的事情了吗?”
真由点了点头。
“是吗?哥哥你是这么想的吗?”
“真由?”
“可是哥哥,你有没有想过,‘命运’计划似乎有些问题?”真由面上充斥着担忧,“我总觉得议长的这个计划很仓促,虽然说这个计划描述的未来真的很美好,但是这样一个不考虑个人意愿的计划,真的能成吗?”
“诶,这个问题,感觉好复杂啊,就算真由你这么说……”真挠了挠头,“可是,议长确实很期待和平啊,这样的人提出来的计划,又在哪里会有问题呢?”
真由眼睛轻轻瞥了门口一眼,放下心来。
“嗯……哥哥你的感觉上,议长还是可以信任的吗?”
“嗯,议长还是很讲道理的,我觉得几次和议长的交谈都很开心啊!”真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些思索,“不过,听说议长本来是基因学家诶,会想到用基因上的知识来解决问题也很正常吧?”
“不是这个问题啊,哥哥!”真由摇了摇头,“我只是疑惑,议长明明以前考虑地都很周全,为什么这一次却又用这么具有争议的计划来作为PLANT解决矛盾的方案?”
真迷糊地挠了挠头,他是不太清楚“命运”计划有什么问题啦,毕竟,告诉人们做什么更合适,帮助人们找到适合的道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额,也许议长还有别的打算?”
真小心翼翼地跟愁眉苦脸的真由提了一句,却看见妹妹猛地一拍掌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对啊,议长肯定还有别的打算!”
“真由?”
真由面色严肃地看着真,一字一句地叮嘱道:“哥哥,记得,现在我们不能完全信任议长,‘命运’计划很明显是有问题的,但是议长不应该如此莽撞,他肯定还有别的动作。”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看清楚议长之后的打算!”
“如果议长真的在缔造和平与未来,我还有哥哥,无论是作为ZAFT的将士,还是作为同样渴望那样美好的未来的人,我们一起帮议长缔造那样的社会秩序。”
“而如果,议长真的如同我最坏的估计那样的话……”真由吞咽了一口唾沫,严肃地看向真,“哥哥,你愿意把枪口,对准成为了新的‘LOGOS’的议长吗?”
“诶?”
真茫然地看着真由。
真由她……在说什么?